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后窗边的景色飞驰而过,一路开出小区。
繁华的市中心走马灯般一帧一帧闪过,他望着窗外的烟火人间憧憬又迷茫。窗外的一切他以前好像都经历过,现在回想起,仿佛是上一世的事,离他太过遥远。
外面再热闹,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成为合格的宠物。
张横收回目光,虽然这么安慰自己,身上的气质却颓靡下来,沉浸在思绪中不可自拔。
车子一路向前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开出了市区,四周没有人烟。
“诶?怎么开到这了?”张横迟疑的问,心中隐隐不安。
“少爷的家在郊区,安静,环境也好,远离市中心,不会有太多人打扰。”
好像也有道理?
对方这么解释张横也只能相信,但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行驶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是一望无垠的荒野。
“我们到了,少爷的家在树林后面,下车吧。”
张横迟疑的下车,心想这个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前脚刚下车,身后的汽车就立刻发动绝尘而去,飞扬的尘土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被骗了。
早该想到的,如果傅寒星真要见他,完全可以高考结束后来,而不是让一个陌生人以回家的名义来接他。
难道他被傅寒星抛弃了?因为自己总是没完没了的发信息,还赖着不走,所以用这种方式抛弃自己。
可傅寒星完全可以在他拒绝的当天就抛弃,根本不用等到高考。
高考……傅寒星参加高考,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事,就算他跟傅寒星发消息,也看不到。
所以,并不是傅寒星要抛弃自己!
想通以后张横安下心,又想是谁有动机这么做,他想到了傅寒星的爸爸,那个威严的男人。
对,肯定是傅寒星的爸爸!
所以才会趁傅寒星高考这一天来骗他,这么说,自己一直被监视?不然没法解释傅家的管家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所在。
拿出手机想打电话,但这个地方一点信号也没有,根本不能打电话,也不能上网。
张横在这条破旧的小路上等了好久,别说车了,连狗都看不到。
不能继续等下去,手机迟早会没电,那时候是最绝望的境地。
沿着小路向来时的方向走,没一会儿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滴落在破旧的道路上,带来泥土的腥气。
“还真是每逢高考必下雨。”张横加快了脚步,想起历年高考都会下雨,有时候大有时候小。
他记着有一年下的大暴雨,道路都被水淹了,车辆在路上停滞不前,甚至有考生丧生在这场暴雨中。
本该是大放异彩的年纪,却死在去高考的路上。
雨点由毛毛细雨变成黄豆大小,转瞬间成红枣那么大,啪啪嗒嗒落在张横单薄的衣服上,没一会儿全都湿透。两个异常红肿的乳头被雨水打的凸起,撑起透明的布料,很是显眼。
雨水越下越大,按照目前的雨势发展下去,他只能选择找遮挡物避雨。而且隐隐作痛的左脚,也在提醒他不能继续行走。
他躲到左边的树林里,坐在树根上,密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相同的时间,张横孤身一人在树林下避雨,傅寒星坐在考场内等待收卷。
窗外瓢泼大雨,窗户上形成一层水帘,暴雨让原本燥热的空气温度降低,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许是因为暴雨,傅寒星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他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出了考场,看到来接自己的车,傅寒星并没着急过去,先打开了手机。
跃入眼帘的是傅听雨发来的消息,匆匆扫了一眼,傅寒星那颗始终平稳的心跳停滞了一瞬,随后疯狂跳动。
信息上没有任何字,只有一张图片,张横被管家带走的图片。
霎时巨大的怒火冲上心头,倾盆大雨也浇不灭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焰,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岁那年,无助、愤怒,带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绝不会,让当年的事再发生!
一个电话给傅听雨拨过去,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听,声音带着睡意,“什么事。”
“来接我。”傅寒星压抑着怒火,尽量平静的表达。
“傅易不是派了人接你吗?”那边打了个哈欠。
“你明知故问。”傅听雨既然拍了张横被带走的图片,还发给了他,就说明愿意帮忙,但要拿东西交换。
“我可不会白白帮忙。”对面懒洋洋的声音一扫而空,分明是等着他来找。
“林启。”傅寒星深呼吸几口,吐出这个名字,“你想知道林启更详细的信息,但你打不开傅易书房里上了锁的抽屉,我这有。”
“我这有林启的全部资料。”
傅听雨沉默了几秒,“怎么证明?”
“林启的所有资料都在我手机里,你如果想知道就过来接我,我会全部发给你。”
“成交。”
没过多久,傅听雨那辆黑色保时捷就开了过来,从傅听雨住的地方到考场起码要半个小时,这么短时间内就到达,只能说明傅听雨早就在附近等着他提出交换。
“快开车。”傅寒星打开车门坐上去。
“先证明。”傅听雨笑意盈盈的伸出手。
没有废话,傅寒星把手机里关于林启的信息发给了傅听雨。
“成交。”傅听雨手指滑动几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爽快的答应,“往哪开?”
“南郊。”
“好。”傅听雨反应过来,“诶你怎么知道张横在南郊?”
“我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跟踪,他去哪我都会知道。”
“啧啧啧,真变态。”傅听雨一边按照导航开车,一边咋舌。
“身为主人,当然要随时掌握宠物的去向,保护他的安全。”傅寒星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哼,你们俩,可千万别分开。”
第41章 四十一、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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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赶在雷鸣闪电来临前,在小路边的树林里找到了张横,浑身衣服湿的往下滴水,本该温暖的皮肤被雨水侵袭染上一层寒意。
其实张横已经做好被抛弃的准备,他看不透傅寒星的心思,今天是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傅寒星绝对会专心考试。
等傅寒星考完以后,说不定要过好几天才能发现他不在屋子里,这时候傅寒星会顺理成章的认为是自己走掉的,然后去寻找比他更优秀的宠物。
而他只能在荒郊野外不停寻找出路,甚至可能会饿死。
下雨的天气总会让人悲观,即使躲在树下也避不开这样大的雨。
那种被隔绝在孤岛的感觉再次来临,他又累又饿,左脚时不时泛着疼,湿答答的衣服粘在身上,寒气入骨。
在这暴雨组成的世界里,他又被抛弃掉。
他想他的爸爸,如果爸爸在,一定会先臭骂他一顿,然后心疼的给他找药,让他钻进温暖的被窝。
可是爸爸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傅寒星的脸越来越清晰。
那张瓷白的脸挂着水珠,发丝被雨水打湿,两道浓密的眉毛皱着,抬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张横,张横……”
清冷的声音突破重重雨帘,如一阵沁人心脾的春风,直击他心底。
“主、人?”张横抬起手想要确认,傅寒星真的来了吗?真的来救他了吗?
手中的触感冰冷湿滑,掌下是人类的皮肤肌理。
真的是傅寒星?!
“主人?”张横耷拉着的雾蒙蒙的眸子一下迷雾散尽,从眼底深处迸发出光芒。
“走,回家。”傅寒星把浑身湿透的张横拉起来,坐在傅听雨的后座上。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是想找寻安慰,就像现在,张横靠在傅寒星腿上,撒娇的蹭了蹭。
“主人,好冷啊。”张横抱着傅寒星一条腿,努力汲取热量。
“把暖风打开。”傅寒星梳理着张横打湿的毛发,对傅听雨说道。
暖风逐渐包裹住整个车厢,张横在暖洋洋的气氛里昏昏欲睡,外面的暴雨声和车辆行驶的声音,如同白噪音。
傅寒星的安抚,更让他安心。
醒来时车子刚停稳,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庄园,繁复华丽的大门缓缓打开。
刚睡醒的脑子还很迷糊,张横一睁眼发现来到了陌生的地方,第一时间寻找傅寒星。
“主人,这是哪啊?”
“我家。”傅寒星漂亮的面孔结着一层冰,眼神阴翳埋着深不见底的烈焰。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吗?”傅寒星的眼睛盯着他,“确定要当我的宠物吗?确定了,就没有回头路。”
那双沉沉的眼睛里仿佛在酝酿一场海啸,只需找到一个突破口,这场经年累月的海啸便冲破牢笼,海浪滔天。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张横后颈发凉,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紧张的吞咽口水缓解干渴的嗓子,脑中警铃大作提醒他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张横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好。”傅寒星握住他的手,“既然认主了,作为宠物,你会享受到主人给你的优待。”
说完便拉着张横下车,傅听雨早就受不了在车外等着,她可不想看这俩人腻腻歪歪。
穿过长长的走廊,傅易面色阴沉的坐在大厅,看到傅寒星居然把张横也带过来,脸色更是难看。
管家王擎在傅易旁边站立,面无表情。傅太太依旧端坐着,无悲无喜。
这三个人,与深色的大厅融为一体,像旧时代的幽灵。
“父亲好。”傅寒星低了低头,动作表情恭顺而安静,让人挑不出错,只有手不规矩的紧握着张横。
傅易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他要维持傅家掌权人的威严,不在外人面前失态。
“父亲,母亲,这是我的宠物,从今天起,会一直在我身边。”傅寒星平静的说出诡异的话,“我很喜欢我的宠物。”
“父亲,您曾教过我,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就算是毁掉,也只能由我来毁。”傅寒星坦然直视着傅易有些浑浊的眼睛。
“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擅自伤害他。”傅寒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傅易脸上。
傅易胸口大幅度起伏,因年纪渐长而耷拉的眼皮覆盖住瞳孔,皱纹深深地印在脸上,显得面容可怖。
“你在说什么胡话!”傅易重重一拍,巨大的响声如雷霆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张横紧张的抓着傅寒星的手,缩着肩膀低着头,不敢看向前方怒气冲冲的傅易。
“父亲,我希望今天的事,不要再发生。”傅寒星依然平静的面对着傅易。
“我看你是疯了,为了个男人跟我顶嘴!”心中认定的接班人突然有了自我意识,甚至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顶撞他,傅易发现,傅寒星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
“您从小都要严格教育我,甚至为了让我走好您既定的路线,小时候连宠物也不让我养。”傅寒星回忆着。
“我记着那时候我买回来一只小狗,偷偷养在家中。那只小狗很可爱,毛绒绒的,看到我就开心的摇尾巴,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爱。”
“然后被您发现了,您当着我的面,把小狗杀了。还剥了它的皮,您说我不是最喜欢摸它毛绒绒的毛吗?您让我摸个够。”
“您把剥下来的皮甩在我脸上,让我去摸。小狗的身体血肉模糊,小小一团躺在不远处,再也不会摇尾巴,再也不会开心的叫。”傅寒星感受到,张横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偏头看去,只见张横满脸心疼。
冲张横安抚的笑了笑,傅寒星继续说,“最后,是我向您认错,说我以后会好好听您的话。至此,您给我安排的一切我都全盘接受,直到今天。”
“您苦心孤诣,培养了我这么久,今天……”傅寒星看了眼大厅上挂着的时钟,“还有四十五分钟要考下一门。说实话,高考、成绩、公司,还有我是否符合您的期望,别人眼里傅家的荣誉,您的面子,以及世俗人伦等等,我都不在乎。”
“但您却是最重视这些东西的人。”
听到这里,傅易突然明白傅寒星要干什么,忍不住手向前伸去想抓住什么。
“如果您还想像我六岁那年,通过折磨我的宠物让我认错,回到您认为该走的道路上来。”
“那么我,不会像当年那样轻易认错,我将会彻彻底底的违逆您。”傅寒星眼眸中附着一层冰霜,冰层下是一团从六岁那年烧起来的火团,经过漫长的蛰伏逐渐成长为滔天烈焰。
“如果您今天不答应,四十分钟后的考试,我不会参加。以后您对我的所有要求,我也不会执行。”
“您最看重的分数、排名、学历、面子,是否能成为傅氏接班人,是否能有管理能力,我统统不会给。”
“当然,还有金钱、地位、名声,我也全部不在乎。我并不像您和母亲一样,如此害怕失去它们。”
“相信别人也很惊奇吧,傅易的儿子,居然连高考也没考过,大学都没上,凭什么管理庞大的公司?”
“我对此不感到丢脸,但您呢?”傅寒星以一种决绝的自毁前程的方式,反抗傅易的暴政,逼迫傅易答应。
“是让您的儿子随一次愿,养一个他心爱的宠物,在外面他还是那个能拿的出手的傅氏接班人。”
“还是从此以后,别人一提到傅易,一提到傅氏集团,总会想起傅易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这两者到底哪个对您损失大,您心里很清楚吧。”
傅易曾教过他,与人谈判自己一定不能吃亏,而是要捉住别人的弱点,进行进攻,而后乘胜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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