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好像退化了,周慕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地板上躺着的那枚戒指。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陆遗应该会很难过吧。
那他出来的时候,岂不是也变成一个人了。
这样想来自己真残忍啊,不知道陆遗会不会原谅他。
手腕处痛感已经可以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微妙的窒息感,好像心跳都变得吃力起来。
“周慕!周慕!”
周慕意识模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谁都不重要了,他也没有精力去分辨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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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96章
周慕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爸爸妈妈带着他在广场上玩,他玩得很开心,但爸爸妈妈的脸是模糊不清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然后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外婆弯腰把他抱起来,转身从父母的墓前离去。
再然后,那个少年莽撞地闯进了他的世界,让他原本黑白的生活渐渐染上色彩。
好像有很多个这样的午后,他和夏子衿头挨着头小声聊着天,转头看到陆遗趴在后面睡觉,贺鸣又会从窗外探进个脑袋来逗夏子衿。
忽然有一天,这些全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生来就是黑白,这些色彩终究不属于他,他好不容易从命运手中偷来的一段美好像阳光下彩色的泡泡,斑斓而易碎。
模糊间,周慕好像听到了某种仪器的滴滴声。
左手手腕处格外疼,疼得他意识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病床边的何渡:“你……”
“嗯,我报警救的你,”何渡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啊,没让你死成。”
周慕没说话,抬起左手看了看,缠得粗了一大圈,有点夸张。
“疼吗?麻药过了,应该挺疼的。”何渡说,“缝了二三十针,你下手挺狠。”
周慕没说话,何渡又问:“你为什么想自杀?”
“就是不想活了,这有什么为什么。”周慕说。
“那你现在还想吗?”
周慕都累了,懒得去死了,长出口气说:“还行吧。”
何渡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他:“你的戒指,在你旁边旁边捡到的。”
周慕抬手想拿,何渡却说:“我给你戴上吧。”
“不用……”周慕张了张嘴,何渡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指尖,戒指抵在他的无名指上:“是戴这里吗?”
男人说着原本低垂的眼睫微微抬起看着周慕,神情认真得让人误以为他好像在说什么郑重的誓言
周慕的心好像猛地跳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着,别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一圈因为常年戴戒指留下的淡淡痕迹,轻声应道:“嗯。”
何渡帮他戴好戒指,又把他的手小心翼翼放回病床上:“别乱动,别碰到了伤口。”
“你走吧,不用管我。”周慕只是说。
“行。”何渡没多说什么,起身出了病房。
门咔嚓一声响,病房内安静下来。
周慕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想掀被子下床,才发现自己右手正挂着吊瓶。
周慕看了一眼瓶子,这瓶挂了一半,还有一瓶满的。
不能直接拔掉走人吗?他不想在这儿呆。
也不知道要不要住院,应该不至于吧。
周慕艰难地用手肘撑着自己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有些头晕。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便问:“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慕摇摇头:“就是有点头晕。”
“是会有的,你失血太多了,”护士低头在文件夹上记录着什么,说,“多吃点补血的。”
“我可以不住院吗?”周慕问。
“可以的,但还是建议住几天。”
“不住。”周慕摇摇头说。
“行,要记得每天来换药,”护士看了看他的手腕说,“给要不要给你弄个把手臂挂脖子上的?”
“不要。”周慕感觉好蠢。
护士也没强求,说:“这瓶点滴打完了按床头的铃,我来给你换。”
护士出了病房,周慕抬手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估计这段时间得犯一会儿病,有点麻烦。
这时忽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周慕看向门口,看到何渡拎着一个餐盒进来。
“你……”周慕一愣,“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了啊,我又没说不会再回来,”何渡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笑笑说,“李姨送饭来了,我去拿。”
周慕看着他,一时语塞,只能想到死缠烂打这个词来形容他。
何渡把床上的桌子支起来,说:“我让李姨做了一些补血的菜。”
周慕看着他把菜摆到桌子上,炒鸭血,红烧牛腩,清炖羊肉,感觉自己是坐月子来了。
“你可以自己吃吗?要我喂你吗?”何渡拿着勺子,含笑看着他。
周慕一时间没分清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勺子,差点把挂着点滴的架子给拉倒:“不……不用。”
“嗯,不用就不用。”何渡脸上似乎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走到床的另一侧帮他放好架子,又理了理管子让他更好活动。
周慕不看他,低头吃饭。
何渡坐下,问:“吃的习惯吧?”
周慕点点头,应了一声。
周慕吃完,何渡便起身收拾桌子,问:“吃饱了吗?”
周慕没回答他,语焉不详道:“你还挺会照顾人。”
“是吗?小秋一直很嫌弃我来着。”何渡权当他是在夸自己,笑笑说。
“她是跟你亲近才会这样。”
“那就好,我还一直觉得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败呢。”何渡似乎是松了口气,转身拿着碗去洗手间洗。
周慕看着卫生间门口,看着他端着淌着水的饭盒出来,抽了几张纸把水擦干。
“怎么了?”何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他。
周慕身心俱疲,有些懒得应付他了,也想不出来什么委婉的措辞了,直截了当地问:“饭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吗?”
何渡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看了看吊瓶说:“这瓶快打完了,我叫护士来换。”
周慕就不明白了,自己要钱没有要色也没有,他到底图个什么。
周慕伸手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无意中看到日期,皱了皱眉,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今天是周日。
周慕猛地把手上的针头拔了,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有很多等客的出租车,周慕随便上了一辆,急急地说:“去南城郊的监狱,麻烦快一点。”
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右手手背打针的地方溢出血珠,周慕随便在裤子上蹭掉,又拉下外套袖子把左手手腕上的绷带遮住。
远看应该看不出来。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周慕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没有接。
“小伙子,”司机师傅见他不接电话,忍不住问道,“你不接啊?”
“嗯,”周慕笑了笑,“催债的。”
司机师傅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有些尴尬,没有再说话了。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来。
周慕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口袋。
伤口处的疼痛感很尖锐,周慕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感受着。
比起其他的,这种肉体上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城郊很远,即使司机师傅已经尽快了,也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早就已经过了预约的探视时间。
周慕下了车,在监狱门口站了一会儿,把左手手腕处露出来的绷带塞进袖子里面去,大步走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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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97章
狱警已经认识周慕了,即使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也还是没有为难他,让他进去了。
周慕坐下,拿起手边的电话:“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陆遗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你很忙,可以不用来。”
周慕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生怕一看自己就会崩溃。
“心情不好吗?”陆遗看出他不对劲,问,“发生什么了?”
周慕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慕,你抬头看我,”陆遗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你,但不要让我太担心,好吗?”
周慕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抽泣道:“子衿自杀了……”
“什么?”陆遗皱起了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会这样?”
周慕深呼吸几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跟他说事情的始末。
陆遗听完沉默了,一时间周慕只能听到听筒里他的呼吸声,陆遗也只能听到他的抽泣声。
“陆遗,活着太累了,我不想承受这些了,”周慕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你会生我气吗?”
“不要这样好不好?”陆遗的声音带着点哀求,“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隔着薄薄的玻璃,陆遗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以为长大了之后就自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但现在连帮他擦一下眼泪都做不到。
“嗯,如果你不想,我就不那样了。”周慕吸吸鼻子说,“我等你。”
“你不许反悔。”陆遗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人面前就不见了。
“不会反悔。”周慕说。
旁边的狱警提醒他探监时间要结束了,周慕说:“那你也要好好的,乖乖听话。”
“我很听话。”陆遗说,“你也要听我的话。”
“嗯,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的。”周慕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我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陆遗看着他走出房间,直到旁边的狱警出声提醒,才起身跟着狱警走了。
郊区太偏,不好打车,周慕便去坐了公交车回家。
公交车上只有三两个乘客,很安静,周慕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何渡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也发了一大堆消息,周慕想了想,还是回了他一条:“我没自杀。”
周慕回完便把手机放回口袋,拉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
厚厚的纱布渗出血来,好像被他这么一折腾,伤口又裂了。
要去医院吗?
是不是又得重新缝针?
反正明天要去医院换药,明天再去吧。
还有那瓶还没打完的点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慕把袖子拉回去,懒得管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才到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周慕看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个人,出电梯的脚步顿住了。
不会是小偷吧?自己是不是该跑?
那人听到电梯的声音转身,周慕才看清是何渡。
“给我逮着了吧?”何渡把人从电梯里提溜出来,“我说你跑什么?你是不满意打针还是不满意我在那里?你跟我说我走就是了,你走什么?”
周慕心想自己明明说了,他自己装听不见,嘴上却是说:“我有急事。”
“你有急事跟我说一声不行吗?我带你去就是了,”何渡被他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报警了?”
“对不起。”周慕垂眸道。
“好了不说了,”何渡看着他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便没有再说下去,按了电梯推着他进去,“回医院去。”
伤口果然裂了,又得拆开重新缝,医生问周慕要不要打麻药,他说不要。
“别听他的,”站在旁边的何渡立刻说,“要打。”
医生犯了难:“到底该听你们俩谁的?”
周慕转头看了何渡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在谁身上听谁的。”
最后还是打了麻药,周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把自己的伤口缝好,把医生盯得后背发毛。
真神奇呢,真的一点痛感都没有了。
要是能给脑子打麻药就好了,他就能忘记那些事了。
处理完伤口还是得去吊完那瓶点滴,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再乱折腾了,记得明天来换药。
弄完之后天都黑了,何渡问:“去我们家吃饭吧?你这手做饭也不方便。”
“不麻烦了,送我回家吧,我随便点个。”周慕说。
“行。”何渡也没再强求了,点点头说。
周慕回到家才发现,大门门锁被人暴力地拆了,叹了口气,打了个电话叫人来换锁。
周慕看了厨房一眼,料理台上地上全是血,都凝固成黑色的了,这样看确实有点惨烈。
周慕关上厨房的门,现在暂时没精力管它。
过两天再说吧,但过两天都凝固了会不会很难弄干净?
要不叫个保洁的来弄一下,但看到这跟凶案现场似的保不齐会被吓跑。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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