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重秋爱上是天大的福气,刘俊如今仍这么觉得,若没有时节,若时节不是这般在意重秋的存在,刘俊此时一定会要了重秋。
可有时节在。时节还在等着他去吃晚膳。
刘俊放开重秋并且与他拉开了距离:“老师是为了南边朝廷的事情来的吧?老师不必如此挂怀,朕不失信,十年之期不到不攻打南边朝廷就是了。”
“臣……我不是为南边的事情来见你的。”重秋匍匐在地上,仰视着刘俊,自嘲地笑着,“我在你的心中,何时变成这种无利不往的小人的?”
“我从不觉得你是那种人。”刘俊的眉头越皱越紧,“……我不懂你……你想要什么?”
“我曾想回到从前,”重秋的眼神迷离,自言自语般呢喃,“可我又不知该回到从前何时……若前朝没有倾覆,我必不会委身于你,可我若不委身于你,前朝必然倾覆……这世间于我……左右都是苦海。”
重秋抬起头看了眼刘俊,又低下头苦笑:“我身体残损卧在病榻时也曾想,若阿俊此时再来要我,那我便顺了他吧……这残损之身于家国天下无用,但至少还能让我心爱之人得片刻欢愉……可竟也……”
“你……我……”刘俊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心疼眼前的重秋,却又不敢靠近他。
“不怪你。我知道。是我非要守着礼义廉耻……礼义廉耻……容不得人得片刻欢愉。”重秋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刘俊,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带,露出苍白的皮肤,“此刻,我若不顾廉耻委身于你,可还有半分机会?”
刘俊屏息看着重秋逐渐裸露的身体心脏狂跳,呼吸停滞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冲上前将零落的衣裳裹回重秋的身上:“我不能……”
“哈哈哈哈!”不需任何言语,刘俊拒绝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重秋狂笑着吐出一口鲜血!
“老师?太医!叫太医来!”
屋外的老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了眼情况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太医。重秋不笑了,手紧紧地抓着刘俊的衣襟:“阿俊……让我死吧……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不许胡说!”刘俊把重秋抱进屋里、放在床上,“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什么都依你。”
“阿俊……”重秋搂着刘俊的脖子不肯放开,“要了我吧……或者放下我……让我走……我是懦夫,不耗尽最后一滴血就不敢去死……成全我吧,求你……”
“我不许你死。无论你想怎样,先把身体养好好吗?等你好了,我什么都依你,绝不食言。”
刘俊的一再保证终于让重秋稍微平静了下来,但他还是不肯放开刘俊,搂着他在他的耳边轻声祈求:“别离开我……陪着我好吗?”
“好……”刘俊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难受极了,“但是太医要来了,先让太医看病好不好?”
重秋不说话,依旧抓着刘俊的袖子不放,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这场景刘俊想象过无数次,真的发生了却只觉得浑身难受,盼着太医快点来,自己快点结束这个状态。
没等来太医,皇后那边的太监倒是冲了过来:“陛下!大事不好!二皇子动手打了大皇子、大皇子伤得极重!皇后请陛下主持公道!”
“什么?”刘俊不相信刘悬解会动手打刘攸,更不要说把刘攸‘伤得极重’,这太监如此说八成是皇后又在小题大做想要难为刘悬解和付饮香。
事情虽然不大,却是个脱离这尴尬境地的绝佳借口,刘俊看了眼重秋,哄骗道:“你在这乖乖待着,等太医过来看病,我处理完了马上回来。”
重秋终于放开了手:“陛下去吧。”
刘俊迅速离开,重秋躺在床上讪笑。太医不会来,因为根本没人去叫太医——刚刚出去叫太医的老太监抱着一堆脏被褥又回来了。
今日当值的公公是重秋的人。今日重秋安排了许多,在刘俊面前吐血是第一出戏,刘悬解打刘攸是第二出戏,而第三出戏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90章 连环计
时节比刘俊更早听说了刘悬解动手打刘攸的事情,并且听小太监哭着说皇后要鞭刑伺候刘悬解。
时节哪可能让谢婴絮动自己外甥一根汗毛,想也没想就直接冲去皇后宫里要人。可皇后今日出奇地强硬,宫人和侍卫一起围在宫门口不许时节进去。硬冲不行时节立即去找刘俊,刘俊再偏心也比谢婴絮可靠得多。
时节是跑到皇帝寝殿时刘俊已经离开了,可门口的太监没说皇上不在,只说长沙王还在里面,拦着时节不许他进去。
时节早没了耐心,一把推开太监冲了进去。
客殿里没人,进了寝室竟是重秋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屋子里那味道,床单上那污渍,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节定在原地,脑中一片轰鸣。
早就想弄死重秋了,择日不如撞日。
可时节刚上前一步就有四个太监一起冲了上来,力气很大手法也不错,钳制着时节不得上前。
“康盛王何必如此动怒。”重秋慢悠悠地起身穿衣,“陛下爱我比爱你多一些,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得了几年专宠,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觉得能取代我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做梦!相公馆出来的贱骨头也敢和我比。”
“重秋!”时节俨然失去了理智,怒吼着挣脱开下身的束缚、对着重秋就是一脚。
重秋的胯骨受到重击当即倒地,甚至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示弱的意思,挣扎起身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王爷不要再逞强了!”老太监冲过来扶起将重秋向外拉扯,“快走吧!身体要紧!”
“重秋!你别走!”时节嘶吼着去追重秋,刚刚被他踢开的两个太监却已经又冲了过来,四个人再次发力,硬生生将时节按在了地上。
“王爷莫怪!”一个太监压在时节身上气喘吁吁地说,“您若真伤着长沙王……小的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啊啊——”时节青筋暴跳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重秋的鞋子,他一次又一次发力却始终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鞋子不慌不忙地走开,直到消失。
“哈哈哈哈……”时节狼狈极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一边笑一边流泪,“伤着长沙王吃不了兜着走……你们都知道他比我金贵……比我重要……我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时节被困在寝殿时刘俊已经到了正殿——刘悬解打刘攸的事情迅速传到了宫外,刘俊还没走到皇后宫里就又听说皇后已经带着两个皇子去正殿找言官们评理去了。
事情一桩又一桩,竟都挤在了同一天,刘俊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只能入局。
一群大臣挤在厅上,刘悬解一脸怒气地跪在地上,刘攸被皇后抱在怀里,脸上隐约有些淤青,身上衣服破了两个口子,肯定没受什么重的伤,不过因为哭得厉害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看着怪可怜的。
“父皇!”刘悬解见到刘俊进来立即委屈地叫喊,眼泪劈里啪啦地掉,“是皇兄先骂我的!我叫他不要骂了,他却越骂越难听!”
“没规矩。”见到刘悬解哭得可怜刘俊自然心疼,但这么多外人在场还是要装装样子,“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问你话的时候再答。”
刘悬解越发委屈,咬着嘴唇低下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刘俊的视线移到刘攸身上,刘攸与刘俊对视立即吓得发抖。刘俊无奈叹气——他明明从未责罚过刘攸,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站起来,”刘俊没着急问刘攸的话,“十几岁的男子汉整日缩在年亲怀里像什么样子。”
刘攸赶紧离开了谢婴絮的怀抱,但是没敢站着,直接跪在刘悬解旁边:“儿臣没有……儿臣没骂二弟。”
刘悬解气得破音:“你还说谎!”
“刘悬解!”刘俊提高了声音,“闭嘴。”
刘悬解又愤恨地闭上了嘴,刘攸却只发抖说不出话来。谢婴絮在一旁鼓励:“攸儿,别怕,你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儿臣没有骂二弟……儿臣只是说、说了实情……”刘攸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就又不说了。
刘俊隐隐猜到刘攸说了什么,皱起眉头等着刘攸自己说出来,而一旁刘攸的嫡亲舅舅谢川却先插嘴道:“大皇子平时可不似这般胆小,定是被二皇子殴打得厉害,吓坏了。”
刘俊不屑地瞥了眼谢川,说:“两个皇子都跪下了,做臣子却站着。朕的朝廷竟是如此没规矩吗?”
“臣惶恐!”
“臣等惶恐!”
屋里里的大臣们纷纷跪下,皇后谢婴絮见情况不妙也不敢再坐着,俯身跪下。
“你们惶恐?”刘俊冷笑,“事情原委一概不知就冲到后宫来对二皇子兴师问罪,你们哪里惶恐了!”
“臣冤枉。”谢川不慌不忙地说,“臣入宫并不是为了皇子们打闹的事情。只是不巧碰到……”
刘俊挑眉,正等着谢川的下文却见太监进来通报:“启禀陛下,康盛王求见。”
“朕正在议事,叫他回府。”刘俊虽不知道谢川要说什么,但绝不会是对时节有利的事情,今天邪风颇多,叫时节进来恐怕会把事情越搅越乱。
传话的太监有点为难,时节来得气势汹汹,甚至想不通报自己闯进来呢来,皇上却叫他回府,若是照实通传怕是要得罪了康盛王。
尴尬之际谢川继续说:“臣匆忙来面见皇上恰好也是为了康盛王的事情,不如……”
“朕说,让时节回府。”刘俊语调阴沉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太监赶紧退下传话,谢川也识相地低下了头。刘俊烦躁地叹气,不耐烦地问:“谢大人要说什么?快点说。”
谢川:“线人来报,昨夜有刺客刺杀南朝的钱胜,被活捉了,经不住拷打说,是康盛王……”
“闭嘴!”刘俊迅速打断了谢川的话,“你这线人每天都在都在打探什么鬼东西!钱胜被人暗杀自有他自己皇帝给他做主,朕管不了!说完了吗?说完了滚!朕要处理家事了!”
谢川:“陛下家事即是天下事,何况臣还是大皇子的舅舅,臣请……”
“王爷!您不能……”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听见了太监了叫喊,紧接着就看见时节不顾太监阻拦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穿的是便装也就算了,衣服上面竟还有许多褶皱与灰尘。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规矩!
未经传召就进殿面圣是欺君,这是最没规矩的刘悬解也知道的事情,虽然刚刚还在想大皇子的舅舅过来撑场子了,自己的舅舅怎么还没来,但是如今依然吓破了胆,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时节嘴上说着罪该万死,身子也跪下了,但无论是语调还是动作都透着满满的敷衍,“但二皇子还小,不懂事。让他先回去吧。反正皇后娘娘和谢大人也是想通过为难二皇子来定我的罪,不如直接点,冲着我来好了。”
登上皇位好多年,刘俊发觉自己的忍耐是越来越没有限度了,被时节气得肺都要炸了却硬是没有大吼大叫摔东西,而是闭目深呼吸想出了个不会让谢川追究时节欺君之罪的说辞:“好,一个不愿意走,一个非要过来听。朕这个皇帝也只能被你们这些臣子推着走——都别觉得朕偏心,咱们现在就当着两位舅舅的面,把这事情搞清楚。刘攸,说,你到底和你弟弟说什么了?”
“儿臣……儿臣什么都没说。”刘攸害怕极了,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左不过是时节和刘俊的那些事情。刘俊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事情涉及到了皇上的颜面,却谁都知道谁都不能明说,谁说出来都是不敬,只要对着皇后发个火,责骂她管教不严,谢家那边自然会让步。
刘俊:“刘悬解,你说。”
刘悬解胆子比刘攸大,声音虽然抖但说得还算清楚:“他说,他说舅舅和父皇苟合……”
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了,但谁也没想到没等刘悬解说完时节先爆发了:“苟合!淫乱!不知廉耻!反反复复只这一件破事!你们就没有别的新法子了吗!”
发展出乎意料,众人都有些懵,时节却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殿外破口大骂:“那重秋和皇上苟合、白日宣淫怎么不见你们去骂!”
“时节!”刘俊终于气得摔了杯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我巴不得自己是胡言乱语!”时节对着刘俊狂吼、又转身去扯身边言官的衣领,“走!现在就去看看你们那位儒生典范到底干了什么!人是穿上衣服走了,但那泄出来的精元怕是还没干呢!”
刘俊气得要下去堵时节的嘴。
皇后扑到刘攸身边捂住他的耳朵:“皇上!此等污言秽语!臣妾!臣妾……”
一众臣子发疯似地一边磕头一边叫嚷:“康盛王时节圣前无礼,德行有损,请陛下严惩!”
刘悬解不知所措放声大哭。
刘俊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他是皇帝,他高高在上,他不能走下台阶到时节身边去。不然一切都乱了。眼前的一切已经够乱了,再乱下去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就要保不住了。一个皇帝的颜面是最重要的,因为所谓皇帝除了颜面一无所有。当皇帝许多年刘俊懂了这个道理,也认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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