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燕彰甚至来信,催促夏侯虞尽快返回长安住持大局。
夏侯虞未给予明确答复,只是回道:快了。
果不其然,鼠部很快传来消息,只是素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鼠部,这次是人带来的消息,还是个死人。
“陛……陛下,栾国截获了本部汇报的彩犀行踪,发现了楚谦踪迹……”
话未说完,便一命呜呼。
一瞬间,夏侯虞脑子嗡的一声。
他怎么就没想到,身后还有栾国这个“渔翁”。
与此同时,益州城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夏侯虞立刻下令:“两万精兵进入益州城,增援镇北侯楚谦!”
雁回:“陛下,还来得及吗!”
“楚谦的五万,加上我带来的两万,栾国绝不会为了一个边陲小城,增派超过七万的兵士。”
夏侯虞边说边跑,驾马率先驰如益州城。
雁回紧随其后,喊道:“将士们,跟随陛下冲啊!”
身后两万精兵高声应和,鱼贯而入。
远远的,夏侯虞便看见在重围之中厮杀的楚谦。
年过半百的镇北侯,两鬓已然斑白,手中兵器舞的不再流畅,短短一个回合,身上赫然多了无数伤口,显然已经力竭。
夏侯虞立刻下令道:“冲进重围,救出镇北侯,务必保护镇北侯的性命!”
几百兵士高举利刃向包围圈冲入,夏侯虞也立刻被麟舞阁众人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盾牌列阵,夏侯虞只能从缝隙中去看此时战况。
夏侯虞心里焦急,喊道:“让开!”
雁回阻拦道:“陛下!战场刀枪无眼,您不会武艺,不可出圈!”
“我说了——让开!”夏侯虞泛着猩红的眼眶,恶狠狠盯着雁回。
“……是。”雁回默默退开,保护圈让开了一个缺口。
夏侯虞驾马立刻冲出,向着楚谦所在的方向。
楚谦也看见夏侯虞了,一瞬间向夏侯虞送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夏侯虞不懂此笑的含义,只得继续命令更多的士兵冲入包围圈解救楚谦。
就在此时,楚谦的副将倏然出现在楚谦身后,拉满了弓。
夏侯虞一时怔愣,直到他看见弓尖指的正是他自己,才恍然大悟。
“是圈套!撤退!”夏侯虞大喊。
包围圈中的士兵听到命令,皆往后撤。
弓箭破空而出,保护夏侯虞的士兵来不及阻挡,那一瞬,夏侯虞想,若死在楚谦的手里,倒也算得上英雄事一件。
可弓箭没有按照他以为的轨迹行进。
夏侯虞猛地回头,楚谦挡在副将身前,射向夏侯虞的箭,射进了楚谦的身体。
下一刻,楚谦推开满眼不可置信的副将,砍断自己身前身后的箭。
夏侯虞瞬间明白,楚谦及其部下什么都知道,栾国是因为他们追踪彩犀才知晓楚谦军队消息。
可战况来不及夏侯虞沉浸在自责中。
也是这一变故,夏侯虞的人全部安全撤退,楚谦抵挡不住,被栾国重重包围,只靠他们,断无逃生可能。
看栾国军队的打法,他们是要活捉楚谦。
夏侯虞看向两侧山崖上的兵,意识到,栾国为了打败楚谦,不惜出动十万大军。
此时他们进退两难,若执意救出楚谦,他们有可能全军覆没。若此时撤退,便可安然无恙,可楚谦他们……
下一刻,楚谦似是知道夏侯虞此时的纠结,声音中气十足地传来。
“我已知道你是雍王世子,浔溪之战是我对不住雍王,再有苦衷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替你挡这一箭不能弥补过往,但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我不愿受俘,所以,还请你替我给祯儿带一句话。”
“不要——!”夏侯虞明白了什么,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声嘶力竭。
“祯儿!守卫大周太平盛世的重任,交给你了!”
利刃即将割破楚谦的脖颈,他的副将立刻上前抵挡。
“将军,我们只要活着,就还有办法的!”
夏侯虞趁着副将阻拦楚谦,立刻命令准备弓箭手。
雁回:“陛下,我们只带了骑兵,未带弓箭手啊!”
夏侯虞喊道:“没有也给我准备!只救出楚谦一个人还不做不到吗!”
“是!”
楚谦拼力将副将推开,低声嘱咐了些什么,副将涕泗横流喊着“将军”二字。
楚谦回身,对夏侯虞喊道。
“净舟!别费力了!告诉祯儿,他的爹爹,是为了大周而死,让他不要悲伤,更不要怪罪于你。也告诉阿岑,此生我亦对不起他们娘俩,来生若有缘,再偿还!”
噗嗤一声,利刃没入脖颈,楚谦发髻散落,人淹没在乱斗的两军之中。
“楚将军——!”夏侯虞立刻策马。
“陛下不要过去!”雁回立刻阻拦道。
“放开我!放开我——!”夏侯虞已然失去了理智。
雁回使出全身的力气,“快把陛下拉回去!”
栾国的弓箭手此时已将目标指向了夏侯虞方向。
楚谦的副将倏然站出,对夏侯虞高喊道:“快走!带着将军的遗愿,走啊——!”
夏侯虞已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泽县的营帐内。
楚谦已死,长安路远,彩犀自己飞回了夏侯虞身边。
夏侯虞点着一豆灯,肩上停落着彩犀。
他默默看着彩犀,倏然开始狂笑,眼泪齐流。
屋外雁回听见动静,下意识要进入营帐,下一刻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子时的营帐内,凄厉的笑声久久不停。
第48章 往言
牢中的日子度日如年,楚祯按时吃药用膳,他要活着等到父亲的消息。
楚祯算着日子,从长安去益州再回到长安,再快的轻骑都要至少一月的时间。可夏侯虞离开刚刚二十五日,夏侯虞就踉跄着冲了进来。
楚祯支撑着身体,死死盯住夏侯虞的眼睛,可他落红根深蒂固,反反复复,身体力竭,只能勉力靠坐在墙上。
夏侯虞看见楚祯的一瞬,步伐变得艰难异常,一步一步走向楚祯。
他屏退了所有人,握着牢房的木框,指尖骨节在发抖,却一言不发。
楚祯看着如此的夏侯虞,看见他颤抖的双腿,以及将弯未弯的膝盖,一瞬间血液全部涌上了大脑。
他明白了,“我爹爹呢!我爹爹呢!夏侯虞!我问你我爹爹呢!”
夏侯虞:“镇北侯楚谦将军,自戕了。”
楚祯一下子跌坐回床榻,他回想自己用彩犀去报信是多么的愚蠢。
他害了弟弟、姨娘,如今更是害死了爹爹。
“啊——!”楚祯仰天大喊,倏地冲到夏侯虞的面前,低声压抑道,“杀了我,夏侯虞,杀了我!”
夏侯虞恍然惊醒,双手捧住楚祯的脸,决绝地摇头:“绝不。”
话音刚落,楚祯一口血喷出,就此晕厥了过去。
楚祯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有爹爹、娘亲,还有净舟,他们在大漠策马驰骋,很久很久。
久到梦中他们好似已经跑出了大周地界,恍然惊醒,目光所及皆是皇宫大殿。
楚祯的头和心口剧痛,恍惚间,听见太监尖利的嗓音喊着:“陛下!陛下!楚公子醒了!”
夏侯虞三步并作两步,遣退所有人,坐到楚祯床榻边。
楚祯目光移走,不与他对视。
夏侯虞沉默片刻,道:“我会去寻找真正的解药。”
楚祯未理会,转而问道:“楚祺和岑姨娘呢?”
“我已遣送他们回到楚府。”
“何时杀我们这些乱臣贼子?”楚祯转过头来,盯着夏侯虞。
“不杀。”
“不杀?”
“不杀。”夏侯虞脑中又回想起殿外大臣们对他的劝谏。
“陛下,楚谦一家不可留,尤其楚祯,他可是有军事奇才,更是有全大周威望的前朝臣子啊!”
夏侯虞彼时未答,耐不住大臣们次次觐见。他终于爆发,怒吼:“谁再提让朕处死楚祯之事,朕便砍掉谁的脑袋!”
大臣们皆不敢言。
“那便,恳求,放我回家与胞弟姨娘团聚。”
楚祯的声音一下子让夏侯虞回神。
夏侯虞立刻道:“不准。”
“为何?”
夏侯虞:“若你离开,我立刻将楚祺与其母按前朝余孽罪名,处死。”
“夏侯虞!你以为,你这样圈着我,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吗?”
夏侯虞站起身,他的拳头在发抖,他在害怕,怕飞飞真的飞走。
可他却还是抖抖衣袍,故作镇定,转过身道:“往事的发生我无法掌控,已是追悔莫及。如今,我定不会让你再成为我身边的变数。”
身后袭倏然来一股凉风,楚祯一个翻身,将夏侯虞带倒,手臂狠狠压住夏侯虞的脖颈。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楚祯凶狠却流露出一丝哽咽。
夏侯虞低头看见楚祯赤着脚,膝盖却无力地发抖,知道楚祯是在强撑。
他一个翻身,搂住楚祯的腰,将楚祯反压在地上。
“我会活着,你也会活着。”
话毕,夏侯虞吻了上去,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温柔,口中却比哪一次都要血淋淋。
楚祯不停咳着血,胸口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次将将要昏死过去。
夏侯虞始终不肯放开他,趁他意识昏沉之际,递进去了一颗药丸。
楚祯眼角不自觉流下了泪,在夏侯虞进一步的试探下,狠狠咬住夏侯虞的嘴唇,鲜血喷涌而出。
夏侯虞猛然抬身,看着楚祯。
下一刻,他不再那么轻柔,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于残暴的将楚祯所有衣衫撕烂。
他将楚祯横腰抱上龙椅,就在这大殿之上。
他说:“楚祯,你对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你说你喜欢我,你说我是你的知心人,还说你希望我心里永远有一盏灯。”
楚祯闭目不言,却突觉身体发热无力,挣扎着道:“你……竟给我下药。”
“不是那种药,只是让你无力逃出皇宫。”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楚祯眼角流泪,嘴角流血,双目茫然地看向夏侯虞。
夏侯虞闭上了眼睛,亲昵地贴近楚祯的脸,说道:“飞飞,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第49章 如初
彩犀回到楚祯身边,却被夏侯虞用一金丝笼圈住,放进了寝宫。
楚祯服了夏侯虞喂他的药,终日在床榻上起不开身,他试过催吐,甚至放血,最后皆是徒劳。
到最后,楚祯不再挣扎,而是终日盯着彩犀一言不发。
这一日,夏侯虞处理完政事,回到寝宫,屏退所有人,坐到楚祯身旁,吻了他的额头。
“飞飞,不要这样,我用药也是迫不得已。”
楚祯偏头看向他问道:“你多久放我?”
夏侯虞听罢,看向彩犀,三年复三年,彩犀反抗无数次,他也从未放过彩犀一次。
他微低头,道:“三年。”
楚祯倏然笑了,“彩犀被你圈了几个三年?”
夏侯虞心中大骇,很快复而了然。他与楚祯心尖对着心尖,谁也别想瞒过对方什么。
“楚祯,你非走不可吗!”
“你不怕我在你睡梦中将你一刀了结,你的大臣们却怕得紧,你觉得你还能所谓的‘护’我多久?”
夏侯虞栖身上前,将楚祯逼退,压在床榻上,道:“我想多久,便能多久。”
楚祯听罢,低头不紧不慢解开自己只穿了一层的薄衫,露出满是吻痕,却又瘦骨嶙峋的胸膛。
夏侯虞一下子别开眼睛,不敢去看,眼底甚至开始泛红。
“来吧,”楚祯说,“这次你要多久?”
夏侯虞心头怒火一瞬而起,一把将楚祯的衣衫笼回的严严实实。
他狠声道:“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你原来,亦不是如此。”楚祯缓缓说,“你不是想堕落吗?我陪你。”
夏侯虞听罢,心口好似揪在了一起。
他弯腰拥住楚祯的身体,耳朵贴近楚祯的心脏,听着楚祯虚弱到极致的心跳声。
夏侯虞的声音变得颤抖,却微不可查:“飞飞,别这样。”
他又道:“只要你心甘情愿留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应。”
楚祯笑了,说:“你不该不了解我的,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
“你就!”夏侯虞猛地坐起身,“骗我一次又如何?”
楚祯面上带着木然的笑,看向夏侯虞,却不说话。
看着这笑,夏侯虞突然觉得,自己在楚祯眼里是可怜的,是需要怜悯的。
他一下子弯下腰,捏住楚祯的脸,几近疯狂,“你觉得我现在很可怜是不是?是,我可怜到需要祈求你,唤回你对我曾经的爱,所以,恳求你,真心爱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恳求我呢?你是当今的陛下,你已经把我圈进你的寝殿了。”
“不是这样的!”夏侯虞怒道,“我要原来的楚飞飞!”
“我是原来的楚飞飞,你还是曾经的虞净舟吗?”
一句话,夏侯虞跌坐回床榻。
他不知道,为何他从漠北带回落红的假解药后,所有的一切,怎么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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