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算什么,毕竟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尚小,对她除了感到惊异之外,更多的就是好奇了。
可偏偏定安侯弟弟的嫡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那日见到她一脚踹飞了皇子的气势后,就吵着闹着也要做那样不拘小节的人,直嚷嚷要入住长公主府,改掉本名,与她一样成为耀眼的人。
因着他是孟家小辈里唯一的嫡子,故而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很受宠爱,几乎是要什么就给什么,把他养成了这么个吃不到糖就不罢休的性子。所以他以为这一次也能如他所愿,搬进长公主府,把名字改成与她一样,也叫京城的其他人知道他也是极为显眼的存在。
可那天夜里孟老爷子就把闹个天翻地覆的他狠狠揍了一顿,又丢进了祠堂里关了一整晚,吩咐府里所有人不许偷偷去看他,决心要好好磨一磨他那欠揍的性子。
等到第二日,小厮进去给他喂饭时,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孟府上下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请了大夫去看,灌了药下去,结果人醒是醒了,就是不知道是否昨夜在昏暗的祠堂里被吓得狠了,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笨笨的。
这可把孟老夫人急坏了,直数落着老爷子的不是,又连忙命人去请了清水观的人去看,最后被告知小公子是被吓傻了,若是要恢复正常,还真得要改个名。
孟老夫人本就把他当宝贝心肝儿似地疼着,昨夜也是因为事情涉及到长公主府,她不愿多说多管,可今日眼看着自小疼到大的孙儿变得痴傻,哪儿还有从前的机灵劲儿,便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决定由着孙儿的意思,给他改成孟溪梧的名字。只是清水观的道人又说不能一模一样,得有所区别,这才又拟了“奚无”二字。
自此以后,孟府便有了两个名字几乎相似的孙辈,只不过一个是大房嫡长女,一个是二房嫡长子。
后来,这件事在京中也掀起过不算太大的风浪,而孟溪梧的母亲广宁长公主也懒得与一个生了病的小辈计较,便也没在意改名的事。
却不成想,改名的风波,竟影响了现在。
孟溪梧对孟府不算亲近,也就不知晓她的堂兄堂妹们是否定亲,只是这会儿瞧着颜吟漪眼底的希冀,觉得她不至于拿这样的事来欺骗她,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眼中的颜吟漪也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娇娇弱弱的颜姑娘是真的与她那不着调的堂兄孟奚无有婚约啊……
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可她也知道不能仍由颜姑娘这样误会下去。
担心束胸裹得太严实,颜姑娘会摸不出来,她又挺了挺胸膛,让她能触摸得更加细致一些。
就是……这姿势,总感觉怪怪的。她感受到柔软处的灼热温度,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眼神躲闪,不敢再与少女对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少女眼中只闪过一瞬间的茫然,而后像是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一般,一张娇俏的小脸染上绯红,娇娇怯怯地开了口:“我……我不介意你是女子。”
什么?!
这几个字眼一出,孟溪梧瞳孔地震,呼吸又急促了几分。连带着握在掌心的手也变得像烫手山芋一般,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就一下子放开了少女细软的手。
“颜姑娘,你清醒一点,和你有婚约的是我的堂兄,不是我啊。”
她摩挲着藏在衣袖里的指尖,抿了抿唇后,再一次解释了她和堂兄有相同的名字,但并非同一人。
只是面前的姑娘也不知是听不进去,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她所说的话,固执地认为她才是她的定下婚约的“夫君”。
孟溪梧还想再解释,可少女漂亮的眼眸渐渐倒映出清软水色,带着几许委屈和难过,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便是那挂着水珠的纤长睫羽轻颤,似乎都氤氲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软弱无助来。
孟溪梧怔愣半晌,轻轻叹息一声,决定不再解释这件事了。虽然这像是一团乱麻,但人到底是和定安侯府有关系的,那她处理完此处的事,便将人带着回京城,到那时站在她的堂兄面前,也许颜姑娘就不会再如此执着地认她为夫君了。
暂时将此事抛到脑后,孟溪梧想要转移话题,了解一下那位到现在都还没有踪迹的知府颜海林,可少女湿润绯红的眼尾处有颗颗清泪簌簌落下,无奈之下,她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抬起还有些僵硬的手,慢慢拍在了少女瘦削的肩头。
“颜姑娘,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咱们之间也算是姑嫂关系,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等此间事了,你可愿随我回京城?”
“不是姑嫂。”颜吟漪执拗地看着她,鼓足了勇气后,抬手抚向了女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上,轻轻握住,温热的指腹磨蹭着那微曲的骨节,缠绵又缱绻,“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愿意随你去京城。”
如此直白孟浪的话出口,已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更多表明心意的话,心底那些羞涩紧张的情绪让她难以启齿,她便轻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雀跃欢喜都藏在了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深处。
大约是方才已经丢开过少女的手了,少女有了防范,使的力道甚大。竟让孟溪梧挣扎了一会儿,也没挣开少女与她紧紧相握的桎梏。
灼人的温度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啃食着紧绷的手背,孟溪梧敛下眉眼,索性也不再挣扎了。不自然地低下头,扫了一眼被少女提着的木盒,语气僵硬地问道:“咳咳咳……这是什么?”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木窗处拂过,撩动着女子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朦朦胧胧之间,颜吟漪瞧见了身前这人发红的耳尖。一瞬间,她心中的萧瑟被吹散,春风吹过之处,遍地生花。
知道了孟公子的女子身份后,她觉得原先守着的男女大防也不必再继续了,便轻轻巧巧地勾起孟溪梧的尾指,带着她走到了木桌旁,将拎着的盒子放在了上面。
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里面的东西还是不是热的,她揭开木盖,端出了搁在里面的瓷碗。
碗里盛着九个白白嫩嫩的汤圆,大约是为了防止汁水溢出,里面的汤倒是不多,故而汤圆看起来已经有一些黏腻了。
“这是今早我和大嫂一起包的汤圆,只给你放了一个甜的,其余的都是肉馅儿的。”颜吟漪摸了摸碗底,还是温热的,便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递到了身旁的孟溪梧嘴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你尝尝看?”
孟溪梧吸了吸鼻子,肉香味儿迎面而来。对肉食的渴望打败了心中的矜持,她将脑袋又凑近了些,一口咬住了那个圆润饱满的汤圆。
一口咬下去,肉馅儿全部爆开,味蕾得到了满足,孟溪梧只嚼了几口,便尽数吞了下去。
颜吟漪见她一口一个大汤圆,生怕她噎着了,端起瓷碗,想喂她喝一口汤汁润一润,“你这是没用早膳吗?怎么吃这么急?”
孟溪梧就着她递来的碗,埋下头喝了一大口,馋虫彻底被勾了起来,她伸出手,朝着少女拿勺子的手拂了过去。
“太香了。”她又咽下一口汤,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自己拿勺子吧。”
又吃了两口,她顿了顿,从瓷碗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一丝汤汁,“你吃了吗?现在饿不饿?”
颜吟漪还以为这人在经历了刚才的事后,会对自己保持距离,没想到这会儿她还能对自己关心两句。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轻轻嗔了她一眼:“来之前便用过了,这会儿不饿,不过……”
孟溪梧舔舐着嘴角:“不过什么?”
“不过要是你不介意让我与你同用一个勺子的话,我也还能再用一些。”颜吟漪搅着手指,明明一副娇软羞怯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脸红心跳得很。
孟溪梧也确实被撩拨到了,脸色爆红,手里拿着的勺子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般,烫得她都快拿不稳了。
可这股害羞劲儿过去后,她深思清明了一瞬,忙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攥着那个她已经用舌尖舔舐过的勺子,神情有些严肃,“咱们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
少女闻言,欢喜的意味散去,惶惶不安地看着她。
“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城外,与百姓们打交道。今日一早,这里又出现了两名疫病患者,恐怕我也沾染了疫气,你……你还是快些回城里去吧。”
颜吟漪一看就是身子虚弱的人,万一没能抵挡住疫气,感染了疫病,那可就不好了!
少女还在踌躇,她搁下了瓷碗,两步来到门口,拉开了木门。
“颜姑娘,这里很危险。你身子虚弱,还是快些回去吧。”
房门大开,却并没有阳光再落下。天际翻涌着滚滚浓云,灿烂的阳光已经被遮挡,周围陷入一片灰蒙蒙之中。
眼看着是要下大雨了,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了,孟溪梧又拿起燃烧的艾草,用烟雾在她和颜吟漪之间隔出一道距离来,才上前轻柔地牵起少女的柔夷,“快回去,不然下了雨,路面湿滑,更不好走了。”
女子满心满眼都是担忧,颜吟漪哪里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低头看了一眼她们交握的手,紧紧相贴的掌心处似乎有暖流经过,蔓延至手臂,又窜到了荒芜空寂的心里。
她没再抗拒,被孟溪梧带着来到了门外。
直到手被放开,拂过的秋风也没能卷走残留在她手心的温暖。
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凝视着她的女子,少年似乎还是那个恣意的少年,但得知了她的女儿家身份后,却又从她如风一般不羁的眼眸里瞧出了些许女子柔情来。
就只是这样看着,她好像都生出了舍不得离开的意味来。
可她直到孟溪梧身上还有责任,不是荒唐度日的人,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让她担心。
“那我就回去了。”垂下眼眸,颜吟漪慢慢握住了仍有暖意的手心。
目送着那道袅娜的身影缓缓离开,孟溪梧繁杂的思绪中忽然闪过什么,她忙跟了出去,冲着那抹背影唤道:“颜姑娘。”
颜吟漪脚下一顿,捏着衣袖的手又止不住地搅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她又抿了抿唇,等到克制住了上涌的欢喜后,才不经意间转过身去,眸色清亮地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了?”
孟溪梧轻咳两声,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后,她警惕的余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俯下身子,在少女小巧的耳朵旁轻声低语:“方才颜姑娘提到你的父亲是昌平知府颜海林,不知我能否问问你可知道令尊的下落?”
这些日子以来,搜查的士兵都还没找到颜海林的踪迹,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除了那一封也不知是不是他写下的认罪书外,好像就没有其余的线索了。
而颜吟漪身为他唯一的孩子,也许她知道他的下落。
没让孟溪梧失望的是,颜吟漪却是知晓,而此刻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偏过脑袋,同样凑到了女子的耳畔悄声回道:“数月前有一晚,父亲忽然将我召到他的书房,叮嘱了我几句后,便让我带着这份名单尽快出城。”
说到这儿,她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无人瞧见她们这一处时,她伸手抚向自己的胸口,可到底是觉得有些羞耻,又拽了拽女子的袖口,拉着她又回到了木屋内。
“这是……?”孟溪梧立在合上的门口,有些茫然。
然而疑问还未出口,就瞧见了柔弱的少女那双细嫩的手搭上了胸前的弧度,指尖勾起交叠的衣领,微微用力,便扯开了一个口子。
孟溪梧猛地瞪大了双眼,又瞧见少女慢慢将柔软的手伸了进去,白嫩的肌肤映上了衣衫的淡青色,如同覆上了一层轻薄的纱,微微一扯,就能看到里头无边的春.色。
她的脸颊变得滚烫,眼里好似再也容不下其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下的一片白嫩。
“这个是父亲交给我带走的名单。”颜吟漪从贴身的小衣里摸出了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纸,忍着心中的复杂,递到了孟溪梧的眼前,“父亲让我带着它上京,交到定安侯府的人手中,说是能有大用处。”
上面到底是什么内容,颜吟漪具体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份名单,所以她能告诉给孟溪梧的信息并不多。
等待了片刻,女子还没接过她手中的纸张,偷偷抬眼看去,发现红着脸的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还未合上的衣领处。
这目光太过灼热,即便知晓她们都是女子,这一处都是一样的,可她还是感到了羞意,她轻咬着唇瓣,忸怩地将纸张打开,放在了女子眼前,隔绝了她那火热的视线,“你看名单啊……看我做什么?”
孟溪梧:“……”
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从未近距离地看过女子胸前白嫩的肌肤,一时有些好奇,就被吸引住了而已。
想要辩解几句,可提这样的事,好像会让她们更加尴尬?孟溪梧压下脑海里的混乱,抬起僵硬的手,接过了那张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可越往下看,她原本迷茫的眼神就愈发清澈,最后眉头紧皱,每一根颤动的睫毛上似乎都挂着凝重的意味。
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这应当是当初贪墨了修建堤坝银两的官员名单,而且不仅仅涉及了昌平的官员……连京城的有些官员名字也被记录在了上面,每个人被“孝敬”的银两数额也记录得很清晰。
如此重要的名单,怪不得颜海林会让他的独女贴身带着,上京去交到定安侯府的人手中啊!这要是公布出去,京城得有多少官员要被抄家砍头?!
14/62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