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江怀负连忙扶住萧莫辛的手臂,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喝多了就早点休息,皇上那边有太医和秦大夫守着。”
萧莫辛摇摇头:“不行,我不放心,过去后,远远看皇上一眼就回去了。”
江怀负很担心:“……好。”
她抬头看向小玉:“小玉,扶好皇嫂,切忌不能摔着,要好好送回去。”
小玉颔首:“是,殿下。”
小玉搀扶着‘喝醉’的萧莫辛走出长乐殿,坐上外面的凤撵,早已在外面等候许久的千月,身着铠甲跟在她凤撵一旁。
萧莫辛歪头撑着脑袋,问她:“听说殿下去了马军司,她见到你了?”
千月点头,如实道:“见到了,殿下前来马军司是询问卑职,如若开战,军中有哪些可用之人。卑职没有对殿下有所隐瞒,秉持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的原则,向殿下推荐了几位我们的人,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有可用之处。殿下试过之后,又去了步军司,见了上官昭,想必也是此事。”
萧莫辛慢慢坐正身子,讳莫如深道:“看来殿下很担心楚湘王造反一事,等皇上身体痊愈,本宫得和殿下谈谈此事。”
“千月。”萧莫辛叫她。
“在。”千月回道。
萧莫辛:“你今晚出宫后去找上官昭,告诉他,好好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千月拱手弯腰:“卑职遵命。”
千月转身离开,身影没入黑暗。
萧莫辛在想,殿下如此在乎殿前司和楚湘王,若楚湘王真的在岭南造反,她一定会派遣殿前司前去平反,到时候军功都是姚崇和殿前司的,至于步军司、马军司……
这是个麻烦,得想想办法。
凤撵到了皇上的寝宫前停下,小玉搀扶萧莫辛下来,侍女看到太后来了,立刻进到殿中和皇上禀告。
萧莫辛迈过门槛走到殿内,早已等待的侍女和秦沐翎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太后。”
萧莫辛:“起来吧。”
侍女:“谢太后。”
皇上寝宫里的蜡烛灭了些,周遭也安安静静的,萧莫辛轻声问道:“皇上他睡了吗?”
侍女回道:“回太后,晚上秦大夫给皇上喝过药后,皇上就困乏睡了。”
“既然如此,你们好好照顾皇上,本宫就不打扰了。”萧莫辛抓着小玉的手,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一眼未看那人。
侍女们再次躬身道:“恭送太后。”
秦沐翎看着萧莫辛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想跟出去,和她说一些话,但现在两人的身份,怕是更加的天差地别……
算了,大不了掉脑袋而已,秦沐翎心一横,和侍女叮嘱了几句关于皇上的事情,迈着大步跑出去,追到了走到门口的萧莫辛。
秦沐翎轻微喘气道:“太后娘娘留步,草民,草民有些,有些和皇上病情有关的事情想告知您,还望太后娘娘,留步。”
本来秦沐翎想说有些话想同萧莫辛讲,但又怕她冷漠无情的直接拒绝,所以拐了个弯扯到皇上,起码不会拒绝的太快。
萧莫辛岂会不知,她背对着,态度冷漠:“皇上的病情莫非是有什么异常不可?”
“并非。”秦沐翎否认:“皇上的热病已经消退许多,多修养几日便好,只是皇上今晚睡前叫了声母后,您平日里若是不繁忙,可以多来看看皇上,他很,想您。”
萧莫辛:“本宫知道了。”
说罢,她离开了福宁殿。
秦沐翎跟着出来,站在殿门口拱手相送,直到萧莫辛的凤辇离开许久,她仍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每一眼都是奢侈。
而在福宁殿转角处,有个人也站了许久,才迈步离开。
祭祀一过,小皇帝身体恢复,王宫上下也安静了许多。
至于岭南那边,朝野上下担心的只有江怀负一人,毕竟萧莫辛想和岭南打,她只在乎步军司和马军司能否出兵迎战。
今日天气晴朗,秋风和熙,萧莫辛在宣德殿处理奏折,自从上次彻查过,呈上来的折子关于民情的多了些,弹劾的少了,不过徐蔺之弹劾的折子却是一直都在。
也不知道江郑平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他这般坚持。
萧莫辛特意拿出来,没有批阅,合上递给小玉说:“把折子交给冯正,让他亲自登门给徐蔺之送去,就说本宫已经看过折子内容,和以往相差无几,为了不铺张浪费,也为了让宰执空出写折子的时间好好休息,让他每天都用这折子呈上来就行。”
小玉双手接过:“是。”
小玉拿着折子出去找冯正,刚到门口,撞见了要进来的小山,两人点了下头,小山提着衣摆跨过门槛,站在桌案前,拱手道:“太后,江都虞侯来教皇上习武了。”
萧莫辛拿奏折的手滞住,但很快恢复如常,翻开看着说:“嗯。”
太后这个反应,莫非真的和都虞侯吵架了?小玉心中猜想,但也不敢多想。
小皇帝得了热病之后,习武这件事就搁置了,现在身体痊愈,江怀负又把这事提了上来,江鸢已经教了小皇帝几日。
萧莫辛看着奏折,耳边时不时的传来那人低声教习的声音,倒是比以往温柔许多。
小皇帝年纪幼小,教习的时辰并不长,半个时辰足以,所以时辰一到,江鸢拱手向小皇帝告退:“皇上,卑职明日再来。”
小皇帝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江姐姐,你明日能不能不来啊,我不想习武,好累啊,呜呜,呜呜呜。”
江鸢走上前弯腰把小皇帝抱起,放在一旁的石凳上,低身道:“这是殿下的吩咐,皇上好好休息,卑职先行告退了。”
“呜呜。”小皇帝还在哭。
江鸢行过礼,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处。
萧莫辛出来走到门口,刚想出去,便看到了那人脚步匆忙离开的身影,心里一时间堵塞,像是闷到了一股郁气。
自从那日后,两人再无见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山在旁边说:“跟着都虞侯的人说,这几日都虞侯一直在步军司练兵,每天除了步军司和家中,没去过别的地方,只是昨日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姚星云捉拿钦犯,姚星云武功不抵,都虞侯伺机出手相助,抓到了钦犯,但被偷袭伤了左臂。”
“严重吗?”萧莫辛皱眉问道。
小山摇摇头:“不算严重,只是被短刃划伤,流了些血而已。”
萧莫辛眸色深下,看向小皇帝,声音极轻:“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这话她也只能自言自语的说说了。
习武结束没多久,江若依和太傅拿了几本治国的书册进到福宁殿,两人走到小皇帝身边行礼:“皇上,这是今日要看的书。”
小皇帝刚歇息不到一炷香,看到她们两个,闹脾气说不要看。
两人好声劝诫着。
萧莫辛并没有管,问了旁事:“那名大夫离开王宫后,去了哪里?”
小山回道:“回了她本家。”
秦沐翎都城人士,自幼学习医术,后来参加考试进入太医院,本家也算是都城内有名的医学世家,她更是成为太医光宗耀祖。
如今时隔五年重回都城,自然是要回家看看的。
太后与这位秦大夫的事情,小山和小玉并不知情,她们来的时候,这位秦大夫已经从太医院离开了,只是偶尔听闻过,至于发生过什么,恐怕她们当事人最清楚。
萧莫辛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吩咐小玉:“去买些金创药,晚上给她送去。”
“是。”小玉颔首。
昨日的伤口,今日应当已经上过药了,太后现在去送金创药,会不会迟了?
但太后既然说了,她就去做。
第95章
深夜, 小山拿着金创药去了江鸢的宅子,她敲了几声门没有回应,等了会儿, 直接绕到胡同里边, 翻墙跳进了院落。
宅子里点着烛灯, 应当是有人在的。
小山看了看,朝堂屋走去,刚踩了一层台阶, 黑暗中突然有人警惕喊道:“谁?”
小山寻着声音看过去, 月色下, 江鸢身着白色素衣,长发用发簪束起, 挽着袖子从短廊那头走来, 左臂还有新包扎的白布。
两人看着彼此,都认了出来对方。
小山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踩着台阶上去, 递给她:“都虞侯左臂受伤了,这是宫里那位让我给你的金创药。”
宫里那位给了?
突然间的大发善心吗。
江鸢低头看了看, 身子一歪靠在柱子上, 架起胳膊笑道:“你们那位天天派人跟着我,就为了送这瓶金创药吗?”
“那倒……不是。”小山嘿嘿笑着,“她自然是关心你, 在乎你,才让我送来的, 都虞候别想歪了。”
江鸢不想为难小山, 这么晚跑一趟也不容易,她站直身子说:“拿回去吧, 我这小伤而已,没必要,顺便传句话给宫里的那位,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啊?”小山愣住了,她哒哒的走到江鸢身边:“你和主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闹的这么僵?我看我家主子还是很关心你的,听到你受伤,脸色都变了。”
江鸢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觉得,不值得而已。”
小山明白了:“那就是主子的问题。”
江鸢轻笑:“乱猜。”
她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天色深晚,江鸢不多留,转身进屋拿了一只姚星云买的,剩下的一只烤鸭给她:“这烤鸭味道不错,拿回去和小玉姐姐吃,回去小心。”
小山承认,她嘴馋了,所以毫不犹豫接了过来,不过她也多嘴问了一句:“江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江鸢平静道:“没有。”
小山不死心的追问:“真没有?”
“真没有。”江鸢按住小山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推着往外走:“快点回去了。”
“好,好,我走,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小山无奈被强势推出了宅院。
江鸢把小山送走,直到看不到影子才关门落栓,穿过院落走回来上台阶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那丫头什么时候留下的?
台阶最后一层的青石砖上,一个白玉瓷瓶安安静静的树立在那里。
王宫,永安殿。
咚,萧莫辛把木梳砸在镜台上,木梳碰到妆奁,又往后滑了些。、
小山立刻跪下,紧张道:“太后,这,这是都虞侯的原话,奴婢不敢有所隐瞒。”
“起来。”萧莫辛说。
小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脑袋像是要低进地面,她走过去,把手中被油纸包裹的烤鸭,小心翼翼放在镜台上:“太后,这是都虞侯给的烤鸭,说让奴婢和小玉吃。”
说完,又立刻退了回来。
萧莫辛垂眸看着那油渍浸透的深色油纸,拳头慢慢紧握,竟然还送烤鸭,看起来这段时间心情不错,还吃吃喝喝的。
江鸢,你想要两不相欠,但这世上哪有什么两不相欠,如果真有,也绝对不是你。
“小山。”萧莫辛声音沉了。
小山整个人仿若噩梦中惊醒一般,踱步上前:“太后,您有何事吩咐?”
萧莫辛:“明日早朝时,你出宫去宣步军司都虞侯江鸢,还有秦沐翎进宫觐见,进宫后,让她们两个在永安殿候着。”
“是。”小山遵命。
萧莫辛心中烦闷:“退下吧。”
小山不敢多留一刻,转身抬脚就准备走,但她刚转了个身子,萧莫辛突然又叫住了她:“等一下,回来。”
小山如临大敌的折过身子:“太后,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萧莫辛用下巴指了指跟前的东西:“把这烤鸭拿走,既然江都虞候特意买来,让你和小玉吃的,你们拿去吃吧。”
“好。”小山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步抱住烤鸭,偷偷看了眼太后,见她脸色沉闷不好惹,连忙转身麻溜的跑走了。
寝殿内没了人,萧莫辛挺直的腰背慢慢软了下来,一旁树立的烛灯映出她疲惫的神情,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昏暗隐没。
为什么人不能永远被坚定的选择。
秦沐翎是这样,江鸢也是。
秦沐翎想要逍遥江湖,无拘无束,而江鸢,生性潇洒,是个享受快意人生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她被迫进入自己的阵营,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情,查案、杀人、两面细作、都虞候,若是没有自己,应该也活得自在。
都怪自己,怪自己对她们要求的太多。
既然她们两个都想要自由,好啊,从明天开始,萧莫辛就给她们想要的自由。
深夜,临华殿。
江怀负坐在石亭里面,桌上放了几个喝完的酒壶,都已经喝过了,她还是不停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一口接着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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