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荧。”
转身的时候,梁昭突然唤了他一声。
他侧过脸看着他,只见梁昭眉宇轻蹙,迎上了他的目光。
冷风吹起两人的衣袂和袖袍,吹灭了手里的灯盏又横扫过几株梅花,带起无数片花瓣,扬扬洒洒落到一池。
“你是真实存在的。”梁昭深深呼口气,放低声音,他说:“我是为你而来的。所以我会永远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凉凉的雪落在干枯树杈上,又落在的他眸中。
萧荧先是怔愣,随即挑眉,似笑非笑道:“保护我?”
下一秒,只见他微微抬手,从袖口里飞出一柄薄薄的刀片,银光一闪,便破开了雪花。紧接着,一个人从墙头上掉进了下面的水池子里。
“……”
萧荧走到他面前,指尖轻点他的胸膛,慢条斯理地说:“谁保护谁啊?“
梁昭语塞,面上滑过一丝尴尬。
他身为玄麟卫,可以自由出入内宫,除了查案提人以外还负责着皇帝的安全。
可未央宫内总时不时的有刺客的尸体被扔出来,全是萧荧自己宰的,而他自己每天一觉睡到天亮。
“朕有自保的能力,你既说永远跟在朕的身边,可朕身边的位置都满了。”他忍俊不禁,调笑道:要不封你为内侍总管日夜在跟前伺候怎么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玄麟卫威风。明天就让人带你去净身房。”
梁昭:“?”
内侍总管不就是公公吗?把江贵海调走,让他过去?
“怎么,不愿意?”萧荧饶有兴趣看着他,见他的脸黑了下来,戏虐一笑,又道:“那封你当皇后愿不愿意?”
“……你认真的吗?”
“你说呢?”
默然片刻,梁昭静静地看着他,道:“愿意。”
萧荧嘴边的笑一凝,周围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寂静。隔了片刻他突然哧地一笑,长目微眯,说:“我骗你的。”
梁昭:“……”
这狗东西嘴里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我知道,你骗过我好多次。”
比如刚见面的那颗毒药其实是寻常的药丸。梁昭垂眸看向地上,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萧荧敛眸浅笑,雪花抚过他白皙如瓷的脸庞上,他叹了口气,突然伸出一只手捧着梁昭的脸,“刚刚那句让你当皇后,是真的。”
梁昭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萧荧的声音带着蛊惑。
这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他,以往梁昭都是翻个白眼,让萧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现在,梁昭心乱的像交织在一团的线,垂着眸盯着他殷红柔软的唇,鬼使神差的点头承认了喜欢他,然后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我能亲你吗?”
他嘴上虽然在征求意见,双手却紧紧搂住了他。吻了下来,强势得没有一丝温柔。
手上的篮子掉了下去,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
梁昭像一个跋涉千里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自此所有疲惫一扫而空,满怀欣喜去往归途。
他的手搭放在了萧荧的腰间,说实在的,他不太会……
每次看电影的时候里面的男女主角都吻个难舍难分,而他只会僵硬着身子,用唇贴着对方的唇。之前的那几次还都是萧荧主动的。
今天可不能再让对方占了上风,所以他生涩的用舌尖去勾勒萧荧的唇,尝试着探进对方的口中。
萧荧十分配合的张开了嘴,梁昭好似无师自通了一般,去和对方缓慢纠缠。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驱散了夜风的寒冷,鼻中全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直到两人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梁昭大口喘着气,道:“再来。”说罢便又低了头。
萧荧推开他的脸低声道:“有人。”
梁昭往抬眼一看,发现蘅儿就站在他俩的身后。
他立马放开了萧荧,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我们……”
“我知道你们在亲嘴儿。”
“啊?”
这是个几岁的小孩儿对吧?
她为什么会知道亲嘴这东西啊?
“我看前街张大嘴和他媳妇就经常亲嘴。”她睁着眼睛,天真地说:“他们说只有两口子才亲嘴,张大嘴一边亲他媳妇还一边说我爱你。大哥哥,你亲小夜哥哥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好喜欢你啊?”
“……”
萧荧轻咳了一声,“走吧,雪下大了。”
上京的人口味偏淡,吃不了油腻辛辣,炖了锅鱼汤,炒了几盘家常菜,桌上还另外摆了水果和着一碟黄澄澄的豌豆糕。
陈伯道:“不知公子口味,还望不要嫌弃。”
萧荧道:“他不挑食。”
饭正吃到一半,院中的水池子传来扑腾的声音。
梁昭伸头望去,只见刚刚从墙上掉下来的哥们正从池子里爬了出来,人居然还没有凉透,踩着一地的枯枝干草又翻了出去。
“你没下死手?”
萧荧正低头咬着一块笋,闻言头也不抬,“不是刺客我下什么死手?清理起来麻烦。”
“是附近桃花巷的人来家里偷东西,不是第一次了。”
陈伯已经见怪不怪了,“李富家的阿狗,好赌成性。”
梁昭:“……够了……别让我听到阿狗两个字。”
“又抽上了那个什么?什么麻来着……”陈伯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只好作罢,又道:“反正不务正业,成天偷鸡摸狗,他爹一把年纪也管不他,我这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来了几趟每次空手而归,有今天这一遭,估计往后也就不来了。”
梁昭的筷子一顿,皱起了眉。
不会是浮麻吧?
萧荧见他脸色不对,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先吃饭。”
梁昭心想着浮麻的事,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等收了碗筷,陈伯牵着昏昏欲睡的蘅儿回了房间,屋内只剩下就剩俩人。
火盆燃烧的劈啪作响,屋外的雪已经下得很厚一层了,梁昭关了屋门,抿着嘴唇,看向萧荧,道:“我明天想去一趟桃花巷。”
“你有眉目了?”
梁昭略略点了点头,又问:“你见过抽烟的人吗?”
萧荧坐正襟危坐,肩上搭了件毛绒披肩,点了点头:“见过。”
“浮麻虽然明令禁止,但别国权贵中仍有吸食的,东尧皇帝南宫厌腰间常年别只烟杆,他吸的就是浮麻。”他轻轻垂下眼睫,“南宫厌脑子不正常,你见到他就离远点。”
南宫厌?
萧凝的老公,和萧荧同为炮灰背景版,两人半斤八两,只不过下场比萧荧要好的人。东尧国力强盛,即使是原主也不行去踢这块铁板。
但梁昭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你知道南宫厌收了一院子你的周边吗?
梁昭忍不住问道:“你跟他……”
萧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跟他什么都不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目光在梁昭脸上流连了好几遭,舔了舔嘴唇,道:“我倒是蛮喜欢你这样的。”
梁昭负手而立,沉着脸道:“南宫厌养了一屋子哪怕跟你只有一点点相似的人,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有个情敌真让人不爽,对方明目张胆的玩替身梗更让人火大。
“他有非分之想。”萧荧拉着梁昭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歪着头,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难得你就没有吗?”
最后一个字尾调拖着又轻又长,拇指在梁昭的手上轻抚着,好似在不断撩拨心弦。
梁昭深吸一口气,眼睫颤了颤,缴械投降般道:“有。”
萧荧眸光缱绻,突然跪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梁昭脑子发懵,耳尖飞速染上绯色,想推开却又十分眷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气味让他头昏脑胀。
这一刻,君王俯首称臣。
许久过后,萧荧皱着眉,大口呼吸着空气。唇色艳靡,眼含雾气,脸上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梁昭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去、去屋里。”
烛火微晃几下后彻底熄灭了,屋内漆黑一片,偏房的门“哐当”一声关上后萧荧被梁昭按在门上,二人急切地去解对方的衣带,但却缠绕在一起成了死结。最后从脱衣服变成了撕扯。
二人搂在一起倒在了床上,身下的被子压得皱成了一团,被子是才晒过的,上头还有阳光的味道。衣服已经被撕得不能蔽体,萧荧挑了挑眉,道:“我明天穿什么?”
梁昭在他的发上落下一吻,“穿我的。”
他在黑暗中抓住了萧荧的脚踝,咬了下去。
“嘶——”
萧荧撑起身子,“你属狗的?”
梁昭将他往前拉了拉,低声道:“我从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在陈礼家的时候,那天雨夜逃亡的时候,也许更早,是第一眼见他的时候。
满天沙尘,污泥血地,他就干干净净站在那,连天光云影都变得灰暗失色。
而现在,这个人,属于他。
萧荧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鼻尖抵着鼻尖,轻声道:“我也从一开始就想让你这么做了。”
一只灵巧的舌头撬开他的贝齿探了进来,双唇交缠,萧荧微微张嘴喘息,梁昭趁机咬住他的唇细细舔舐。
萧荧看着他的双眼,漆黑的眸子映出外头廊下的灯火,
他突然抬手遮住他的双眼,微微起身去吻他的锁骨。
两人的发交缠在一起,眼看着气氛开始升温,却听突然哗啦一声。
床居然散架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有些懵。
梁昭忍不住问道:“明天怎么跟陈伯交代?”
“那你把它修好吧。”
最后,梁昭蹲在地上修了大半夜的床。
等他修好后回头发现,萧荧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小心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躺在他旁边,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第三十八章
窄窄地一条巷子,盖满了歪歪扭扭的茅草房,阳光堪堪照到巷口,显得里面幽暗深邃。一股浓烈的馊味和家禽的味道从里边传来。
不远处是喧闹的集市与富贵华奢的楼宇,这条巷子的存在,像是一柄精美的器物,突然被生锈的刀划出一道丑陋的痕。显得无比突兀。
梁昭和卢鹤刚迈进巷子,就在一地烂稻草中踩到一坨狗屎。
两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在路边,有一个用茅草支起棚子,里头围坐着几个人,他们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两人。
巷子的僻静角落,一个大汉光着膀子,正背对着他们小解。
卢鹤目光斜视一旁,忍无可忍道:“你确定这破地方能有线索?”
他嘟嘟囔囔抱怨着,梁昭置若罔闻,抬眼打量着这条小破巷。
陈伯说了,李富贵的儿子就是住在这的。
屋里的妇人透过破门板里看着他们,梁昭往棚子那边走过去,询问道:“几位大哥,李阿狗可是住在这的?”
“阿狗?老李的儿子”
“对。”
那几人将梁昭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
那几个人更听见什么稀奇事似的笑了起来。
这巷子可从来没有进过这般的人,二人虽然不曾穿金戴银,但周身散发出的气韵就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一瞧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公子。
阿狗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朋友?
一汉子道:“他是住在这,但不在家。这会儿估计正赌着呢。”
另一个大爷抠起了脚,问道:“他爹都病成那样了还赌呢?”
那人“嗐”了一声,又说:“一大早就去了,他爹哪有赌重要。瞧瞧,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没回来。”
“真是不孝子!你说老李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去赌。”
几人恨铁不成钢的连连摇头。
“讨债的三天两头上一次门,老李的棺材本都拿来还债了。”
梁昭卢鹤二人对视一眼,又问道:“他在哪个赌坊。”
“西街妙香坊。”
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往赌坊赶去,门前人来人往,站在门口便能瞧见里面乌烟瘴气的。酒香混合着汗味浮动在整个大厅的空气中,钱银撞击桌面骰子摇动时发出的清脆响声,赌桌前黑压压都挤满了人,或衣着华贵轻摇折扇的纨绔公子,或衣衫破旧的寻常百姓。有人兴奋得脸红耳热,有人一脸晦气破口大骂。
大悲大喜,疯疯癫癫。
几个彪形大汉在厅里来回走动,倒不是怕有人捣乱挑事,而是将输光了拿不出钱还舍不得走的人扔出门外。
卢鹤往里头看了一眼,“这么多人,哪个是他?”
一身穿绿袄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捧着一只手炉笑盈盈道:“二位公子可要进来玩?”
卢鹤拒绝道:“不了,我们还有事。”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大汉拖着一个人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在半空晃了几晃。梁昭赶紧侧了侧身,避免砸到自己。
那人在地上滚了滚,沾了一衣裳的灰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门口的两名大汉破口大骂。
俩大汉眼睛一瞪,扯了扯鞭子佯装要抽他,他立马住嘴往后退了一步。
29/63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