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外婆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四五个月……今年都还有很长很长呢。
外婆还没有看到他考上理想的大学呢。
“周慕？周慕？你别吓我。”
周慕猛地回过神来，看见陆遗站在自己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情况不太好么？”陆遗问。
“肺癌晚期……”周慕小声说。
“什么？”陆遗凑近了问。
“肺癌晚期，医生说只有四五个月了。”
医院消毒水气味刺鼻，呼吸得越急促就越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弄得人喘不上气来。
全是白色，白色的报告纸，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急匆匆走过的医生和护士的白大褂。
周慕只觉得那一片白色晃眼，抬手揉了揉眼睛。
是要哭了吗？眼睛干涩，不像是要掉眼泪了。
那为什么视线渐渐模糊了。
模糊间周慕看到陆遗好像在喊着什么，接着就有几个人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一个床上。
有点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吧。
周慕想着，彻底闭上了眼睛。
#
几点了？该起床做早餐了吗？周慕半梦半醒间想着，下意识去摸旁边的手机却摸了要空。
周慕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陆遗，记忆才慢慢复苏。
“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过大所以才晕倒了，”陆遗说，“醒来就没事了。”
这样吗……
“要现在走么？还是休息一下？”
周慕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衣服，把衣服递给他说:“走吧。”
“医生说建议去大医院复查，看看能不能治。”周慕看着电梯跳动的楼层，轻声开口道。
“去吧。”陆遗说。
周慕没说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去吗？”陆遗转头看他。
“去。”周慕缓缓地说。
“医生推荐了哪家医院吗？”陆遗问。
周慕点点头，翻过报告背面，医生写在那里告诉他了:“医生说是国内治疗肿瘤最好的医院。”
陆遗点点头:“明天就出发吧，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陆遗不确定现在他是一个人待着比较好还是得有个人陪他，想了想毕竟是去外地，还是坚持道:“我陪你吧。”
“我不能一直都依赖你！”周慕忽然提高了声音说。
声音有些响了，电梯里的另外几个人都转头看过来。
陆遗也有些气恼，不知道他这个时候逞什么能，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吵，抿了抿唇说:“好。”
“肺癌晚期啊……”外婆听到之后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喃喃道，“罢了，这么老的人了，也该到时间了。”
“我们明天去北京的医院看看，”周慕拿着包收拾着东西，自顾自地说，“医生说那里能治。”
“小慕，你太天真了。”外婆说着咳嗽了几声，“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用了，别折腾了。”
“有没有用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周慕大声说，“就算真的没得治，通过治疗至少还能活久一点吧？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外婆不说话，叹了口气。
“这一次就听我的吧，”周慕拉上包的拉链，“我们明天下午出发。”
时间紧迫，只买到了一张坐票和一张站票，周慕把外婆安顿好，自己到两节火车车厢的连接处站着。
四周也有很多站票的人，有些靠墙蹲着有些直接坐在地上。周慕站车门旁边，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看着外面。
他在那个三线小城市生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飞驰过的树、村庄、农田、以及远处连成一片的山，高得好像可以触碰到云。
周慕去看了一下外婆，带她去上了个洗手间，帮她把水杯装满，又回到门边的那个位置上。
站不住了，双腿酸痛，周慕抱着包，靠着墙慢慢坐下来，把自己在角落里缩成小小一团。
旁边就是垃圾桶，后面就是洗手间，各种难闻的味道混在一起，还有各种方言的说话声，什么都听不懂，乱七八糟的。
周慕把脸埋进臂弯里，尽量让自己与四周割裂开来。
他忽然很想爸爸妈妈。
他明明才十七岁，有些事情本不应该是他该做决定的。
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办。
他也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些，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一点都不成熟稳重。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就好了……
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脸了，想到爸爸妈妈，他只会想起那两座冰冷的墓碑。
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忽然包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周慕从包里拿出手机铃声一看，是陆遗给他打的电话，戴上耳机接起。
“在车上吗？”陆遗问。
“嗯。”听到陆遗声音周慕莫名感觉心里没那么乱了，轻声应道。
“什么？”陆遗没听清。
周慕把耳机上的麦克风凑近嘴边，说:“是。”
“找到位置坐没有？”
“找到了。”
“哪儿？”
周慕转头看了看说:“垃圾桶旁边。”
“……”
“很多人，没位置了，”周慕说，“垃圾桶旁边都一地难求。”
“回来的时候早点买票。”
“好。”周慕说完又问，“不用上课吗？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课间，偷偷给你打一个，要不然上课都听不进去。”陆遗的声音也听起来轻轻的，不知道是躲在哪里打的。
“你跟子衿说了吗？”周慕问。
“说了。”
“你跟他说清楚点，他怕你凶，不敢问你，”周慕叮嘱道，“也不敢来问我，怕我难过。”
陆遗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自己哪里凶了:“知道了。”
周慕没说话了，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周慕看着窗外略过的景色说:“其实路上的风景挺美的。”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陆遗说。
真的吗？周慕想。
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时候的风景肯定比现在还美。
“怎么不说话？”
“好。”陆遗答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去呢。”陆遗轻笑了一声。
“挂了吧，还有很久呢，我怕我到时候手机没电了。”周慕说。
“好吧，”陆遗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能说道，“那你到那里安顿好给我打电话。”
“可是那时候应该很晚了，我怕你睡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行，我一定会接的，”陆遗说，“你难过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想找人说话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遗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周慕愣了一下，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到，说:“好，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路上小心。”
“嗯，拜拜。”
--------------------
感谢关注
鞠躬
第27章
周慕踏上首都的土地，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明明深夜了还霓虹灯闪烁，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里就是……北京吗？
“外婆，”周慕挽着外婆的胳膊说“我们到北京了。”
“北京啊……”
外婆在那个小城市呆了一辈子，看着眼前繁华的大城市，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周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该走了，拿出手机导航了一下医院。
坐公交车？这么晚了应该也没有公交车了吧。
打个车吧，也挺远的，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该去哪里打车？
周慕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决定还是跟着人流走，走到了马路上看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出租车来。
那怎么办？
“你是要打车吗？”旁边一个女孩儿看他一直在张望，问道，“在手机上打会比较快一点。”
“啊，”周慕愣了一下才说，“要怎么弄啊？”
“下一个这个APP，”女孩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在这个上面打，接单蛮快的。”
“谢谢啊。”周慕拿出手机说。
“没事的。”女生朝他笑了笑。
周慕按照APP的提示打好车，蛮贵的，不知道是因为距离比较远还是因为这里是北京。
这个时间点的好处就是医院人不多，到医院办手续几乎没怎么等，护士给他开好明天要做检查的单子，带他们去了病房。
病房是三人房，但只有一个人住，是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大的男生，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有人进来抬头笑了笑。
周慕也回了他个笑。
护士姐姐说他可以暂时睡在那个空病床上，等有人来了就要空出来睡折叠床了。周慕谢过护士姐姐，收拾了一下东西让外婆去洗澡。
“那个是你奶奶吗？还是外婆？”男生见他坐下，放下手机和他搭话。
“外婆。”
“哦，”男生拖长了尾音应道，“你看起来很年龄不大啊，还在读书吧？你父母怎么没来？”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外婆。”
“这样啊……”男生似乎有些吃惊，又说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许白，你呢？”
“周慕。”
“周慕……”他歪着头想了想，“是羡慕的慕吗？”
周慕点点头。
许白是个很健谈的人，周慕话不算少，在他的快节奏提问面前也只有回答的份。
这时外婆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了，许白见状笑了笑说:“外婆该睡了吧？你可以把中间的帘子拉起来，我怕我的手机光线晃到外婆的眼睛。”
“啊，好，”周慕起身拉起帘子，“谢谢。”
“晚安。”许白朝他笑了笑。
周慕走出病房，坐在走廊旁的长椅上，看了一眼时间。
陆遗应该睡了吧？
周慕想了想，给他发了个消息:“睡了吗？”
陆遗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住下了吗？”陆遗的声音隔着屏幕传过来，在安静的走廊里听起来低低的。
“嗯。”周慕说，“在医院，三人病房，还有另一个男生在住，人挺好的。”
“怎么不先找个旅馆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医院？”
“住一晚肯定很贵吧，这可是北京哎，”周慕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板说，“来医院也是一样的，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办起手续来也快。”
“安排好了就行，”陆遗说，“明天检查吗？”
“嗯。”
“医生肯定有办法的。”
“嗯。”
“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陆遗说，“今天坐了这么久火车也累了。”
“你也快去睡，我还以为你睡了，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没，在等你电话呢，”陆遗轻笑道，“晚安。”*
“晚安。”
周慕进了病房，许白也没在玩手机了，戴着耳机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周慕轻手轻脚地洗完澡躺在床上，可能确实是今天太累了，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困意席卷而来，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慕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现在在北京的事实。
周慕起床看了一眼外婆，还没醒，便去阳台洗漱。
买早餐……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太黑了，没看见食堂在哪里。
应该离住院楼不远吧，待会儿下去看看。
周慕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忽然有一个人站到他旁边，周慕转头看到许白对自己露出一个笑脸，说:“早上好。”
周慕低头吧嘴里的泡泡吐掉:“早。”
许白在他旁边的水池刷牙，周慕洗完脸，犹豫了一下才问:“那个……食堂是在哪边啊？”
“你要去食堂吗？”许白把毛巾挂到架子上说，“我也要去，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去吧。”
“好。”周慕点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门。
周慕感觉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阳光普通的男生，一点都不像是生了病的，忍不住问:“你生了什么病？”
“肝癌，现在在做化疗。”许白笑笑，“不过是早期，我才二十岁呢，暂时不想死。”
周慕啊了一声，还好发现得早，不然这么年轻……
14/9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