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刚变的。”魏钦用涂了鲜红甲油的手指点了下桌子,声音有点意味深长:“法人虽不是什么好名头,但顾立军能担这么多年,由此可见时家与他的关系必然亲密非常。可现在这法人刚一变更完,他那儿子就存不住气打上来,显然不是什么正常调岗,背地里内幕不小。”
青黎皱了下眉,半晌后把资料放下,问道:“所以现在时家老大管地产,老五管分销,物流仓储这一块呢?”
“表面是老五在管,但南方几个大仓库的地皮实际上应该都还在信科名下。”魏钦想了想,说:“我猜实控权可能是老爷子在压着,这才没闹起来。”
青黎点点头,然后问:“分公司对这块有涉及吗?”
“哪一块?”
“物流。”
魏钦一愣,换了个姿势:“你要是单讲投资,国内几个大物流公司倒是有,若是讲经营,那是完全不涉及。”
青黎问:“投资的都有哪几个?”
魏钦随即报了几个公司名称。
“你有想法?”魏钦知道青黎跟时家有渊源,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青黎笑了下,“我又不姓时,能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魏钦也笑了,勾了勾头发,有点风情万种的意味,“说不定你哪天想不开,打算退出江湖,想去做一做豪门夫人呢?”
青黎也没有在意,很浅的一笑而过。
魏钦看了她一会儿,对方过于平淡的姿态反而勾出点八卦的意思,突然凑近了些,有些神神秘秘地说:“我这两天查时家,还听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你想不想听?”
青黎挑了下眉,问:“什么?”
“就那个时家老五,时宴舟,我听说有个一直在等着的白月光……”魏钦说到这时,特意停顿了下去看青黎的表情。
青黎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神色丝毫未动。
魏钦没看出来什么,一时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白月光还给他开过瓢。虽然是陈年旧事,但不少人都曾经亲眼目睹,多年谈资,瞒也瞒不住,所以根本不是秘密。”
青黎哦了一声。
魏钦这下是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由得嘿了声,笑道:“白月光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青黎声音淡淡的:“你都说是陈年旧事了,还需要什么反应。”
魏钦啧了下,看她真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好再调侃什么了。
对方下午三点还要回公司开个会,青黎没有留她,谢过之后便自己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中途时微君给她条信息,是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碗色泽十分鲜明的水果沙拉。
青黎还注意到那些水果都是昨天逛超市买的。
她不由得笑了下,半晌后也对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拍了张图片发送过去。
对方很快回过来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青黎有来有回地跟她聊了会儿天,一边打开手机搜索国内一些公司的公开资料——不需要多么细致,只要眼熟就可以。
第27章 豪门恩怨27
因为答应时微君会去看她, 所以没过两天,两人便见了面。
顺便又一同去了趟寒居寺。
港城遍布小叶榕,寒居寺附近同样, 因肆意生长多年,个个都已经是独树成林的模样, 枝叶繁茂,华冠绵延。今日天晴, 但寺庙里却依旧如上次过来时一样清静, 空荡荡的青石板路,香火稀薄。
青黎手持细线香, 三次礼拜,上前插入香炉。
时微君站在一旁看她, 目光透出奇怪,青黎礼佛时并未叩首, 但面容沉静平和,在缥缈的细烟中显得十分认真——让人说不出来够不够诚心。
青黎转过身, 问她:“既然来了, 你不拜一拜吗?”
“我不信佛, ”时微君摇了摇头,又有点迟疑地问, “你信佛?”
出乎意料的, 青黎也摇了下头。
时微君不由得皱了下眉, 说:“那你……”
青黎看向她, 目光带了点笑意,说:“入乡随俗, 要讲礼貌。”
时微君闻言瞪大了些眼睛,几乎呆滞。
所以她这样的做派, 仅仅是觉得到了寺庙却不拜佛,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吗?
时微君转头看了下坐在佛龛中的释迦牟尼佛,这处庙堂冷清,连带着这法身之上也有了点点剥落,阳光从窗棂中透射过去,映在上面露出些斑驳,却依旧慈眉低垂,唇间带笑,又淡漠又悲悯。
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往门口的取香点走过去。
青黎却伸手拉住她,笑着说:“拜不拜都行,不强求的。”
时微君嗯了声,说:“不强求。”
青黎看了看她的神色,说好吧,便松开手。
时微君取了香,对烛点燃,像青黎一样站着礼拜三下,匆匆插上去。
上次青黎过来约见了至明大师,但这次来,却有点像还愿的意思,两人上了香,又被门口的小沙弥推荐请了平安符,而后便径直出了寺庙。
时微君在路边一个长椅上坐下,外头太阳白的曝光,但得树荫庇护,轻风暖暖的,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发懒。
青黎从远处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离近了,把其中一瓶的盖子打开后递给她。
时微君左手还捏着那个平安符,便没去用手接,反而仰起头,直接把嘴巴凑到瓶口旁。
青黎失笑,一边顺从地倾斜了瓶子喂她,一边说:“小残废。”
时微君这会儿十分乖觉,也没理会她的调侃,凑着瓶口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只一双乌黑的眼珠缓缓转着,慢吞吞地盯着青黎,像幼小的、娇气的麋鹿。
“喝好了吗?”青黎拿开瓶子,目光落在她脸上,放低了声音问。
时微君点点头,又舔舔唇,唇瓣上透明的水渍很快被一闪而过的舌尖抿掉。她的唇形很漂亮,唇色泛着自然的红,因为刚刚用水滋润过,显得娇艳欲滴。
青黎的视线停留上去两秒,很快便转开,在时微君身旁坐下,半晌后,抬起手里还没盖上的水瓶喝了一口。
又过了几秒,时微君把背倚在了青黎身上。
青黎抬了抬,提醒道:“小心压着胳膊。”
时微君闻言便挪了挪,但可能还是不太得劲,便又站起来,走到了青黎的另一侧,坐下,再次靠上。
青黎有些无奈,但也没动,就任她靠着,一边问:“明天是不是要去医院做下检查,看看恢复情况?”
时微君说:“嗯,明天下午去。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说不定可以直接卸下来。”
青黎说:“还不到一周呢,你急什么。”
时微君唉了一声,有些苦恼地说:“不舒服,做什么都不方便。”
青黎说:“所以劝你回莲花山住,有人照顾,老人家也都在家,足够安全。”
时微君停顿了下,转而有点含糊地说:“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青黎看她一眼。
时微君抿唇,小声说:“那天是个意外,真的。”
青黎收回视线,点点头。
时微君垂下眼睛,目光透过道路旁防护的栏杆,眺望着山下有些遥远的城市,太阳照过去,呈现出一种闪亮亮的奇妙视觉。
过了会儿,她再次开口,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你请了三个平安符。”
青黎嗯了一声。
“有我的,”时微君声音安稳,接着问:“另外两个是阿姨和章馨的吗?”
青黎又嗯了一声。
时微君哦了下,说:“挺好。”
青黎不禁笑了下,动了动被倚住的肩膀,轻晃她:“什么就挺好了?”
时微君手里捏着那只唯一的平安符,说:“她们毕竟是你的妈妈,你的妹妹,你给她们请平安符是应该的。”
“血缘关系真是奇妙,不是吗?”时微君的声音有些低,如同耳语。
“你们有着这世上永远无法真正割裂的,纯天然的亲密关系,好像无论之前多么陌生,多久没有见,都有借口能联系在一起。”
青黎看着眼前的绿色,静静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四周的清风温和,天际中白云被吹得极浅极淡,暂时被遮蔽的太阳露出来,视野像是骤然被人为调高了几个亮度,光线在一刹那明媚到刺眼,绿郁加深。
“青黎,”
良久,时微君突然喊她的名字,很轻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算是有关系的人吗?”
青黎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靠在身上、近在咫尺的时微君,对方轻轻垂眼,有些看不清楚神色。
“当然。”青黎开口。
时微君却像是没有听到,反而自言自语般又重复了句:“真的有吗?”
青黎看着时微君,渐渐皱起了眉。
有吗?
当然有,甚至是比血缘更深切的、更无法言喻的关系。
青黎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近十六年的时光在她脑海里又急又快地一晃而过。
其实在最初时就知道的,时微君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比林雯、比章馨、比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特殊。
她是青黎在这方天地间唯一能预知未来命运的那个人。
她在幼年时,便透过时微君提前看到过这个世界。
青黎轻轻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线如同往常一样保持平稳而沉静。
“微君,我们有关系的。”
时微君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那么明媚的日光下,她的眼睛里却像蕴含了空寂的深渊。
她问青黎:“如果有关系,为什么十年,你都不回来看我。”
原本应该在初见时的质问被骤然提起来。
“……我很抱歉。”
——
深夜。
电子屏幕上色彩鲜明的柱线图正在一刻不停地来回跳动,特助发过来的邮件内容也被打开,内容已经被拉到最低端,尾部加粗的那几行结论,正在显示一年前所做的策略模型在样本外的预测与如今的市场基本保持一致。
末尾被加上了无数个感叹号,非常深切地表达出了对方的赞叹。
但青黎却并没有因此生出多少喜悦,甚至可以说情绪平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固然有几分能力,可与这位数学系博士出身的特助真正拉开差距的,是她与对方相差几十年的信息差。
蝴蝶的翅膀扇起来并没有产生太过浩大的结果。
她的到来没有让这个世界走向毁灭或者更加繁盛,就像是在时微君的命运里看到的那样,国际格局一如既往,原本的战争还是爆发了,天灾照旧如期而至,该来的病毒依然会来,金融风暴还在轮回反复……
如果青黎局囿一池,这些信息对她来说或许并不会有什么大的用处。
但她没有,她去过最高学府,看过世界,自然知道如何去支配这些“不可抗因素”,从而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她也确实在停下来的时候这么做了。
只是,微君……
白天对方一直保持缄默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青黎不由得皱起眉。
“叮——”
突如其来的邮件提示音打断了青黎的出神。
青黎抬眼,视频会议还在继续,特助的尾音从笔记本里传出来。
“……邮件已经发送过去了。”
青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同时道了声谢,点开邮箱,下载文件——是一套刚刚整理出来的国内物流行业以及由此可以延伸出商业蓝图的分析计划书。
“因为网络的局限性,这些只是在市场上目前公开的资料中抓取的数据,只能暂时做参考,如果您想要进一步细化的资料,则需要更充裕的时间。”特助的声音一顿,然后非常贴心地问:“您需要我回国帮您吗?”
青黎笑了笑,说:“你如果想家的话,我可以给你批假,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特助的小心思被拆穿,立马心虚的咳了一下。
文件下载完毕,青黎翻了几页,然后点击打印,让为了避开粉末影响安置在几米外的打印机开始工作,同时开口:“暂时不用,等我需要你的话会召唤你的。”
特助一本正经地敬礼:“Yes, Madam。”
会议一直持续到接近凌晨青黎才宣布下班。
挂了视频之后,青黎抻了抻略显僵硬的脊背,也没管桌子上的凌乱,站起来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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