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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帮我们？”
意料之中的质问。
女孩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司遥的皮肤，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抓痕，流血了，而他只是忍痛地嘶了一声，并没有抽回手。面对这样的质问，司遥只能说对不起。
那歹徒五大三粗的，一只手估计都能把司遥给拎起来，更何况他手里还拿着刀。挺身而出的结果是，地上多一个人躺着。但在女孩的心里，司遥冷眼旁观他们遇害，和帮凶没什么区别。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都赶到了，女孩被抬上了担架，而男孩则被收进了裹尸袋里。恍惚间，司遥仿佛看到了简洋，他当时被警察带走时，也是这样满身的血。
那枚戒指，是司遥在血泊里捡回来的，沾了血，擦了又擦，还是觉得没擦干净，上面的血腥味，让他产生生理性的排斥。剧烈的咳嗽之余，又有些犯恶心，干呕了两下，没吐出东西来，难受极了。
手背上的抓伤还是新鲜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女孩恶狠狠的眼神。或许不应该去帮她处理伤口的，这样就不会被她另眼相待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吧？”
司遥从地上站起来，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然后抽出几张纸巾，想要擦掉手里的血，但血迹已经干了，擦了好几遍都没擦干净，那股恶心的感觉再度涌来。
“哮喘病犯了，药在家里，可以送我回家吗？”
“嗯。”林思南从前台要来一包湿纸巾递给司遥，“用这个。”
“谢谢。”
林思南送司遥回去的路上，特意把车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但他仍旧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时不时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然后跟撞鬼似的，露出惊恐的表情。
第20章 救命稻草
“阿遥，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
司遥觉得自己被判了酷刑，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简洋的死，是扎在他心头的刺，平时只要不触碰就没有感觉，而就在今天目睹那个陌生男孩死亡后，那细小的伤口，忽然溃烂发炎。
“我没能救他，更没能救到简洋，都是我的错。”
林思南从云亓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简洋的故事，司遥把挚友的死亡，归咎到自己身上，一直心怀愧疚。而今天的餐厅杀人事件，是把刀，击溃了司遥的心理防线。
“是，你的确没能救他们，可是他们的死都和你没关系，杀人凶手都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你又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
“是我的错，我不该拒绝他的。”
司遥记得有次课后，简洋把他约到实验楼的天台上，那天下了毛毛雨，司遥嫌天气太冷，就直接回寝室睡觉了，睡醒了简洋还傻傻地等在那里，没有找地方躲，人被雨淋湿透了，发梢都在滴水。
“有什么事不能回寝室说吗？非要跑到这里来淋雨？”
简洋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向司遥走去，“有些话，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而且这里是我们初见的地方，比较有仪式感。”
司遥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简洋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去尝试，他大概是被雨淋昏头了，居然会主动表白？
第六感果然很准，司遥对于谈情说爱这事，非常的抗拒，尤其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因为感情一旦出现问题，就得分道扬镳。司遥是这么想的，拒绝简洋的时候也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你快分化了，我不希望我将来的伴侣是个Alpha。”
那时，司遥觉得自己绝对会分化成Alpha，所以希望他的另一半是个又香又软的Omega。
“凡事都有如果，如果我不幸分化成Omega呢？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简洋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渴望。司遥知道他说的喜欢，不是假话，但他当时态度很决绝，有父母的前车之鉴，自然而然认为恋爱是不幸的开始。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简洋听到“朋友”二字后，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那句话的意思，而后笑容忽然就僵硬住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三好学生，顿时像发了狂的狮子，朝司遥扑来，把他按在天台口的铁门上，就想吻过去。
司遥被这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那吻便落在了他的颈侧。虽然简洋身上都是雨水，但他知道简洋哭了，因为眼泪砸在他的脖子上，是热的。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算是假装的也没有关系，说一句喜欢我，一句就好，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人人厌弃的垃圾。”
他们之间是有交情，但这不是随意耍流氓的理由。司遥使出浑身力气推开简洋，那人没站稳，一屁股跌倒在了雨地里。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一句“恶心”就脱口而出了。
简洋的眼神瞬间就暗淡了，那表情比苦瓜还要难看。他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捂住脸，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似的。
司遥不知道，简洋提前一天分化了，雨水冲刷掉了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那句话，成了压倒简洋的最后一根稻草。
晚间车流量比较大，车子行驶得很缓慢。司遥靠在副驾驶座上，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后，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事云亓不知道，南哥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即使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林思南依旧认为不是司遥的错。正如他喜欢云霁，没有得到回应，不是云霁的错一样。感情本来就是种微妙的东西，不是付出，就能得到同等回报的。
“其实云亓早就知道简洋喜欢你。”
听到这话，司遥终于不再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简洋连跟我表白都是偷偷摸摸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思南说道：“因为云亓一直在关注你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云亓曾找过我给他出主意，但我自己的恋爱都一团糟，只能建议他加倍对你好，把情敌比下去。”
司遥想起来了，去年情人节那天，简洋送给他一只限量版的萌猫bjd娃娃，结果当天下午就收到了这个系列的珍藏款，一共十二只，是云亓送的，说是十二倍的爱。
当时司遥不明白，为什么云亓总爱拿自己跟简洋作比较，从外貌比到身高，从成绩比到家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要让司遥评出个好次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云亓就看出来了。
“可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云亓从小养尊处优，多少是有点少爷脾气的。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针对简洋。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能做到爱屋及乌。所以你当初的选择并没有做错，云亓比简洋更适合你。”
不一样的，林思南这是在偷换概念。当时只有简洋向他表明心意，所以从来没有二选一的难题。错就错在司遥不该在简洋万念俱灰的时候，还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简洋只是想有一个人来认可自己的价值而已，最好的朋友濒死前向他求救，司遥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亲手将他活下去的希望抹杀了。
“我知道选择云亓是对的，但我害死简洋也是事实。”
如果世俗偏见是杀害简洋的刽子手，那司遥就是他们手里的刀。他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内疚里，抬头望去的每个楼顶，都在提醒他，简洋是被他害死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思南本想帮司遥处理好手背上的伤痕再走的，但有个找他做心理咨询的病人等很久了，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无奈之下只能送他到小区门口。
“阿遥，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没关系，南哥有事就先去忙吧，谢谢送我回来。”
其实是会感到不安的，特别是在安静无人的封闭处独处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司遥打算先洗个热水澡，让自己放松一下。花洒里的热水从头顶淋下，他伸手抹了下脸，脑海里忽然闪过那餐厅男孩惨死的画面，再次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地上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液。
他受到惊吓后，把手里的花洒摔了出去，人没有站稳，地面上还残留着沐浴露泡泡，脚底一打滑，结结实实跌了一跤。很疼，感觉尾椎骨都要磕碎了。但强烈的疼痛，也让幻觉消失，眼前只剩热气腾腾的雾气。
司遥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揍了。早上他还信誓旦旦地向云亓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结果一天还没有过去，就搞成这个样子。
那个凶手抓到了，司遥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原城警方发了案情通报，犯罪嫌疑人叫周某俊，还贴了抓捕现场的照片，虽然那人打了马赛克，但司遥还是觉得他很眼熟，总觉得是旧相识。
晚些时候，司遥接到了他母亲周筱岚的电话，他本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再有所瓜葛，但她居然找到了家门口。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居然是要钱来的，而且一开口就是五百万。
“遥遥，妈妈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是的，那个案情通报上的周某俊，就是司遥的舅舅周筱俊。小时候见过几面，没想到再次重逢，是那样的场面。周筱岚跟死者家属谈过了，对方要五百万，才肯签谅解书。而且餐厅里那个女孩的治疗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是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还有周女士，我并不是提款机，上哪里给你变五百万出来？”
周筱岚又开始了她最拿手的哭戏，连身为演员的司遥都自愧不如。
“你男朋友去医院看过我，说有事就去找他。可我今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语气很不耐烦。遥遥，你能不能帮我再求求他？”
“周筱岚，你不要太过分。”
即便这女人再可恶，司遥也会尊称她一声周女士，如果不是忍无可忍，他也不会怒气腾腾地直呼其名。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一味地包容忍让，并不会息事宁人，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他可是你舅舅啊，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司遥气笑了，真不敢相信，这样不可理喻的人，居然是他的母亲。这人可真是双标，自己抛夫弃子，却要别人顾念亲情。
“我六岁以后就没有妈妈了，哪里还有什么舅舅？”司遥气得攥紧拳头的手都在发抖，那种想动手打人的冲动已经快压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忍了很久，才把怒气转化为一声嗤笑。
“别再去骚扰云亓，别让我变得和你一样难看。”
周筱岚还不肯死心，她的儿子从小善良懂事，会给流浪猫撑伞，会送蚂蚁回家，本性如此，不可能真的绝情。这五百万，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只能赌司遥会不会心软了。
第21章 言传身教
“你不肯认我，我身边就只有筱俊了，如果连他也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周筱岚说着，从包里摸出了一把修眉刀，看样子是想使苦肉计。但对付一个铁了心的人，是行不通的。
司遥像是看了场喜剧，笑到肚皮都快抽筋了。周女士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否则那影后的奖杯还不信手拈来？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火上浇油，拿了一把水果刀，递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那道具太寒酸了，要不试试这把？你弟弟同款。”
司遥知道她不敢，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为别人付出生命。周筱岚的表情精彩极了，从伤心到惊讶再到愤怒，最后捂住脸啜泣，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仿佛有掉不完的眼泪。
“别哭了，我当年快死的时候，你有掉过一滴眼泪吗？”
司遥把水果刀拿回来，卷起衣袖时，手腕上有条细细长长的疤痕，他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在那伤疤上再划一道口子。伤口很浅，只不过流的血多，看起来很严重，而他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
“我曾经也想用苦肉计骗你回来，不小心玩脱了，进了icu，而你全然不管我的死活，甚至连医院都没来过，继续和情夫花天酒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周筱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害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的人是她的儿子，又像是心狠手辣的陌生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赶紧解了脖子上的丝巾，去按住司遥手腕上的伤口。
“我的遥遥最怕疼了，以前擦破点皮都要哭很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
司遥以前爱哭，是因为眼泪能够博取同情。但是现在，除了云亓，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流泪而感到心疼了。
“这要感谢周女士的言传身教。”司遥抽回自己的手，把那染了血的丝巾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丝巾脏了，回头赔你条新的，周女士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回去吧。”
“你五岁那年，因贪玩不小心掉进了人工湖里，是你舅舅把你捞上来的。遥遥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不会让他寒心的，对吧？”
这事周筱岚没有胡说，舅舅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当时舅舅下河捞他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膝盖，后来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
即便做了康复训练，也还是有些坡脚。舅舅对他真的很好，第一只毛绒玩具，就是他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
司遥的心开始动摇了。
“说得轻巧，那可是五百万，不是五百块。”
周筱岚说：“你男朋友有钱，那天他送你去医院时开的车子，可是全球限量版的超跑。五百万对他来说，和五百块没区别，就当是他娶你的彩礼钱了，你肯定也不希望你舅舅被判死刑吧？”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司遥记得，那是在医院撞见周筱岚去做产检那次，原来那时候她就惦记上了。
司遥手腕流出的血液，把睡衣给染红了，周筱岚救弟弟心切，同样也担心儿子的安危。而且儿子的语气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强硬了，逼得太狠只会适得其反。
“这事我们待会儿再说，你手受伤了，还是先去医院包扎下吧。”
“多谢关心，我可以处理。”
司遥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周筱岚，让她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想自残。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在家就可以自己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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