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陈行远许了个好前程,”她笑意盈盈,说:“此后他不用再做我的侍卫了,我送他去从军做游骑将军,军中就数边疆军最好立功升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远,没个三五年怕是回不来。”
“不过他也愿意。”秦宸章顿了下,继续道:“他此前一直在休假养伤,若不是今日在你那里碰见他,我还想不起来要怎么赏他呢。”
武将出身的子弟,从军做将军自然是比做侍卫有前途,但偏偏应在此时,旁人只会认为这是公主对陈行远的恩典,青黎却只觉得无奈。
她对陈行远确实没有一丁点儿想法,自然也给不了什么反馈,只能淡淡应了。
秦宸章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也有心思吃点心了,桌子上刚好新上了碟糕点,表面撒了白绒绒的糖粉,旁边缀着半颗红提。
她看看糕点,又看看青黎,随后捏了一块,就想去喂。
却不想,还没递到嘴边,青黎敏感的嗅觉就被凉腻的甜味一冲,喉间猛地一痒,她忙侧身掩嘴去咳,一带出后咳得还挺凶。
秦宸章忙把糕点扔到碟子里:“怎么啦?”
青黎摆手,咳嗽却有些压不住。
她这次着凉伤风实属平常,白日里几乎没什么动静,到晚上才会咳,虽喝了药,但想立竿见影却并不容易。
秦宸章站起来,走过去轻拍她的背,有点着急:“你你别咳了……”
青黎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把咳意压下去。
“好了么?”秦宸章弯着腰去看她的表情。
青黎抬头,长睫上有一点生理泪珠,烟雾般的眼睛在眼尾处泛出薄红,脸也红润,甚至是不正常的红,脸侧还有震出来的碎发。
有些狼狈,可又很艳。
秦宸章只看一眼,喉咙便也痒起来。
“好了。”青黎勉强开口,声音涩哑,带着明显的喘息。
秦宸章喉咙滚动了一下,伸手摸她湿漉漉的眼睛。
青黎眼睫一眨,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轻扫她的指腹。
秦宸章收回手,小声问:“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青黎摇头,却没答,担心开口解释会吸进风再次引来咳嗽。
旁边有侍女适时递来一杯水,秦宸章接过来,说:“喝点水吧。”
青黎嗯一声。
秦宸章便把杯子抵在她唇边,青黎要抬手去拿,她便举高让开,说:“我喂你。”
青黎仰头“看”她一眼。
秦宸章另一只手还在她背上,隔着几层布料静静抚着脊背,彼此面对面,自己却又居高临下,这样的姿势,让她在此刻几乎是把青黎搂在怀里。
秦宸章看着她仰起来的脸,把水杯再次抵到她唇边,声音很轻,说:“我喂你喝。”
青黎没再坚持。
水色逐渐滋润唇瓣,秦宸章盯着看,心底压抑不住的兴奋,像野火在腾升燃烧,烧得手指都在轻轻发抖。
杯子倾斜的幅度很小,水喂得极慢,但她本就金枝玉叶,哪里会伺候人,倒也没人怀疑。
一杯水终于喂完,秦宸章随手往旁边一递,侍女赶紧接过去。
“还喝不喝?”秦宸章问。
青黎说:“不用了。”
秦宸章嗯了声,然后又伸手,擦她嘴唇上的水渍。
柔软的唇瓣被触碰,甚至因为手指的用力而被拉扯,细腻的纹理变幻出形状。
秦宸章不由得也张开唇,浅浅呼吸了两下,随即,她又在青黎皱眉前松开手,语带关切:“没有喝药吗?”
青黎往椅子后靠了靠,身体自然地与她拉开,说:“喝了。”
“你自己开的药?”秦宸章背手在身后,指尖潮湿,她捻了下,总觉得上面残留着她唇上的柔软,她问,“可有找李御医他们看?”
青黎摇头,说:“没事,已经慢慢在好了。”
“我知道你医术好,但医者不自医,明天还是找御医看看。”
“好。”
多温情脉脉的对话啊,秦宸章心里慢慢地想,眼睛却一寸寸划过她的脸,最后落在红润的唇上。
第121章 古代宫廷21
秦宸章在宫中十余载, 宫中侍女妃嫔八千余人,她对女子对食一事没见过也听过。
与旁人反应不一样的是,秦宸章对这种违逆伦之事常不以为忤, 反而觉得新奇刺激,特别是起了心思后, 动不动就想往上面牵扯。
宫里景贞帝却还在为她的婚事发愁。
月底,尹贵妃向皇帝提及自己母家子侄, 是正当年的儿郎, 年纪与秦宸章相仿,幼时还进宫做过伴读, 只是后来生病才中断归家,但说起来也算是一桩青梅竹马的好姻缘。
若是往日, 景贞帝对与外戚结姻这种事连考虑也不会考虑,但来年秦宸章就十九岁了, 皇家婚嫁之事繁琐,按礼部章程最快也要准备半年, 话赶话, 说不得公主出嫁都要二十了。
若公主留到二十岁还未成家, 那当真是要头疼。
秦宸章却知道自己可以向尹贵妃及她膝下的四皇子示好,但这种实质性的联姻牵连, 必然意味着往后会与帝王逐渐离心。
恰逢京郊的马场别院修整齐全, 公主府下贴, 邀京中贵族子弟前来暖场玩乐。
公主之邀, 自然一呼百应,特别是临近宴期, 连皇帝都禁不住她的央求鼓动,放出口风要亲临到场。
燕朝近两代都有抑武扬文的惯例, 连带着京中风向也都是诗文集会为主,马球之事虽有,但并不常见,所幸昭义公主往日风评便是沉溺玩乐,骄纵妄为,倒没有人多想什么。
秦宸章亲自去禁军和羽林军中挑了人组建马球赛队,此番能在天子面前露脸挂名,那些人自然对她用了十二分的殷勤。
当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秦宸章毫无顾忌,率先领队开场,其后之人,全是身形健美、面容俊朗的男儿,人人身着华丽,锦衣墨带,胯//下骑的莫不是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景贞帝拔旗掷地,两阵得令,如同两军,立时冲撞争夺起来。
秦宸章特意让人在旁奏起鼓乐,马蹄不止,乐声不停,雷霆震鼓和着战马交错的嘶鸣,便是最文静之人也不由得被激起热血。
京中已多年不见这样的赛事,莫不为此侧目,大为震撼。
秦宸章身份为君,第一场,自然是她胜。
她也不觉心虚,一身飒爽骑装,满脑门的汗就往景贞帝座前凑,帝王既觉得无奈,又为女儿赤诚的濡慕之情感到蔚贴,佯作几句斥责,便许下诸多赏赐。
秦宸章这还不算,又为她赛队里的左骑手讨赏——赛场之上,公主两次欲跌落马背,都是这位骑手舍身扑救。
景贞帝问起姓名,微一沉吟,便提了他做戍卫执戟郎,执戟郎在武官之中只能算中下品,可因担任此职的人时常跟随皇帝左右,却是天子近臣。
秦宸章心满意足,俯身拜谢。
但第二日,朝中便有御史台的言官上奏,道昭义公主德行有亏,荒唐逾矩,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竞技拉扯,毫无女子静娴贞雅之风。
景贞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将奏折在案头压了几天,而后罚秦宸章抄写《女诫》以作应付。
秦宸章领旨,结果出宫的路上便听郑意说,尹贵妃那位侄子对外透出口风,说是去年便已经定亲,只是尹家低调,平日少与宫中贵妃联系,所以贵妃才不知情云云。
“恐怕是觉得我不守女德,没胆子往前凑了。”秦宸章冷哼,把御赐的《女诫》丢到案上。
郑意却默默伸出手,将书本摆正。
秦宸章不免皱眉,抬头看她。
“殿下,”郑意小声说,“殿下总归是要成家的……”
“所以?”秦宸章倒没生气,问:“你也要劝我收敛?”
“属下不敢。”郑意抿唇,微叹道:“属下只是希望您能找一个贴心欢喜之人,共进白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不在意……”
“在意又有何用,到最后还是要看父皇心意。”
秦宸章声音淡淡:“我这一身荣辱兴衰都在父皇身上,他说让我纳谁为驸马,我从命便是,何必自寻烦恼。”
提及帝王,郑意不敢多言,只好应是,也没拆穿她两次从中作梗的手段。
马车穿过中平坊大街,此处多是京中权贵之所,往日里道路清净,只今日正值坊市大集,或许是不识途的商贩行人误入,流露出几分热闹。
虽只是皇帝的敷衍作态,但秦宸章还是越看那本《女诫》越不顺眼,正想伸手给它倒扣,忽而似听到一声卖糖画的摊贩叫卖。
她撩开帘子往外看,街尾处确有一位身挑扁担的男子,喊了声后似觉得不对,忙闭上嘴巴,匆匆避开马车,往墙根处躲。
郑意问:“可要把人叫下?”
秦宸章摇头,脑海里却想起中秋晚上那个被她嫌弃的麒麟,想起青黎被她握在掌心的手。
贴心欢喜之人……
她目光扫过案上那本《女诫》,从小到大,这本书她被罚抄过三次,她记得清楚,其中夫妇篇,开章便是: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1】
呵。
她抬眼,半晌,忽而一笑,对郑意道:“去平乐府。”
郑意梦游一般随秦宸章进了平乐府,她还记得上次对方说要进平乐府学习。
平乐府有自己私密的角门通道,小厮垂着头,把两人引到一间厢房,厢房装饰华丽,铜炉中焚着馥郁的香,轻薄的烟雾袅袅。
郑意坐立难安,往日的规矩都忘了,止不住地东张西望。
此处外间与内间竟然只隔了一扇巨大的屏风,绢纱笼着,上绘挑灯美人图,美人衣衫微乱,香肩半露,其屏风后里又有好大一张床,纱幔半掩,若隐若现。
“殿、殿下,我、我觉得……”
咄咄——
门被敲响,打断郑意的话,她看秦宸章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让人进来。
一个人走进来,绕过插屏便匍匐在地:“下官参见殿下。”
乐署丞战战兢兢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
秦宸章嗯了声。
乐署丞忙爬起来,又殷勤地给她倒茶,问:“不知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秦宸章直截了当:“你给我找来两个女人。”
乐署丞不疑有他,问:“殿下对其可有要求?”
秦宸章说:“要是一对。”
乐署丞这才猛地僵住,他自然记得上次公主临走时的问话,但又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意思,纠结好一会儿才敢用眼尾余光去看公主的表情。
“不明白?”秦宸章抬眸。
乐署丞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下官明、明白,明白。”
乐署丞一走,郑意声音都哆嗦了,说:“殿下,您这是……”
秦宸章双手握杯,暖着手心,又闻了闻茶香,却没喝,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看一眼白着脸的郑意,笑道:“看把你吓得,我就看看她们是怎么行//房的,又不会怎么样。”
郑意都要哭了:“别了吧,殿下,这种事怎么能……再说,那位乐署丞又不是自己人,若是在外乱说……”
“他不敢,”秦宸章笃定道,“他啊,他比你还害怕这事儿传出去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腹摩挲着茶杯杯沿,热气熏着指尖,语罢停顿两瞬,突然又问:“如今教坊司奉銮是谁?”
郑意微怔,想了一会儿,说:“是礼部汤富。”
“汤富,”秦宸章失笑,“好名字,教坊司下三大乐府做的都是无本生意,迎的又是皇室权贵,可不是日进斗金富得流油?”
郑意听出她的未尽之意,试探道:“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秦宸章没说话,手指轻敲案面,半晌,才开口:“回去后,你让人把教坊司的功曹簿拿一份给我,还有这个,这个乐署丞叫什么?”
郑意道:“纪文舫。”
“嗯,把他的生平履历也整理给我。”
郑意应下:“是。”
谈正事的态度让郑意稍稍放松了些,可放松的时间又委实太短,门再次被敲响,停在门前的脚步声明显是三人。
郑意这次不敢喊人进来了,慌乱地开口:“殿下啊……”
秦宸章皱眉,有些不悦。
郑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唰得一下把背后的屏风拉到一侧,又脱下外衣罩在上面防止透光,“殿下,您、您要看就在这后面看,行么,千万别让其他人再看见您的脸,行么?”
她语带乞求,脑门上一层汗,秦宸章不好再为难,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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