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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曙(古代架空)——夏日巧克力

时间:2024-04-23 10:36:46  作者:夏日巧克力
  “记……记住了!”大列跟在时节身后扯他的衣角,“主子,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与说出的话十分不搭地,时节笑得兴奋,心脏满是期待地跳动,“可是戏文里怎么唱得来着?好男儿战死沙场——”
  时节跃上马冲到了前线,金一瑜和赵岚他们反应更快些、已经在这与对方展开了厮杀,叫喊声与兵器的碰撞声响彻夜空。大列哭着抖着跟到金一瑜的身后,时节冲到赵岚的身旁、一刀砍在了那个与赵岚对峙的人的侧腰上。
  那人惨叫着落下马,赵岚补了一刀砍下了那人的头。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时节满脸满身。
  “干得不错!”赵岚提着人头递给时节,“这个人头算你的了!”
  时节觉得反胃,不敢去接那血淋淋的人头。
  “哈哈哈哈哈哈,夸早了,”赵岚大笑着把人头挂在自己的马上,“你再适应适应!”
  刚刚渴望战死沙场的豪情完全退了,时节摸了摸脸上已经凉掉的鲜血终于真正地害怕了起来。可这边人要冲过去,那边人要冲过来,已经打起来的仗不会因为一个人害怕就停下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被众人护着的安全感,大列渐渐适应了跟在金一瑜身后,‘发号施令’的声音越来越大。时节则逐渐麻木,见到喷涌而出的鲜血既无悲悯也无兴奋,但他依旧无法把那一颗颗人头当成军功的勋章,杀了四个人却不敢去割他们的头颅。
  留个全尸是本是时节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唯一善意,但其他人却无意成全这点善意,路过尸体的时候依旧把死者的头割下挂在马上或者腰上。
  时节擦擦脸上的血污继续向前,对方的军队实力不可小觑,刀剑无情,不会因为你第一次上战场、善心未泯就放过你。
  有人害怕了能咬着牙向前冲,有的人却会本能地向后逃。这群里人里不止时节和大列没上过战场,那新招来的一千六百人还有老管家也没上过。金一瑜顾念着老管家年纪大了不能作战,分了一百新兵专门护着他,老管家原地不动静观战事便好,可老管家实在怕得厉害,很惜命地招呼自己一行人向身后的树林撤退。
  若只撤走这一百人倒也不碍事,但其他新人见有人撤了心里便也慌了,你拉我我扯你,纷纷回头想逃。
  “管家!回来!不许动!”金一瑜察觉到军心的涣散后立即回头对老管家怒吼,可老管家听了喊声不仅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金一瑜再次怒吼。
  老管家还在跑。
  金一瑜还想再喊些什么让老管家站住。而时节拿起箭,一箭射穿了老管家的心脏。
  话分两头,老管家死了、时节和金一瑜他们击败偷袭的队伍的同时,刘俊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五塞原。进城后众人四散各处打探消息、刺探部署,不到一日就把情况摸了个透彻。
  部落的人并不知道二公子是篡位成为大单于的,口口相传的消息是刘俊在洛阳做到了大将军早已看不上五塞原、不想回来,因而小小年纪的二公子才被迫担起了大单于的担子。幸亏有韩王后与韩兆国舅一起理政,不然匈奴部落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刘俊冷笑连连,这周全的计划显然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那幕后黑手是自己那母亲、还是舅舅、还是姐弟两个齐心协力?
  最好不要有母亲的事。虽一面都没见过,但人人都说母亲最疼儿子,刘俊希望能有个疼自己的母亲。
  刘俊闯进了二弟刘营的房间,一个妇人也在,怀抱着二弟刘营睡得安稳。自己这二弟睡觉也喜欢抱着人,难道是血脉相通习惯也相似?刘俊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点了刘营的穴道。
  刘营毫无察觉地继续睡着,妇人听到声响惊恐地睁开眼睛却立即被刘俊掐住脖子,发不出声响也动不了。
  “别怕,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不乱叫我就不伤你性命,明白了吗?”
  妇人眨眨眼表示听懂了,刘俊松开手,那妇人试探着开口问:“你是,俊儿?”
  刘俊惊讶。他以为这妇人是刘营的奶妈之类的下人,怎么竟能一眼认出自己,还叫得如此亲昵?
  妇人眼中含泪:“我是你母亲啊——俊儿——”
  母亲韩芷兰伸手想去摸刘俊的脸,刘俊却本能地向后闪躲,想亲近却又带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韩芷兰伤心又尴尬地笑着擦眼泪:“你长得可真像你父亲,声音也像……”
  刘俊的心有些乱。
  在先去找谁这件事情上他是做过考量的——舅舅韩兆握着兵权,本人也骁勇善战,不容易招惹,所以放弃。二弟刘营年幼不顶事找了也只能绑来做人质,有用却不算光彩,也该放弃的。最该去找的是自己那母亲,能问清楚状况,能谈清楚筹码。
  可第一次见生母就翻墙走壁、还要互相介绍互通姓名,让刘俊觉得难以接受。所以还是决定先绑了二弟刘营,之后再由二弟带着去找母亲韩芷兰,如此省得认错、省得尴尬。
  没想到二弟竟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共享天伦之乐。刘俊看向睡得正香的刘营,心中生出许多嫉妒与不满。
  “俊儿……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刘俊走到桌边坐下,并示意韩芷兰也过来坐,“我回来,自然是争大单于的位子来的。”
  韩芷兰不自然地笑:“说什么争,你回来了,大单于的位子自然是你的……他们说洛阳风土好、比五塞原养人的多,想着你不愿意回来才……”
  “无论我愿不愿意回来,你们总该问清楚,擅自替我做了决定算什么?”
  “他们说……若是没个由头你肯定是要被朝廷赶回来的,不如这边先让你二弟承袭了大单于的位子,你那边也好有个留在洛阳的理由……”
  “给我找个理由?”刘俊冷笑,“这么说母亲都是为了我好了?”
  “你是我的长子啊——”韩芷兰眼泪流得越发汹涌,“我当然是为了你好。”
  韩芷兰那略显虚伪的眼泪令刘俊感到愤怒:“说父亲是被我气死的、连个奔丧的机会都不给我、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境地、也是为我好?”
  “那只是个说辞啊!只是编来骗人的!”韩芷兰喊出声响来,可没有任何一个丫鬟或者侍卫听到响声走进来。
  “母亲的声响太大了。不会是想叫人进来吧?”刘俊平静且冷漠,“母亲别想了,我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这殿里里里外外一百一十三个当值的都被我的人清理干净了,你要是想叫人得让殿外的人听着声响,您没那个气力。”
  “你怎么能这般想自己的母亲——”韩芷兰的嘴唇颤抖,眼泪直流,“我绝没有要害你的心!你们两兄弟,我都是一样疼的!”
  “我也觉得。母亲一定是疼我的,一定是有人在母亲耳边胡言乱语。”刘俊瞧着桌上有二弟练字用的纸和笔,拿来递给了韩芷兰,“母亲把那些人的名字都写下来吧。”
  “没有的——没有啊!”
  “有的。”刘俊叹气,“说洛阳水土比五塞原养人的,说要给我留在洛阳找个理由的,说父亲是因为我搞砸了和长公主婚约才被气死了的,统统给我写下来。”
  “俊儿,你我母子十六年没见,你就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是啊,十六年没见,母亲竟都不想见我一面,就要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了。我倒是想问母亲一句,为什么?”
  “我怎么会让你自生自灭!你平定了太后之乱,是当今皇帝的恩人,你去河南河北多次平反,是朝廷的功臣,你有本事的,没人伤得了你,可你弟弟不同啊,他还这么小……你还没成亲,若是当了大单于肯定是要你弟弟去做质子的,他还这么小,一个人到了都城——”
  “我当质子的时候可比他小多了。”刘俊悲愤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我九岁那年被山贼掳了,赎金贵得、没人愿意交,最后是和我玩耍的公子带着家丁,硬生生把我抢回来的。那公子当年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孩子被一群大汉绑着、等着另一个孩子来救,母亲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怎么?儿子不养在身边就不觉得心疼了?”
  韩芷兰伏在桌上哭了一夜,刘俊听着哭声先是百般感慨后是麻木不仁,最后有些困了,手托着脑袋伴着哭声小憩了半个时辰。
  小憩醒来的刘俊精神好了许多,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注定没有爹娘疼爱的事实的事实,对韩芷兰说:“母亲别哭了,既然舍不得弟弟一人去都城当质子,那母亲随他一起去就是了。”
  “你……”韩芷兰不清刘俊这个提议是什么居心,略显呆傻地看着刘俊。
  “我在都城还是有些人脉与财物的,你和弟弟去了吃不了苦。”刘俊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天快亮了,母亲赶紧把奸邪的名单写出来,不然这叛乱的头目可就是我那不满十岁的弟弟了。”
  “你、你、你万万不能手足相残啊!”
  “我知道。手足不会杀,母亲更不能杀。至于舅舅,母亲就别想着保住了,母亲把他骗过来,我一刀了结了他给他个痛快,不连累我那些表弟表妹,母亲再犹豫不决,可就彻底没有娘家了。”
  “你……”韩芷兰又开始落泪。
  “母亲不要哭了。说起来儿子该是比兄弟亲近些的,我舅舅要杀我的时候,母亲可曾如此哭过?”
  “你舅舅未曾想要杀你——”
  “那便当是只我一人冷血无情吧!”刘俊打断了韩芷兰的话,“舅舅死后我定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希望母亲能做个心疼我的好母亲。”
  当日韩兆被骗进王宫,教刘俊亲手砍了头颅,跟着的十几个随从也被当场斩了。随后招来了王宫的侍卫首领们,挑了两个愿意忠于刘俊的,命他们带着兵去围堵了韩兆的府邸,把韩兆的妻子儿女都扣押下来做了人质。
  折腾了一整天大体算是平复了,但韩兆的部下自然还有不服气的,在刘俊训话的时候顶嘴说冤枉,刘俊也没当场发作,等了一日金一瑜和时节他们到了,生擒的兵将就是韩兆造反的铁证,在舆论上让那些不服的人彻底闭了嘴。虽然要让这些人彻底服气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姑且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轮不到歇一歇,就要先解决时节的问题——一个羯人小倌射杀了匈奴人的管家,看见了这事的人无一不震惊,众人都知道时节做的没错,军法就该如此,可金一瑜都没敢做的事情时节抢先做了,人人都心里都惶恐,哪怕仗打赢了,人一个没跑,还是没人记时节的好,反倒把他的刀和箭都收了,让他和战俘走在一起。
  时节也知道自己搞砸了,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下贱羯人不能动那个匈奴管家的,可战场上紧张竟忘了这事情,实在是得意忘形了。见到刘俊也不敢为自己辩解,跪在地上连连认错。
  “杀了管家理所应当,我在我也是要杀他的。你做得没错,起来吧。”刘俊听不出情绪地说着话,向时节伸出了手。
  时节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刘俊看,看到的却是冷冰冰带着杀气的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把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可刘俊不许他缩,把他扯起来搂在怀里,而后视线转向金一瑜:“我走之前是全权委托了金副指挥的,管家是你的部下,跟着管家跑的兵也是你的部下,你该当何罪啊?”
  “属下无能!”金一瑜立即跪下,“请首领责罚!”
  “二十军杖。”
  时节听了这处罚吓得一抖、想要为金一瑜辩解些什么,可刘俊随即狠狠地捏住他的胳膊不许他乱动,时节咬着嘴唇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其余人官升一级,粮饷加倍。今日先歇着吧,今后的事情明日再和你们说。”
  其余人都散了,时节被刘俊扯着看金一瑜挨板子。
  时节见过许多折磨人的法子,但那些把戏与军中这般硬生生要把人打残、打死的刑罚大有不同。这军杖只一板子金一瑜便皮开肉绽,吓得冷汗直流。之后每打一板子时节便抖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金一瑜从一开始紧咬着牙忍痛、到后来抽搐呻吟、最后连叫都叫不出直接昏死过去。
  刘俊叫人把晕死的金一瑜拖到房间修养,自己拖着吓软腿的时节到自己的房间。
  “说吧,”刘俊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时节,“那新添的六百羯人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我出的馊主意……是我劝金副指挥这么做的……”
  “那些个百夫长没闹?”
  “奴婢,掺杂许多不经用的人进去给各位百夫长选,百夫长自然就选了羯人……”
  “还真是聪明得很。”刘俊竟笑了,“很好,孺子可教。”
  时节觉得刘俊在说反话,依旧吓得浑身发抖:“奴婢知错了……求首领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刘俊托起时节的下巴,盯着他看。
  “真的不敢了……”时节一边哭嘴唇一边抖,鼻子尖透着红,连眼仁都在颤抖。好像真的怕极了。好像真得再也不敢了。
  可刘俊猜再有下次机会这人还是会想着法儿地向上爬。刘俊把手放在时节的脑后摸,果然是有反骨在的。
  “这哭得多漂亮,多动情——”刘俊的手从时节的脑后移动到脸颊,仔仔细细地欣赏着眼前的人,“我那母亲演得要是有你一半好就好够了。”
  “奴、奴婢真心实意……绝、绝无半点欺瞒首领……”
  “好了——”刘俊拍拍时节的脸颊,“去洗干净、赶紧回来伺候,几日没见我都想你了 。”
  事情越来越出乎时节的意料——他以为自己杀了老管家是大忌,刘俊会怪罪,可刘俊没有怪罪。他以为那日刘俊不仅没否定自己求金一瑜提拔、反而说自己聪明,那便是默许自己撺掇自己的势力,可刘俊见到那写羯人明显又不高兴了。他以为刘俊会罚自己,可被打的却是有些无辜的金一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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