“五百块钱好像是。”
“这么少?”
“我觉得还成。”佳佳说:“跟体测的奖肯定是不能比的了。”
五百块,学校怎么知道他现在缺钱?邵承掏出手机查看,微信钱包里没有进账,消息界面也没人给他发红包,他翻了几页,验证栏也没自称学校财务的人加他。
“看什么?”邢越问。
“没给我啊。”邵承说:“奖金。”
邢越道:“要等等,这两天会收到。”他的语气那么确定,邵承也就不担心学校赖账了,收起了手机。
下课以后,他跟邢越去了左云那儿。
到的时候,左云那边都已经就绪了,就等他俩。
邢越和邵承姗姗来迟,左云拿着台词本分给二位,问:“要时间再背背吗?”
邵承接过台词本:“我这两天背了,您要是让我再巩固巩固我是不介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左云笑了声,说道:“那直接上吧,耽误好久了,换衣服,这场有你被捕的戏。”
邵承那个混混的角色是落实到位了,服装给他准备的都是些花衬衫什么的,他穿起来不像什么地痞流氓,倒是像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左云每回看了都要说:“人跟人的差距果然比猪都大。”
邵承扣着花衬衫,听见了应道:“您是拿我比人还是猪呢?”
“你要是猪,谁好意思称人。”左云粗话说的实在,没什么心眼,这段时间在剧组里相处,邵承算是习惯了。
邢越换好衣服以后,二人来到了特定的场地,这是一场邵承被邢越拿捏的戏,他又被捕了,被关在局子里问话,可从他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警局怀疑他跟那些一同抓来嗑药的家伙有买卖关系,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拷问,邵承这个角色亦正亦邪,最终还有大反转,表演难度有点大,警局拷问是重头戏,左云抓得紧。
他上演亲身示范,给他讲戏:“你对其他人要有一种特别不屑的感觉,这才能让后面你跟杨警官的谈话有发挥空间,你嘴上不服杨警官,但你心里对他是有认可的……”
邢越演什么像什么,左云就没怎么跟他讲过戏,他对角色理解比别人更深刻,或许因为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刑警,他耳濡目染,能把握发挥公职人员身上的正气。
邵承的外形很适合花花公子的角色,可他到底不是科班出身的,受过什么名师教导,理解角色和呈现角色是两种情况,他认为自己是能够明白这个角色的复杂程度和心路历程的,可表演多少有点差强人意,左云跟他讲了几处关键点,咔了几次后有了明显的提升。
“不是见了我才能有交代吗?交代吧。”邢越坐在邵承的面前,审讯他,这是拍戏,对他们来说也是另一种情趣。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我跟你们的怀疑目标没有半点关系。”
“拿出证据来。”
“你们怀疑我也要拿出证据来。”
“和你混在一块的人有几个是贩毒的,你们私下里也有往来,这就是证据。”
“这只是线索,不能叫证据,”邵承讥讽地掀起唇角,“你抓到我跟他们有交易记录吗?你们的猜疑落在我头上的时候最起码要拿出响当当的东西,你们什么也没有,怀疑我有什么用?查查自己为什么每次出警都空手而归,只能抓到我一个□□的小鱼比较好吧,我的杨警官。”
邢越沉思下来,目光也变得锐利,他从眼前人的眼里看到了不属于纨绔子弟的机敏。
“杨警官,”邵承手上的铁拷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发出凌锐的声响,“您那么聪明,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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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外的两张脸严肃起来,复杂的瞳孔里流露出半点慌张,但很快就被掩饰了下去,拍了几次后,这场戏总算得到了左云的一声“OK。”
浑身戒备的大家呼出一口气,都放松了下来,邵承从桌子前站起来,邢越很久没动,盯着他从自己眼前走出去,身后传来喝彩声,左云毫不吝啬地说这场大家的状态都很在线。
他跟邵承交代了很久,发现邢越坐在位置上没动,左云走过来拍了拍邢越的肩,邢越抬起头,对方说:“怎么了,入戏了?”
邢越挠了挠额头,站起来,问:“过了吗?”
左云不理解邢越怎么能出那么大的神,拧眉说:“我那么大的鼓掌声你没听见?”
“没注意。”邢越环顾一眼,找着目标,没看见人影,“邵承呢?”
左云往一个方向看过去:“他去换衣服了,今天尽量地把一些重头戏都拍了,现在进度已经很慢了,光拍摄就得花上一个学期,后期制作都不用说了。”
“慢慢来,我们又不会一下毕业,你不也得一年?”邢越说完低着头,若有所思,他明显有心事。
左云打量着他说:“对啊,所以赶在我毕业之前拍完最好。”他看出了邢越有心事,但还是没问,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希望自己提问。
邵承去换了衣服,邢越除了便装就是那身警服了,他还是穿警服的时间多一点,今天的戏不怎么需要换。
他和邵承下了课就过来,拍到了晚上十一点,左云提前叫一些有课的同学回去了,他自己留下,带着两个摄像整活。
因为用的全是演员自己的声音,不需要后期配,剧组规模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大家互帮互助,邢越时而做摄像,时而做场工,就是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
邵承因为有段时间没演,有点生涩,后进了状态以后越来越自得,他跟邢越以及其他人的对手戏很快就过了,也许是左云放了水,拍到夜里,大家都累了。
“喝点水。”邢越在跟女主角的戏结束之后,给邵承拿了瓶矿泉水。
邵承正蹲在一边看台词本,没接:“我不渴。”
邢越在他身边蹲下来:“腿不麻?我看你蹲了好久。”
邵承凝神看台词:“左导求进度,我接了人家的活,拿了人家的钱,就得把事儿干好,尽量在我这儿少浪费点时间,加快拍摄进程。”
“一个学期呢,拍得完。”邢越拧开瓶盖,递给邵承,邵承敷衍地喝了一口,邢越接回去,放在唇边也喝了一口。
“我刚刚的表现你觉得怎么样?”邵承视线从台词本里移出来,落在邢越的眉眼,抬手捋了捋他的发丝,“不用照顾我的心情,实话实说。”
邢越说:“你觉得左云说假话了?”
邵承道:“他跟你是朋友,我怕他顾忌你,对我太放水了,不好意思说,有好几处的拍摄我不是很满意,但他叫停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邵承特不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尤其是因为别人的面子来照顾他,而且这是正经事,到时候播上了网,他可不想收到一水演技质疑的评论。
“他说过了就过了,你不用在意他会因为我对你太宽容什么的,”邢越给他吃定心丸,“左云这个人我还是挺了解的,这是他处女座,有什么都好说,不会大吼大叫发脾气,而且你后面的表现很稳,有很大进步,绝对没事的。”
邵承看了看邢越,邢越对他点点头,他就是长了一张让人很容易信服的脸,邵承扭回头继续盯着台词本,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邢越笑了笑,一个人认真做事的样子都很有魅力,他的目光是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就一天下来的感受,邢越自己都受到了感染,他沉默了一会,忽摸了摸鼻子说:“我想到我父亲了。”
邵承闻声抬头,邢越很少提到他父亲,在别人眼里的杀人犯,却是邢越内心的柔软之所。
“我一直都理解他的工作,家里每个人也都支持他,从小只要别人听说我父亲是刑警,他们就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父亲好厉害,我也以他为荣,现在,也是。”
邵承静静地听着,也许这时候他该说些什么,但他不想打扰邢越的思绪,他很少向自己表露这一面,对邵承来说此刻是弥足珍贵的。
“我父亲一直在追求所谓的公道,为民服务是当官的讲烂的话了,可他还是听得认真,讲个不停,讲到你耳朵起茧。他参与过上百件刑事案件,抓获过几十个犯罪嫌疑人,他可能永远不会想到,最终自己也成为了案卷的其中一章,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邢越提着矿泉水,水在瓶子里摇晃,他的目光却坚毅非常。
邵承说:“你父亲是个英雄。”
邢越笑了一声,呼出一口气:“杀了三个人的英雄吗?谁会承认?”
“你,”邵承笃定地丢出一个字,“我。”
邢越和邵承对视,眼中千言万语,半晌他笑了,抬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话题就这么过了。
邵承对他来说太有力量,根本容不得他的情绪掉在谷底里,他被两个字捞了上来,从这件事里脱离出来。
因为他本身就不需要柔声的安慰。
邢越在一边陪着人,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个方位,邵承的花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雪白的皮肤,领口处露出漂亮的锁骨,他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台词本,这种认真很有味道,和剧本里的形象有着较大的反差,看得人眼热。
“你父亲很白吗?”邢越这个问题是突兀的,但邵承能够适应,头也没抬地说:“哪个?”
“生你的。”邢越说。
“我小爹啊,”邵承说:“还行,正常肤色。”
“那你怎么生这么白?”邢越说:“雪做的似的。”
邵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他的肤色一直都很白,经常有女生问他怎么保养的,连两个前女友都问过同样的话题,邵承却对此并无感觉:“还好吧,比正常肤色略白一些,冷白皮才是真的白,我也就一般般。”
“行,一般般。”邢越凑上去要吻他,被邵承推开,手掌抵在邢越的胸口,按在那身正经的警服上,邢越没正形地侃道:“别这么摸我。”
邵承推了他一把,换了个方向,留给邢越一个背影,在邢越的角度里,特像一只裹着花衬衫生闷气的猫咪。
于是忍不住一笑。
邢越站起来,不打扰他了,他打算回到左云那边去,把那瓶水留在了邵承旁边,按着他的脖颈叮嘱:“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去左云那边了,有事叫我。”
邵承抬手赶人,他现在想专注地背词,没心思理会邢越,就把人这样撵走了。
邢越回到左云那儿,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打算今天拍到几点。
“一点会不会有点晚?”左云问:“计划的是把这儿的场面都拍了,还差点,你们明天早上有课吗?”
“有吧,不耽误。”邢越盯着在忙的两个摄像,转告道:“邵承在那儿背台词呢,要拍就拍吧,之后不用再过来,解决完这里的内容也挺好。”
左云这个导演说话是有商有量的:“不好意思,那就再耽误你们一会。”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工作而已,我跟他这两天还缺席,应该的。”邢越也追求进度,大家都这么上心,他没道理不积极。
以至于这场戏到一点才收工。
回去已经是深夜了,左云同两个女生一起走,邵承跟邢越单独回去,这好像已经成为了大家默认的常态。
回去的路上,邵承开始犯困,靠着邢越的肩膀就睡着了,邢越知道今天累到他了,他低头轻吻邵承的发尖,有着难言的满足感。
漆黑如墨的夜,万物罩在一片寂静中,车子缓缓滑行,喧嚣只有到了这个时刻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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