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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衔环张口险些要呛他句光我努力怎么行，想想看说出口真倒霉的还是自己，遂咽了回去。他刚要睡，听见徐烺轻声又道：“等它能跑能跳了，还得送回山林去。小崽子不是子民，我们不能留在身边，别叫它又成了一个沧粟……”
被他一说，李衔环蓦地心里有点难受。他搂住徐烺腰，闷闷地“嗯”了声。
第154章 【一五四】
早晨，两人是被小崽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的。瞥眼一瞧，狼崽子在被褥间扑腾，乳牙连被单都钉不穿，却咬住了甩头猛撕。见李衔环醒了，便凑过去叼住他的衣服呜咽着要奶吃。徐烺同李衔环一起爬起来，李衔环伸手想挠挠它下巴，小狼只认奶不认认，衔住他手指头就吸。
徐烺观察它片刻，忽然起了玩心，解开李衔环松散的衣带。清晨稍冷，胸口敞开被凉意一激，李衔环清醒不少。低头便见徐烺故意当着小崽子的眼前凑上来，吮住那面没被擦破的乳头吸得啧啧有声。他脸都红了，小崽子见有人跟他抢奶吃哪里肯依，嗷呜呜叫着就要扑过来挠徐烺，奈何直起身子也够不到，气得咬着徐烺衣服把他往外扯。
李衔环推开徐烺，点了他脑袋一下，“大坏狗！”说着，他又点点小狼崽脑门，“小坏狗！”
徐烺哈哈笑着掐了他脸一下，披衣洗漱去了。李衔环把小狼抱进怀里，小崽儿叼住乳头便不松口，边吃边眯缝着蓝眼睛偷瞧。
外院，于清源和厉素红夫妻俩不知何时离开了，但行李没全带走，估摸着还要再拐回来。李衔环奶完了把小崽子塞给徐烺，自己进屋去了。徐烺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把小狼崽拎过来塞进自己衣服里，摸了摸它脑袋，“你从哪儿来的？”
小狼崽听不懂人话，闻到大狼的气息也不发怵，够向李衔环那边挣扎着要往外爬。徐烺把它按回去，又道：“他不是你妈，是我老婆，找你自己妈去。”
积雪开始化冻，雪水顺着瓦檐一串串往下滴落，砸到了小狼耳朵上。它耳尖动了动，一扭身张牙舞爪就要去抓水珠。徐烺笑笑，挠着它下巴说道：“奶好喝吗？没下次了。”
小崽子这回似乎听懂了，呜呜叫着抗议起来，气得咬住徐烺手背。徐烺把它小牙儿扒开，信口道：“这么凶啊，你妈教你的？”
乳牙在手背上留下个浅浅的红印，徐烺揉着小狼脑袋，把小崽子揉得眼皮耷拉下来，很快便又睡着了。他缓缓出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城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上午，于清源和厉素红俩人果然又折回来了。进到后院便见徐烺坐在廊下，似乎要用灵力传信。见两人悠闲走过来，徐烺抬头道：“你们还不打算走吗？”
“马上就走。”厉素红笑眯眯地回道。她说着，走近了些看趴在徐烺腿上熟睡的小狼，“真乖，真想把它偷走。”
于清源在徐烺旁边坐下来，低声道：“这回我们要出去躲一阵子再回来，不过梦河就这么大，又能躲到哪儿呢。”
他见徐烺只是应了声，并不往下接，不由正色了些，“少主，容我过问句，你要陨铁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徐烺垂着眼答了句，岔开话题，“你们从哪儿捡来的这孩子？”
见徐烺不欲多言，厉素红识相地顺着台阶往下接说：“城外不远。母狼不见了，不知道是把小狼丢下还是找吃的去了，下着雪我怕小崽子冻死，才叫清源捡回来的。”
徐烺随口道：“过两天我会把它送回山林去的。你们也往北走避避风吧，保重了。”
于清源嗯了声，站起身，顺手牵着厉素红的手腕便要告辞。厉素红边走边回头，轻声道别，“少主，保重。”
闻言，于清源停下脚步，夫妻俩一起回头，忽然额头轻轻挨着额头闭上眼睛。有些浅色的光点从两人之间漾起，慢慢飘落到徐烺身上。两人异口同声道：“请蛇神与梓山赐福于你。”
第155章 【一五五】
傍生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
他从这梦中挣脱出来，额上莫名其妙出了层薄汗。梓山又下雪了，雪很快便积攒了厚厚一层，漫至膝盖。殿外高台上是完整纯白的雪面，没有半串脚印。傍生擦了擦那层薄汗，梦里的画面便在顷刻间混成一片，只记得时间似乎在梦中悄然走出去很远，远到有人变得更加陌生起来。他追着消失的幻梦走到外面，骊姬近来行踪不定，徐烺也出去了仍未回来，神殿中只剩下傍生自己。
没什么缘由，他决定自己冒雪下山去，脚印在空白的山间留下长长一串。风雪越吹越浓，傍生背着竹筐往梓山脚下的林间走，那里生长着种白色的小花，只有下雪时才顶着严寒盛放，暖在温室反而一夜便会凋。他蹲在雪地中用手抚去浮雪，那些花朵像是从雪面上开出来的，一点点鲜红的蕊心。慢腾腾地找，慢腾腾地放进竹篓。傍生渐渐走到了林深处，他听到了野猫有气无力地求救声，还有些蛇从雪屑子间爬动的声音。
畜生捕猎、吞噬性命本也是件无关对错的事情。虽说这样想着，傍生仍是寻着声响找了过去。他先是看见了棵被积雪压弯的树，树下有只后爪受伤的野猫，年岁不大、小小一只，瘦得只有两个巴掌大。奇怪的是，那尾黑蛇并没有将猫缠起来，只是用细长的躯体将它牢牢圈在其中，立起三角形的头，警觉地观察着走向树下的傍生。
黑蛇也是条小蛇，见傍生慢慢靠近，嘶嘶着不安地扭动起来，但仍是挡在小猫身前。他走近到几步远外，微微怔住，开口道：“你们是子民啊……”
小猫奄奄一息，在严寒中身体抖个不停。那蛇看上去也不像灵力充沛，几乎说不了人话。傍生执意走上前，小心翼翼靠近机警的小蛇，试图把手覆盖在他头上。蛇撑起身子便想咬，傍生的手没缩，尖牙刺上去前，灵力的光点流转飞出，黑蛇动作明显顿了下，在灵力的作用下安静下来。
“救……救救她……”
蛇在灵力的照拂下慢慢脱却蛇鳞，化为一个短发的小童子，骨瘦如柴，话也说不利索。他把小猫护在怀里，还是竖瞳的眼睛盯着傍生，“山中的神明，救她。”
傍生没有说话，他摸摸小童子的脑袋，伸出双手覆在小猫头上，灰白的灵力缠绕在三人之间。小猫求救的呜咽减弱，少顷，化成个半大的小姑娘，衣衫褴褛，比小童子更瘦小。傍生撕了段衣角扎起她腿上的伤，他把竹筐丢下，想了想，取出一只小花别在了小姑娘的头发上，一点点红艳艳的花蕊，点缀在干枯的黑发间。
傍生背起小童子，怀里抱着小姑娘，脚步快了不少，往梓山脚下赶。小姑娘双眼紧闭，但呼吸安稳下来，那童子也不说话，眼睛一直从他肩头望着小猫姑娘。傍生轻声问说：“你们从哪里来的？”
“极北之地，”小童子答一句，又说，“神魔去了我们的村落，然后下了大雨。”
傍生点点头，不再问了。一直走到山脚下猎户家他才停下，敲门半晌，是个同样半大的面生小姑娘过来应门。傍生愣了下，问说：“姐儿，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揉了下眼眶，垂头道：“我爹死了——”不等傍生开口，她主动便想从他怀中接过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小猫姑娘，“神君，叫他们先留下吧。我娘在屋里呢，见到小孩子，她便不哭了。”
傍生同她一起进屋，生起火盆，小丫头跑来跑去又是给三人倒热水，又是要拿药粉过来。傍生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开口道：“别怕，群星会把他带回你身边的。”
小丫头不由回头，看了他半天，重重地点头。就在此刻，那一直不讲话的小童子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傍生笑笑，把药粉洒在小猫姑娘的伤口上，“我是傍生。”
小童子紧张地看着他动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小猫头发上的花，他再度问说：“这个，要怎么还给你呢？”
“慢慢等吧，”傍生换完药，把小瓶子递给他，“梓山的神明会回家，你可以代我交给他。”
第156章 【一五六】
于清源厉素红夫妻俩走后没多久，便能听到又有两个脚步声从外院往这面靠近。平日里洒扫的老嬷嬷步伐稳健，倒是跟在她后面那个小心翼翼的，徐烺等的那个人果然来了。片刻，老嬷嬷先走，那人自己进来，穿着粗布的裙装，挎个布兜子，正是小燕。
她看着倒比在万窟山拘谨不少，但也没多礼，只是冲徐烺点点头，说道：“少主。”
徐烺也冲她点头。小狼崽被揣在衣襟里，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挤着眼睛在睡。小燕上前一步，好奇道：“这么快就生了——”
“捡的。”徐烺打断她。可惜没截住小燕后半句话，“和你长得挺像——”
徐烺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我想着你是来补充画具的，就同城里的商铺知会了声。”他随口又问，“买完了？”
“嗯，”小燕应声，解开布兜子给徐烺看，“抱歉。”
徐烺摇摇头，只道：“我想拜托你件事。总觉着你也脱不了干系了，是个合适的人选。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没什么。”
小燕想也不想点头道：“可以。算报答你们不告神魔之恩吧。”
刚说完，小狼崽打了个喷嚏醒过来，从徐烺衣襟里翻腾出来跳到他腿上，咬他的手玩。徐烺一手托着它站起身，“夜长梦多，现在走吧。我牵匹快马给你。”他说着起身便要过去，小燕忙道：“不必了，快马我也乘不好。”徐烺点头，又去叫李衔环。不一会儿两人回来，小燕打了声招呼，反而操心说：“小孩子怎么办？”
“带去，”李衔环答，“我抱着。”
三人一崽儿出了城，徐烺才化作白狼。小崽子并不怕这匹巨狼，在他背上兴奋地嗷嗷叫。倒是小燕和老马适应了半天。老马嘶气不肯上前靠近，小燕隔过须臾就得伸手把自己的狐狸耳朵压下去，只得让她在后面远远跟着。小燕亦不问究竟何事，照顾她脚程，走走停停算是在傍晚赶到谷底。
小燕免不得又被那谷底奇景震荡不已，倒是瞧见那些还未塑形的陨铁时眼睛都没多眨一下，拿了工具便就地雕琢起来。铁锤附着灵力砸在上面，她施力的手法很巧，陨铁非但没碎，反而变得薄而坚韧。徐烺抱着小狼崽离得稍远，眼睛盯着远方似是无意间在望风。这边李衔环等在旁边，好半天，小燕才低声说：“我像是见过你。”
李衔环笑而不语。小燕眼睛不曾从陨铁上挪开，少顷，李衔环才道：“或许吧，可惜我不记得了。”
“也许不是你，是另一个人。”小燕自顾自摇摇头，“你们挺像的。真奇怪，明明他们说他是个蛇蝎心肠之人。”
李衔环知道她是在说什么了，奇怪的是，苦涩淡了，只是有种浅浅的释然。他刚要开口，余光瞥见缠绕在小燕手腕上的那些灵光，心跳倏地停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手腕，“……鹿神的灵力。”
极淡的元水神君灵力，微弱附着在小燕的灵力上，二者缠绕交织，几乎无法分辨。李衔环瞪大眼睛，半句话也讲不出来，恍惚间只觉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半晌，他才松开小燕的手腕愣愣道：“她仍在把祝福与恩典带给你。”
“嗯。只要我还在雕琢她，她便能把祝福带给我。”小燕笑笑，垂着眼继续为那些陨铁塑形，“小娘娘从不食言的。”
第157章 【一五七】
夜半，敲敲打打的声音不再回荡于谷底。成型的是把造型奇怪的剑：剑身极细，剑底有两缕缎带造型，于剑身缠绕分离，又最终汇聚在剑尖。整体还在散发着光晕，显然还需要归于土壤最后沉淀。小燕技艺之精湛，令徐烺和李衔环都感慨不已。她自己没什么感觉，解释说：“上面有两股陌生的灵力，打着打着就成这样了。”她说着，手指从缎带形状上滑过，“能开刃的地方都开了刃的，不会影响使用。”
小狼崽又在衣襟里睡着了，徐烺拎起铁剑，比他想象中要轻很多。他递给李衔环试了试，李衔环点头，刚要再度掩埋，小燕忽然道：“等等。”
“凑个三吧。”她说着，双手相扣合拢，拇指指节轻轻碰在额头上。“我把鹿神的祝福赠予你们。”
几乎是在话音将落同时，天空骤然滴落细雨。三人同时抬头望向夜空，细密的雨滴在冬日并不寒冷，甚至有些微微的暖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走出谷底便停了。小燕伸展着僵硬的腰背去牵那匹老马，“来不及回万窟山了，我回城中再留一夜，晚上也能再来看看。”她自己先走，两人也不急着追，那匹老马大狼靠近就不肯走。
算是了了桩事，李衔环心绪意外平静，把小狼崽接过了抱在怀里，轻声开口道：“我总觉得很玄妙，但不知道怎么说。”
小燕和老马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徐烺和他在土路上慢步。小崽儿耳朵轻轻动了动，徐烺低头笑笑，难得调侃说：“或许可以问问阿尼莎。她总是能知道些稀奇古怪的话。”
“嗯，”李衔环点头，“大抵真如她所言，是从梦河外听来的吧。”
正说着，小狼崽忽然一个激灵醒了，两爪子蹬在李衔环肩头便呜呜狼嚎起来。两人一愣，远处传来了高亢长啸，似在回应小狼。徐烺听了须臾，揉了下小崽子脑袋，“亲妈找来了，怕不是要急疯了。这回厉素红好心办错事了。”
李衔环把小狼崽放到徐烺怀里，“我在这儿等你，快去。”
白狼叼着小崽子的后脖领子，身形快如白色闪电，眨眼便消失在了山林间。到底是奶过的小崽子，李衔环恋恋不舍地追着看了片刻。他走到树下，突出土地的根须虬结如蛇。李衔环坐下打个哈欠，阖眼便睡着了。
他是被徐烺抵在眉心的指节唤醒的。李衔环一惊，像是从长梦中挣脱出来。徐烺半弯着腰，忍不住问说：“不舒服？”
李衔环摇摇头，梦中的画面化作一团泥泞。他岔开话题，“送回去了？”
徐烺点头，追问说：“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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