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黎潇看着司诺的眉眼,一眼便看到了底,不禁无奈一叹,道:“令是我给她下的,事是我指给她做的,你有何放心不下?是担心她不能完成任务?还是疑我用人不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诺摇头,下意识的斜依进黎潇怀里,杯中的茶险些洒了。
黎潇及时攥住他的手,连同茶杯一起包在掌中,又道:“战事若能因离间计止戈,不止你我可以早些回去,士兵和边城百姓都可免于战乱,无论是不是你提起的,于大局而言我都会如此安排,只是刚好你我想到了一处,我派了霓裳而已。”
司诺听着不由心惊,坐直身体,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黎潇紧紧的握着抽不出来,他看着黎潇,眼中带着不解,半响才不确定似的小声问道:“王爷,您将霓裳派出去,是做了放弃她的准备吗?”
“诺儿,这不是放弃,你再细想想利弊。若计划败了,多死霓裳一人,可若是成了,便能少死无数人。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早早赴边去见达图。”黎潇看着司诺闪烁不定的眸子,却不知还能怎么说的更清楚。
司诺摇头,他不理解,也不信王爷会是这样的人。霓裳早已家破人亡,已经够可怜了,王爷为何还要利用她去做这样的事……
“诺儿,我同你说实话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是怎么想的,而不是让你因此怕了我。”黎潇看懂了司诺的眼神,轻叹问道:“你之前不了解我,尚且愿为我赴死,如今我告诉你了,你又在怕什么?难道我这么做你就不再爱我了?就不想再跟着我了?”
黎潇最后的两个问题声音很轻,他不想瞒司诺,可看他的反应,似乎自己说多了也不对,一时有些颓丧,万一日后诺儿觉得他不是好人怕了他,该怎么办?
司诺下意识的摇头,想努力跟上黎潇的想法,可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以王爷的想法权衡利弊,是做好了放弃亲信的准备,而去尽可能的保护更多百姓,甚至还有计划失败的可能,若败了战争不可避免,亲信也回不来了……
如此一想,王爷岂不是付出了更多?
司诺看向黎潇,他突然觉得王爷心里一定不舍也很担心,只是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才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话已至此也收不回来了,你若不喜我说这些,日后我还像以前一样,不会再让你知道这些了。”黎潇站起身,又附身吻了一下司诺的眉心,稍触即离,这才松开手连同茶杯一起收走了,想给司诺留一点细想的时间。
“王爷!”司诺伸手却没抓住黎潇的衣角,心中一紧,急忙下地从身后抱住黎潇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道:“王爷,我想好了!”
“嗯?”黎潇微微侧头,但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失言了,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在司诺心里都是个温柔的人,虽然那并不完全是他,但至少司诺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自己说了这些,会不会……
“臣相信王爷的决断,相信王爷不是要舍弃霓裳,而是为了全局考虑不得不做最坏打算,臣懂了,想通了。”司诺紧紧的抱着黎潇的腰,他要和王爷站在一起,无论王爷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想在他身边,爱他!
“小傻子。”黎潇扔了茶杯,转过身将赤脚站在地上的人抱回榻上,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神色温柔道:“本王还等着你谏言呢!怎的这么快就没了立场,嗯?”
“大概是……”司诺看着笑吟吟的黎潇,看到他眼睛里自己的脸庞,下意识的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薄唇,浅声道:“大概是,太爱你,失了理智。”
黎潇笑了,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般,轻易就被司诺的一句话哄好了,转而慵懒的躺在他大腿上,将司诺的手拉到手里把玩着,许久才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幽幽道:“谢谢。”
司诺摇头:“王爷,您心里也是担心的对吧?”
黎潇顺着司诺的意思点头,可心里却并不担心,霓裳的本事他太清楚了,就算离间计不成,他也不用担心她跑不掉。
……
正如黎潇的信任一样,霓裳此时正跪在达音汗面前抹眼泪。
她已经在达音汗的授意下重新涂上了幻术药粉,遮掩了原本那张有碍观瞻的面容,只等达音汗派出的第二个传话的人找来达萝来对峙,此时,她心中非但不紧张,反而还有些期待!
第二次奉命来请达萝的有两人,其中一人直接敲门进了客房,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鸽汤香味,桌上还搁着几根啃过的鸽骨,他只看了一眼,便对着达萝抱拳揖礼道:“殿下,主帅达音汗有请。”
“哦?”达萝等了一早上,本就觉得心里不爽,此时见到过来请他的居然只是两个小兵,态度就更不好了,靠在榻上也不急着起来,而是打量着小兵,嗤声道:“我师傅怎么这会儿才让你过来,有说何事么?”
“属下不知,只听主帅吩咐行事,还请尽快移驾。”小兵不卑不亢,眼前人虽说是皇子,但并非军中将帅,而他又是驻边将军的亲兵,更是没必要奉承了。
“往后你也得听本皇子的吩咐!给我记住了!”达萝哼了一声,起身狠狠的看了小兵一眼,却也不敢多耽搁,毕竟师傅发话了,而且他也想早去军营,若能尽快架空达图抢他兵权,想着都很有趣!
“这边请。”小兵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喝净的鸽汤,折身带路时,用眼神示意同行的另一人收起汤盅一并带上。
达萝还没到营地,就看到了达图的身影,不禁微眯双眼,翻身下马后还特意迎前几步,假意道:“兄长,这是在迎接我?”
“是想提醒你一句,国法不可为,达音汗很生气。”达图深沉一笑,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营帐,根本没给达萝说话的机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不需要做什么,从霓裳进入军营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管等着就是了。
达萝的眉头倏然拧起,却又憋着没说出话来,更觉胸口憋闷,恼恨的推了身边的士兵一把,呵斥道:“你也不懂提醒他不可冒犯本皇子!要你有何用!”
说完,大步走向达音汗的营帐,没想到一掀开门帘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熟悉背影,一时间各种心思浮现而出,难道自己抢了师傅看重的美姬,师傅也想抢自己一个?还是说……
达萝心觉不妙又不敢妄言,只好不动声色的看向达音汗,恭敬道:“师傅。”
“这女子你可认识?”达音汗声音低沉,这女人闹到军营,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他想保达萝已是不易,若是……此女所说属实,他怕也不必再费心保他了!
“不认识。”达萝当即否认,道:“我刚来边境怎会认识。”
“可她却能将你豢养在都城中的美姬都一一的说出名姓!你又如何解释!”达音汗声音冷了,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达萝一听这话,更是觉得达音汗是在借题发挥,是在怪他抢了那美姬,不由得心中打鼓,却是眼珠一转,上前一把拉住霓裳的衣领,怒斥道:“贱人!你竟敢陷害我!”
霓裳身姿柔软,达萝拉拽她时,衣衫便滑下一节,露出了被凌辱过的大半肩背,她顺势惊呼,狼狈的挪向达音汗,眼泪又滚滚的落了下来,哭道:“将军!奴家没有冤枉皇子殿下!还求将军详查!奴家没有半句谎言啊将军!”
霓裳肌肤细腻雪白,此时衣衫不整,那些带血的痕迹便展现在了达音汗眼前,更加坐实了霓裳之前的控告。
而这些话更是惹恼了达萝,不禁面露凶色,狠声道:“师傅!此女来路不明陷害于我,我当真毫不知情!”
“我看未必!”达萝话音未落,驻边将军巴特掀帘而入,同时招呼手下端来一盅喝净了的鸽汤,问达萝道:“皇子可认得这个?”
第110章 就是你要害我
达萝看着进来的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眼下想不认也不行,因为端着鸽汤的正是去客栈传话的那个小兵,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索性反问道:“认得又如何?”
“那便是了。这是我军中的信鸽,每只都有标记。”巴特冷声一笑,挥手让另一个手下进来,那人展开掌上的绢帕,其中除了一些被啃过的鸽骨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皮腿环。
“你陷害我!”达萝看向巴特,直到此刻终于认定了是有人在故意害他,除了地上这该死的女人以外,这驻边将军怕也是达图的人!
“我陷害你?”巴特冷笑:“鸽子炖了自是认不出来,但腿环却是养鸽的兵士自己打磨的,每个都不同,不会有假,而这腿环就是在殿下所住那间客房的桌子下面找到的,敢问殿下,吃的时候不曾硌牙么!”
“你!你们!我是皇子!谁给你们的胆子陷害我!”达萝环视几人,睚眦欲裂,心中怒火熊熊烧起又无从辩起。
巴特嗤了一声,转向达音汗道:“主帅,我质疑殿下实属合情合理。门外还有证据!”
达音汗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是千回百转,从这女人来告开始,事情就不简单了,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巴特常年驻守边关,直接听命于皇上,此时虽称他为主帅,却是与他平级,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让巴特也参与其中!
事已至此,达音汗只想置身事外,便沉了语气,道:“把证据拿上来。”
“来人。”巴特再次招呼手下,竟抬进了一具尸体,摆在地上道:“主帅,这是您之前派去找皇子的士兵,刚才被发现死在客栈后的小胡同里,一刀致命,死的蹊跷,怕也是皇子所为!”
“你说什么!”达萝怒瞪巴特:“你算什么东西,这样的脏水也敢往本皇子身上泼!”
达萝刚喊完又冷静下来了,心知不妙立即看向达音汗,恭敬道:“师傅!我一直在客栈中等您消息,断然没有杀传话人的道理啊!”
此话不假,但达音汗并没有就此替达萝辩解,而是先看向巴特道:“巴特将军,对此你怎么看?”
“呵,我看?”巴特古怪一笑,却不急着说,而是蹲在霓裳身边,道:“你知道些什么?同我说说。”
“奴家……”霓裳偷看了达萝一眼,怯生生的跪着向巴特这边蹭了几步,才开口:“早上奴家一起来就想跑,窗外却不巧的来了信鸽,扑腾着翅膀要进,奴家想这定是殿下的鸽子就开了窗,没想到殿下被吵醒发了大脾气,不仅烧了纸条,还让奴家把鸽子给炖了……”
“你竟敢这般胡说!”达萝上前就要扯霓裳,却被巴特拦住了,他挡在霓裳和达萝之间,深深的看了达萝一眼,又居高临下的问霓裳道:“那死去的士兵你可曾见过?”
“不曾。奴家把鸽子送到厨房就跑了,不曾见过有人去找殿下。”霓裳看了那士兵一眼,又怯生生的收回了视线,一脸惶恐。
“途中可曾见过?”巴特追问。
“不曾见过。”霓裳再次摇头。
“他早已离营,只有一条官道通往边镇,你怎会没看到!”巴特加重了语气。
“奴家真的不曾看到!”霓裳适时的哭了,心中却清如明镜,是自己来告状之后达音汗才派人去找达萝的,此时巴特这么问,想必是在试探她,这般聪明之人可比达萝这不可一世的小皇子难对付多了!
因此,除了鸽子之事以外,霓裳绝不会再说第二句假话。
巴特看了霓裳半响,才又看向达音汗:“主帅,殿下说这女子陷害他,可吃鸽子这等小事怎能害到殿下?若说陷害,怎的不替杀人之事!莫不是殿下没了辩解之词,才要反来诬陷一个弱女子?”
达音汗面目阴沉,问达萝道:“你认是不认?”
“不认!”达萝咬牙切齿,指着霓裳的手都在颤抖:“枉你跟了我这么久,竟在此时陷害与我!你究竟受谁指使!”
“达萝!莫再执迷不悟了!”达音汗看到巴特脸色阴郁,便在其开口之前先呵止了达萝,可依然没能拦住巴特要说的话:“既然殿下不认,那我自当回京请旨,为我手下讨个公道。”
达音汗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说道:“达萝!你不认也得认!仅是与这女子纠葛之罪你就逃不了!”
“师父!你是不是也早想告我了!难不成这女子是你派来诱惑我的?!”达萝恼羞成怒,他从没受过这般冤枉,不禁口不择言道:“难不成是因为我抢了您看中的那个花魁?你便容不下我了?”
“放肆!”达音汗被当众揭穿此事,脸上挂不住了,大手一挥道:“巴特将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自行决断,我理应避嫌!”
“好!好得很!”达萝眼见情况如此,巴特又步步逼近,他下意识的想要反抗躲避,便跨过尸体夺路而逃了。
霓裳见此心中一喜,心知达萝这一逃,就再没机会了!
达萝慌不择路又不敢走官道,只能穿小路奔逃,在快到河边时被早早等在这的达图拦住了:“就知道你会往林子里钻。”
“兄长,你也是来抓我的?”达萝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达图:“是你指示巴特害我的是不是!”
“他比我官大半级,怎会听我的。”达图听到这话,只觉得达萝愚蠢。
“就是你!就是你要害我!”
“我只问你一事,云格是否被你所害?”达图用更高的声音压制了达萝的问声,他在此等着,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也来逼我!”达萝已是惊弓之鸟,被达图盘问更显暴躁,当即跃起提掌击向达图!
达图不避不闪,铁拳紧握要与其相迎,达萝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自小便容不得别人冤枉,此时不辩解便是真的!他便是害死云格的凶手!
拳掌相撞之前,达萝的手腕被一颗破空飞来的石子打中了,力道顿时泄了大半,为避开达图的重拳,只得凭空扭转身体翻立在一边,却是踉跄着站立不稳,气血不顺,不禁双目赤红的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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