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以为钟徐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去工作,毕竟他现在怀孕了。
“你不是很喜欢花吗?我们家里后院你种的那些花,我有帮你在打理,它们长得很好。”
宁一汀低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说:“现在不是我家了。”
第16章
视线里,钟徐手指明显攥紧了,却装作没听见,笑着继续说:“花店老板人很好,你去她那里工作吧,平时只需要帮她打理一下花,招呼一下客人就好。我会每天给你送饭,接你下班。”
宁一汀不看他,筷子搅着碗里的饭,问:“你工作不忙吗?”
钟徐声音变小了:“我有时间,阿汀,我有时间的。我知道以前我做得很不好,我在改。”
宁一汀不说话。
钟徐又想起来什么,坐直了,很认真地说道:“阿汀,有一件事你误会了。我和林莱之间,什么也没有。他是我父母安排的联姻对象,但是我不爱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拒绝了。那天宴会,他拉着我就是要谈这件事,我告诉他我不可能和他结婚,因为我已经和你结婚了,我也只会和你结婚。后来,就在……”
钟徐抠了抠手指:“后来,你生我气那天,你说要走那天,那天林莱和他爸爸去我办公室了,说是希望我能和你离婚,然后再和林莱结婚,否则就撤资。但是我……”
宁一汀捏紧了筷子,手指开始发抖,他心里极度抗拒那个答案,又极度期待,因为如果真相原来是那样,那么一切都误会了,他对钟徐的感情,到底该如何搁置。
如果是那样,他对钟徐的恨就又少一点,可他不恨钟徐的话,他又要怎么办,他没力气再去爱钟徐了。
“我拒绝了他们,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钟太太。所以他们撤资了,那天回去,我态度很不好,我向你道歉,阿汀,对不起,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宁一汀噌得一下站了起来,钟徐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站起来伸手去护住他的肚子,他推开钟徐的手,声音低冷:“你不要去公司吗?很晚了,你去工作吧。”
钟徐怯怯地看着他,问:“阿汀,你生气了吗?我没有骗你……”
“去啊!”
宁一汀抬高了声音,钟徐又被吓到,肩膀抖了一下,连声答应:“好好,我现在就去公司,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我下午回来做晚饭,我走了,你别生气,别生气。”
宁一汀看着钟徐离开,冷静下来后才想起钟徐还没吃饭,盛好的那碗饭孤零零地摆在桌上,他叹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郑洲的电话。
“太太,钟总让我告诉您,锅里的汤记得再喝一点。”
宁一汀捏紧了手机,很久后才应声:“嗯。”
挂了电话,他颓然地坐下,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他责怪钟徐什么也不问,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从来没有问过钟徐,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和林莱待在一起。
他们都是别扭的哑巴,内心痛苦到流泪也不肯开口袒露心扉,沉默着相爱也就沉默着错过,他们都不懂,爱,从来都是在沉默中消亡的。
宁一汀哽咽着想,钟徐犯了很多错,很多不该犯的错,很多他误以为是错的错,通通搅在一起,消磨了他的爱,所以现在,即使不该犯的错不再犯,即使误以为是错的错终于被解开,他也再没有勇气去爱钟徐了。
他仅仅只能相信钟徐的爱,但他们再也没办法相爱。
——
钟徐用宁一汀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脚步放轻了走进去,床上的被子鼓了一小团,宁一汀在睡觉,他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没被宁一汀看见。
钟徐走到床边,宁一汀眉头皱得很紧,看来睡得并不舒服,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喷雾,知道宁一汀肯定没用,心里觉得酸涩,弯腰拿起喷雾手微微抬高在床头喷了几下。
宁一汀眉眼舒展开,用脸蹭了蹭枕头,他看着,笑了起来,移不开视线。
等伤口实在痛得受不了了,他才肯从床边走开,去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下。
医生给的建议他不听,迟早会吃亏,现在腺体发炎了,他痛得连下午的会都没力气开。
不能让宁一汀知道。
钟徐强撑着去厨房做饭,宁一汀醒过一次,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抵不过困意又睡了过去。他做好了饭,盛了碗汤放凉,拿过西装外套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出租屋。
钟徐半跌半撞打开车门上了车,姿态狼狈地趴到方向盘上,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看了眼腕表,拿出手机给宁一汀打电话。
“阿汀,起来吃饭了。”
宁一汀的声音还带着困意:“嗯……”
“我公司有事,”钟徐身体往旁边倾了一下,脑袋昏昏沉沉,强撑着说完话,“就不陪你一起吃了……”
“你不要生气……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宁一汀听着钟徐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
“钟徐,钟徐?你怎么了?”
他没有得到回答,只听见了咚的一声闷响,一阵杂音后,钟徐那边就彻底安静下来。
“钟徐?!钟徐你在吗?能听见我说话吗?喂?钟徐?”
宁一汀呼吸一下就乱了,下床随便披了件外套,又给郑洲打了电话,问:“钟徐现在在公司吗?”
“钟总不是去您那里了吗?他说要七点才回公司呢。”
七点?宁一汀看了眼时间,可现在才六点。
“小洲,你赶紧找找他,他可能出事了。”
“好!好,我知道了,太太您别急,我会找到钟总的,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宁一汀挂断电话,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穿好鞋拿上钥匙就出了门,可他不知道钟徐在哪,只能凭着直觉找,所幸他的直觉很准,在一处巷口,他终于看见了钟徐的车。
宁一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就看见蜷缩在驾驶座上的钟徐,脸色苍白得可怕,头发全被冷汗打湿,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垂眼一看,钟徐的后颈血红一片,衬衫已经被染透了。
从腺体里流出来的血,那么那么多。
“钟徐!钟徐!你怎么了钟徐?”
宁一汀手抖得忍不住,根本扶不起钟徐,眼泪涌了一脸,他慌得没办法思考,伸手想捂住流血的地方,手一碰到那里钟徐就闷哼了一声,小声喊疼。
他吓得立马收回手,一边哭一边打了120,语无伦次地说了地址,俯身想抱住钟徐让钟徐好受一点。
钟徐似乎知道是他,抬手很轻地回抱住他,喃喃道:“没事的……不要哭……会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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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忘了更新了,sorry(*꒦ິ⌓꒦ີ)
第17章
钟徐醒来的时候,宁一汀正趴在他手边睡觉,头发乱糟糟。
单人病房,很安静,已经早上八点,窗帘没拉,外面有光透进来,刚好落在宁一汀的侧脸上,宁一汀的睫毛好长,弯得像月亮,瓷白的脸被照得透亮,脆弱而美好,像幅古典画一样不真实。
钟徐笑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蹭了蹭宁一汀的脸颊,他不想吵醒宁一汀,动作才那么轻,却没想到宁一汀整个人都紧绷得厉害,被轻轻蹭一下就醒来了。
宁一汀猛地直起腰,眼睛红红的看向他:“你醒了?”
他故作轻松:“我没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什么没事?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你知道你在急救室躺了多久吗?你知道你昏迷几天吗?你知道你差点死了吗?钟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事!”
宁一汀近乎失控地怒吼着,钟徐愣愣地看着他,眼角慢慢耷拉下去,眼睛红了,露出十分受伤的委屈表情,手指抓紧床单,好半天才开口:“我……我错了,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点……”
“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点……”
刚做完手术,钟徐还没缓过劲来,信息素失控让他格外没有安全感,身体好像悬在空中,一不小心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腺体受伤的Alpha,就好比一头失去獠牙的狼,惶恐又不安,急需爱人的抚慰。
钟徐撇开脸不敢看宁一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浓厚的鼻音乞求着:“不要凶我……我知道错了,不要凶我了……”
“我好疼,不要凶我了,阿汀,我错了……”
“不要凶我了……阿汀不要凶我……”
宁一汀愣在床边,对钟徐的反应有些措不及手,他想起来医生嘱咐过他,腺体受伤的Alpha安全感极度丧失,经常会以示弱的姿态寻求Omega的安慰,就像一个小孩子。
他抿了抿嘴,静默一会后拉拉钟徐的手,说:“别哭了,你渴不渴?”
钟徐扭头委屈地看着他,点头说渴,他伸手扶着钟徐的头,端着水杯喂钟徐喝水。
钟徐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还要喝第二杯,喝完了就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倒真像个小孩。宁一汀叹气,用湿纸巾帮他擦干净脸,有些别扭地说:“是我的错,不该凶你。”
钟徐用脸蹭了蹭他的手,问:“宝宝怎么样?你不应该哭的,会头疼,而且段医生说,怀孕了情绪不能太激动,你身体不好,容易出事。”
宁一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宝宝没事。”
钟徐盯着他的眼睛,脸还蹭在他掌心,轻轻地又问:“那我的宝宝呢?”
宁一汀心跳忽地乱了一拍,被钟徐盯得脸微微发热,低着头躲避视线,装作不懂:“不是说了没事吗?”
“你说的是我们的宝宝,我的宝宝是宁一汀,是阿汀,阿汀怎么样?”
宁一汀红着脸想收回手,却被钟徐一把抓住了,钟徐亲吻他的手指,眼泪又流出来了。
“我看见你哭,很难受,比那里流血还要难受,我以前看见你哭,总是躲,因为我不懂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难受,所以我就躲,不看见你哭就不难受了。”
“但我错了,不是不看见你哭就不难受,我应该吻你,因为你哭是因为难受,我是你的爱人,我理应不让你难受的。”
“那次易感期,我看见你哭,我觉得疼,我想亲你,可是我怕你讨厌我,所以我说,你可以不要哭吗?但是我错了,我错了,阿汀,我应该问,宁一汀,我可以亲你吗,而不是说,宁一汀,你可以不要哭吗?”
“我为什么总在要求你,而不是真正地询问你,向你提出请求。”
“我爱你,我要提出的,应该是请求,而不是要求。”
钟徐带着眼泪和哽咽,懊悔而痛苦地控诉着自己,宁一汀的手指被他的眼泪烫伤了,伤口从掌心蔓延到心脏,疼得受不了。
“阿汀,我爱你,可我一直做错事,一直做错事,为什么我说话那么难听,为什么我总是在伤害你?”
宁一汀摇了摇头,眼泪掉下来被钟徐用指腹蹭掉,钟徐刚醒,不应该说这么多话的,可他实在有太多话要说了。
“阿汀,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甚至,我是一个很差劲的爱人。”
“我口是心非,我言不由衷,我想说爱你,却说婚姻是对你的补偿,我想让你陪陪我,却说除了我这你还能去哪,想要你拥抱我,却说有这么多人看着。”
“我说话太难听,总是犯错,你很少生气,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结果后来我又发现,你不是不会生气,你只是习惯沉默。”
“有一天你不再沉默了,大声说讨厌我,再也不想看见我,从这天开始,沉默的人变成我了。我不再敢说话了,我不再敢犯错了。”
钟徐的眼泪在宁一汀的掌心聚出一汪水,像是宁一汀眼睛里的那片湖。
“亲爱的,我的阿汀,即使没有人在看,我也想要你拥抱我。”
宁一汀已然泣不成声,肩膀颤抖着弯腰俯下身,额头抵住床,哭得克制而柔软,连脊背也柔软,他哽咽着说:“可是……可是我要怎么爱你,我要怎么重新接受你,我好累,好害怕,我已经,已经把我所有的勇气都耗光了……”
钟徐,我胆子太小了,否则不会喜欢你这么多年也不敢告诉你。我胆子这么小,你不该这么对我,你不该这么对我,不该挥霍我那仅有的,可怜的,一点点的勇气。
“我不敢再爱你了,钟徐。”
钟徐手指蹭了蹭他的脸,又去摸他的耳朵,头发,笑着像哄他。
“没关系啊,阿汀,我会永远爱你的。”
“会永远永远爱你,阿汀。如果你害怕,就换我来,像你当初跟在我身后一样,现在换我来跟着你,我喜欢你,讨好你,我围着你转,我给你做饭,我等着你。”
“我等你回家,等你回头,等你摸摸我的脸,我等你看向我,走近我,等你拥抱我。”
“我等你,重新爱上我。”
第18章
宁一汀的脸埋在被子里,哭得发抖,钟徐摸他的耳朵,让他不要哭了,钟徐总是很害怕他哭。
“好累啊,宝宝,我想睡觉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但宁一汀还是哭,钟徐就一声声哄他,不要哭了,阿汀,不要哭了,宝宝,不要哭了,小乖。
钟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称呼?钟徐有几个老师?钟徐之前为什么不学呢?还是说钟徐是无师自通?
可在爱里哪有无师自通,一切突然会的东西,都是早已经会的,一切突然明白的东西,本应该一直都明白。
钟徐不是无师自通,钟徐是幡然醒悟,钟徐是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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