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从树后走出来,手中还拿着另一颗石头,抛起来再接住,颇为随性。
“是你!”
“达图将军,报仇之事您是亲自动手?还是我替您效劳?”霓裳无视了达萝,从靴筒中摸出一柄极为普通的匕首,奉上道:“用这个,谁也猜不到他死于谁手。”
霓裳说完才看向狼狈的达萝,笑吟吟道:“你若觉得冤,就想想被你害死的云格,想想那被你下了毒的南鹿王。达萝你不冤,你是罪有应得!”
“你是黎潇的人。”达图接过匕首,心中惊疑于霓裳所说父王被达萝下毒之事,却并不多问。
霓裳莞尔一笑:“此为送上的第一份诚意,还请将军笑纳,晚些王爷会亲自过来。”
霓裳说完翩然离去,空气里连一丝香风都没留下。
“你居然勾结黎潇,你是南鹿的叛徒!”达萝站起身却难以调动气息,只得靠着树,凶狠的看着达图。
“我必得为云格报仇,无论如何!你若恨我,便去阴曹地府恨吧!”达图说完,匕首狠狠的刺入达萝胸口,整刀没入,刀尖自其背后露出,随着其了无生气的滑坐下去,刀尖割裂了树皮,留下一道再无法愈合的裂口。
……
“王爷,霓裳回来了。”
随着小鬼头由远及近的禀告声,一直强压担心的司诺倏然起身,欣喜的看向黎潇:“王爷,您听到了吗?霓裳姐回来了!”
“嗯,听到了。”黎潇坐着没动,看向司诺温柔一笑,又拿过一个酒杯放在桌上,他虽不担心霓裳会有危险,但此番必是劳心劳力他是知道的。
“王爷。”霓裳刚掀帘入帐,便开了口:“幸不辱命。”
司诺看到霓裳神色间的得意,心中不解,缓缓的坐回王爷身边,他本以为霓裳不会愿意委身敌国皇子,可看起来并非如此。
“早给你备了好酒。”黎潇说着,小鬼头已经拎着两坛酒跑进来了,也拿过一个酒杯跟着坐了下来,偷眼看霓裳。
“多谢王爷还记得我贪酒!”霓裳说着掀开酒坛封口闻了一下,随即豪爽的拿起坛子给每人倒上。
几杯下肚,司诺有点头晕,可心里却无比高兴,霓裳姐能平安回来,他便心安了。
几人喝的畅快,霓裳讲了之前的事,犹如一个说书人毫不拘泥,两坛酒很快见了底,黎潇将醉倒的司诺放回榻上,吩咐同样清醒的小鬼头道:“通知达图,今夜见。”
小鬼头点头而出,霓裳也跟着起身道:“奴家就先回了,军营怕也没有我的休息之处。”
“别走了,我去递消息,你住我那吧!”等在账外的小鬼头热切的看着霓裳,总算名正言顺的与她说了句话,可后者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翩然远去了。
深夜,黎潇还未到约定之处,就远远看到了立在那的一人一马,临近才看清达图早已一身寒霜,显然等了许久。
“达萝给我父王下毒之事,你从何而知?”达图率先开口,忧心忡忡。
“霓裳早已跟了达萝,自然知道。”黎潇随口一说,又道:“证据给我。”
达图从袖中取出纸条扔给黎潇,道:“达音汗也不能留。”
“自然不能留了!”黎潇看着纸条内容微眯双眼,半响道:“你父王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不如你趁机上位,我们两国签免战协议如何?”
第111章 玩物丧志
达图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下意识问道:“你可知达萝下了什么毒?”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冒失了,达萝给父王下毒旨在谋权篡位,是要改朝换代,可说到底这也是南鹿的事,是他们的家事,不该问外人。
黎潇看着达图的表情,恍然道:“没想到达图将军竟是因此才要杀达音汗的。”
达图不应话,觉得自己在黎潇面前露了怯,便转而说到了正事:“你准备如何对达音汗下手?”
“至此你我都不便再动手了,达萝已死他必是怀疑你的,嫁祸之事他也会防着,我若动手便是举国之力,双方将士的伤亡难以估量,因此,我想若此事能由巴特将军去做,是最稳妥的。”
达图摇头:“巴特是我父王的亲兵,只听令于我父王一人。”
“若他知道达萝伙同达音汗给你父王下毒呢?”与霓裳喝庆功酒时,黎潇将她说的每个细节都听在心里,当时便觉巴特此人是铲除达音汗的不二选择。
达图垂眸沉思,他之前将霓裳带去达音汗的营帐后就没再参与,是因为他知道巴特此人正直不会被收买,更是对营中事十分上心,凡事只要与父王或与其手下相关必会追查到底,所以他才放心的一直没有露面,可达音汗的勾结之罪……
“即便是我带消息回去,他也不会信。”达图思索之后给出了回答。
“你若确信他对你父王忠诚,我自有办法让他知晓此事。”黎潇在说这话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达图肯定点头,对此深信不疑。
“之后的事我来做。算是对这证据的回报。”黎潇说着将纸条小心的放入衣袖,却在调转马头离开前被达图叫住了:“王爷,若霓裳知道达萝下了什么毒,还请及时告知于我,即使我父王在位,我回去也能劝说他签下免战协议。”
黎潇侧头看了达图一眼,点头应了。
他听霓裳说过是什么毒,但与其现在告诉达图,倒不如待一个更好的时机,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此人一向知恩图报,让他欠下人情,往后就不担心南鹿会撕毁协议了。
次日一早,在校场人最多的时候,司诺陪着黎潇去了营中最偏处的鸽笼,看王爷一只只的细看鸽子,不禁奇怪问道:“王爷您是要找一只什么样的?”
“找一只不常飞,肥一点的鸽子。”黎潇说着,目光并没有离开鸽笼,却是看每只都差不多。
“王爷和臣说的仔细些,臣帮忙一起找。”司诺说着先是看向笼中的近百只鸽子,又看着王爷此时的表情,便知晓王爷一定不会挑鸽子!
“看起来像从宫里出来的就行。”黎潇准备伪装一只宫鸽放到南鹿地界,给它腿上绑着皇后写给达音汗的字条,巡逻士兵多是巴特的手下,这样鸽子连同纸条就都到了巴特手里,他也不会过多怀疑。
司诺恍然明白了王爷的计划,便也认真看着从笼中揪出一只瘦的,举给黎潇看,道:“这只!这只合适。”
“太瘦。”黎潇拿过来看了看又扔了回去,道:“宫里的鸽子喂的好,都肥,你在额娘宫里没瞧见么?喂的都快飞不起来了。”
“自然是瞧见了,不过当时怕额娘笑话也没过去细看。”司诺点头应声,又道:“可王爷此时要选的又不是送给娘娘们的礼物,怎能挑肥的!”
“嗯?什么意思?”黎潇听出司诺这话似有所指,便将他拉到身前等他详说。
“臣的意思是,王爷需要一只从宫里飞到边境的鸽子,可这鸽子无论在宫里养的多肥,飞到这里也该饿瘦了,您要再找只肥的岂不假了?”司诺仰头看黎潇,待看到他眼中的恍然之色,才道:“王爷想想,臣说的可对。”
黎潇连连点头,不禁暗笑自己竟也会犯这灯下黑的错误,要不是有司诺提醒,怕是要出大差错了!便放开他道:“那我们选只瘦的!”
“臣替王爷选吧。”司诺知道黎潇不会,也不点破,想着这是大事不能疏忽了。
“哦?倒是不知我爱妃还会选信鸽!”黎潇有些诧异。上辈子诺儿在司家备受冷待,司相怕也不会许他养鸽子,可此刻看他倒像是真的会选,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眼角下的泪痣上,想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是不知道的?
司诺浅笑不语,看向了鸽笼中的鸽子。
他自是没养过的,但府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选上几只鸽子养在府里,有些是朝臣送的他见不到,但更多的都是一个商人从南方带来卖的,管家从不急着结账,这人便常站在进门处的廊下干等着,他便会上前与他聊上几句,一来二去听了不少。
看到司诺从笼中抓出了信鸽,黎潇将其接到手里左右看了看,鸽子虽瘦个头不大,但拎在手中分量不轻,瞳孔较小但眼神明亮,看着神态很是不错,但也仅是看了两眼便扔回了笼中。
司诺不解,以为王爷不满意,便道:“这只能飞很远的。”
“知道。”黎潇低声回应,狡黠一笑,目光看了一眼暗处,又从鸽笼里拎出一只最肥的,拎着掂掂分量道:“用这只最好,够肥!”
嗯?司诺不懂王爷的意思,但他看懂了王爷的表情,便配合的接过鸽子摸了摸,点头道:“是,这只看着就好,还是王爷会选。”
黎潇见司诺懂了他的意思,越发觉得他是个聪慧的良人,忍不住凑上前想亲他,可司诺却退后一步将肥鸽子挡在脸前,提醒道:“王爷!这是在外面呢!”
黎潇欲求不满,故意叹了口气,伸手要鸽子,却在司诺过来递给他时,趁机亲了他一下,这才笑呵呵拿过来拎着,一手握住司诺的手走向营帐,引来诸多侧目,他也不以为意。
帐帘落下,黎潇利落的将鸽腿绑了扔在地上,这才在司诺身边坐下,虚心问道:“诺儿,和我说说你是怎么选的?”
黎潇以前不关注这些,军中有专门养鸽子的士兵,选买喂养都有专人,但此时之事不易声张,尤其是那被绑的军师说军中还有皇后的人,他既要冒充皇后给达音汗传密信,自然不能被皇后得知了此事,因此只能先选一只错的带回来。
司诺不解黎潇的意思,可还是先做了回答:“选信鸽首先看状态,蔫的懒的不要。然后看羽毛,要选紧贴身体的。之后摸骨头,要强壮结实一些。还要看眼睛,眼砂稀薄的飞的快,瞳孔大的不便晴天飞行。还有整体不能太大,尾巴……臣觉着一字尾好看。”
听到司诺头头是道的说出这么多,黎潇更愧疚于自己对身边人的不了解,便将司诺拉到腿上抱着他:“诺儿真厉害!谁教你的?和我说说。以前的事,也都和我说说。”
“王爷不觉得臣是玩物丧志么?”司诺有些拘谨的垂着眸,想起了幼年时养过的小麻雀。
那时司闲总和他抢,被父亲知道了骂他玩物丧志败坏门风,他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那小麻雀便在他的衣袖里瑟缩了一夜,之后他托奶娘将它送出相府,可奶娘很快就回来了,他也不知小麻雀后来是不是活着,他不敢问……
回忆很短,随着黎潇收紧的手臂,司诺便知道自己多虑了,王爷不会嫌弃他,便在他开口前,先说道:“王爷还没说刚才为何不选我选的那只,而拿了这只?”
顺着司诺伸出的手指,黎潇看到了地上那只正在打滚的肥鸽子,笑道:“这只才能骗人,你选的那只得悄悄送出去。”
只这一句司诺便懂了,也更担心了:“王爷一定要小心。”
“嗯,常与你商量,便不会出错了。”黎潇在司诺眼角落下一吻,心疼他说的玩物丧志,他的诺儿是最好的,怎样都好!司家那些不长眼的蠢东西,就该早早处理掉!
“王爷,臣天生笨拙什么都不会。”司诺摇头,若让他自己说,他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话!今日之事要没有你,我就要出大错了!”
司诺摇头,靠在黎潇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王爷不在意他的蠢笨,如此就好,如此他便心满意足。
……
深夜,一只精瘦小瞳的一字尾信鸽直冲进南鹿地界,在黑暗中扑楞着翅膀,它低飞着划过树梢,既隐藏了自己,又几乎没留下声音,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信鸽,若在平时未必会被发现,但今日并非平时!
巴特下午才找回达萝的尸体,不仅要上书给皇上,还得安排人将尸身送回都成,折腾了许久,而这期间达音汗却一直没露面,他有些在意,因此入夜后一直同手下一起围火喝酒守夜,此时看到信鸽,自是顺手摸起一块石头便扔了上去!
石头精准的打中了信鸽,随着一声惊鸣直坠到地,跌在了不远处,身边的小兵立即跳起来跑去捡回来,拉着鸽腿低声道:“将军,您看!”
信鸽已死,脖颈折了但没流血,而鸽腿上赫然绑着一张字条。
巴特拆下字条站起身,摆手道:“鸽子烤了!”
纸条之上只有八个字:扰乱边境,困住黎潇。
第112章 不日回京
巴特微眯双眼,将纸条收回衣袖,目光悠远的看向信鸽飞来的方向,半响走向达图的营帐,掀帘而入。
“巴特将军?”达图被惊醒了,坐起身看向进来的人,皱眉问道:“找我有事?”
“有些疑问想来问问殿下。”巴特说着自顾自的坐下了,也不顾深夜时辰,直接道:“你与达萝是一母同胞,可下午处理达萝尸身时,却不见你难过半分,这是为何?”
“难过什么?”达图慵懒的斜靠着,嗤声一笑道:“我与他关系本就不好。”
达图这般坦诚反而让巴特少了些怀疑,继续问道:“你觉得是谁杀了他?”
“不知,但一刀致命必是高手。”达图故作思考模样,道:“杀他之人未必是皇家人。”
“哦?殿下这么说是在为自己开罪么?”巴特凝视达图,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你怀疑我?”达图不屑道:“王子之争多是王位之争,你是我父王的亲兵,我父王属意谁你应当比我还清楚,除非父王不能再做决断,否则根本轮不到他!我既知如此,你倒说说我杀他有何用?”
达图故意在此时提起了父王,虽然他知道巴特已经上书进宫了,可等宫中传出消息又不知要到几时,若宫中有达音汗的人盯着,真消息也未必能传至边疆,他终是担心的,可这话他不能说!
“你说非皇家人杀他,难不成是在怀疑达音汗?”巴特虽然问的是达萝之事,但这与他来说其实无所谓,他的重点始终在于信鸽究竟要找谁!因为皇子之争毕竟还是南鹿的事,而那信鸽则与黎朝国相关,事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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