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见陈识表情微变,李良白赶紧开口解释。
“就是那种,长得很精致很好看……”李良白忽然觉得自己越解释越像是在形容女孩子,更慌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很赏心悦目。”
陈识挠了挠下巴,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声谢谢。
还不如不解释。
陈识向医生问来了治疗费用的总和,数目不小,报销也没办法这么快到手,继父问了一嘴钱的事情,被陈识给堵了回去。
术后一段时间的恢复和休养,陈识是尽了心力的,虽然陈母跟他没话聊,陈识还是每天都在病房里坐够三四个小时,待到陈母出院,陈识跟护工结了钱,坐高铁陪她一块回了杭州。
八九月的杭州温度很高,没想到到了夜里又起了一阵梅雨,淅淅沥沥的,如数落在玻璃窗上。
陈识盯着窗外被糊成一片的灯光,思绪胡乱飘着。
沉默的车里忽然响起陈母的声音。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忙上忙下的。”
陈识动作有些缓慢地扭过头来,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句话。
“花了你不少钱吧,到时候医保报的钱到了,我转给你。”
“不用了。”陈识说,“你留着花吧。”
陈母愣了一下。
“我事多,以后不一定能常回来看你。”
母亲生着病,还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陈识觉得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可他转念一想,这对陈母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释然和解脱呢。
她已然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陈识每次回去都显得如此多余,扰了一家三口的亲近生活。
沉默良久后,陈母出声道:“我知道了。”
继父和陈宇在小区门口等着,父子俩就穿了单薄的短袖睡衣,手臂和腿上都沾了不少雨水,陈母见了,忍不住道:“这是做什么啊?不怕受寒吗?”
她急匆匆地开门下了车,耳畔忽然响起陈识的声音。
“妈。”
陈母扭头看他。
“你要注意身体。”
陈识坐在车里,一方小小的窗户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如此单薄纤瘦,好像记忆里这个男孩一直都是如此,在角落里不打眼,不冒尖,也乖巧懂事。
乖巧懂事到,就算从来没有得到该得到的期待和夸奖,也从来不哭不闹,安静沉默。
“哥哥,你不下车吗?”陈宇给陈母撑了把伞,歪歪扭扭的,伞把很快就被陈母接了去。
陈识冲他弯了弯唇,眼底泛着的水光粼粼,像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似的。
“哥哥不下车了,我定的返程高铁票就在一个小时后。”
陈母深深地盯着他看,陈识不敢看她。
他有点害怕,怕那道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舍和难过。
“再见。”陈识说完,匆忙关掉了车窗,也隔去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师傅,麻烦送我去高铁站。”
抵达北京已经是晚上,再从高铁站打车回去已经是深夜,陈识整个人累得快要抬不起手指,他头疼欲裂,迈着软绵绵的腿朝家里走去。
走到拐角处,陈识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个满是酒味的拥抱给扑了满怀。
陆执与力气很大,有些焦躁不安地不停抚摸着陈识的后背,似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找不到你人,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跑了。”
陈识费劲挣开他的动作,可陆执与抱得紧,灼热的呼吸混着酒味儿,滚烫的唇胡乱贴住陈识的脖颈,将瘦小的他整个人都锁在怀里。
陆执与心脏抽抽得疼,越抱越紧,低声喃喃道:“你瘦了好多……”
“陆执与,我要,我要没办法呼吸了……”陈识皱着脸,被禁锢的他只得用力在咫尺间的脖颈上咬了一口,“放开我!”
陆执与疼得倒抽了一口气,陈识迅速地挣开他的动作,软绵绵地从陆执与怀里逃了出来。
他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摸着胸脯快速地喘着气,眼尾也抹了些红意,有些生气地盯着陆执与。
“你找我发什么酒疯?”
陆执与盯着他看,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反应也跟着慢了许多。
“我,我很想见你。”
陈识累得双脚无力,连个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我要回家了。”陈识弱声道。
“你今天是不是送你妈妈回去了?”陆执与突然想起陈识订了票之后方庭宇转告了这事,他喝了酒一时上头,竟然忘记了,只想着陈识又忽然没了踪影,心慌极了。
“赶了两趟高铁,很累。”
再加上跟陈母这番近似与摊牌的说法,陈识回来的高铁上满脑子都是交织在一起的以前的画面,他努力地从生活的痕迹里去寻找母爱了,只是确实微乎其微。
陆执与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心疼,忍不住向前一步,再次把陈识给抱进怀里。
陈识这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陆执与喉间发酸,他紧着牙,声音很低。
“陈识,你就算不原谅我,也不要随便原谅其他人,接受其他人行不行?”
说的是蒋琛舟。
陈识无奈轻笑。
“陆执与,你真的很在意他。”
“我只在意你。”陆执与快速回答道。
陈识任由他抱着,眼神却是逐渐发冷。
“你真的了解我吗?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放下芥蒂跟他在一起吗?”
“我不想你和任何除了我之外的人在一起。”
陈识摇头。
“我总会找新的人的。”他说,“但不是现在,也不会是蒋琛舟。”
楼道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陈识轻轻拽了拽自己腰上的手臂。
“陆执与,我真的很累,能不折腾我了?”
陆执与低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你早点休息。”
陈识可算得了自由,他沉默地进了电梯,回家。
今天连玩猫都没力气了,陈识快速地冲了个澡,身上的疲惫被驱散了不少,外头这是响了两声门铃。
陈识戒备地打开家门,没见着人,但地上有个纸袋子。
他拎起来一看,竟然是安神香。
是初次见陆执与的时候,他给陆执与点在酒店里的那款安神香,也是陈识最喜欢的一款。
陈识壮着胆把门打开了些,楼道里空无一人。
心头忽然一动,陈识走到阳台边掀开窗帘望去,陆执与正好从房子里出来,走到车子前。
陈识忽然听到自己猝不及防近到耳畔的心跳声,不快,但是非常响。
陆执与在下一秒抬起头望了过来,那双在黑夜里熠熠闪光的蓝眸,准确地抓到了陈识家的窗户,也好像准确地抓到了陈识的眸。
具有穿透力的、灼热的视线将陈识紧紧钉住。
第86章 “你让他碰你?”
陆执与连续多餐未进食,还喝了好几晚的酒,看着还是毫无感觉的样子,方庭宇心里发慌,怎么的都要拉着陆执与来医院做个检查。
结果不算好,但也没生什么大病,只是医生察觉到他心里发燥,眉眼疲惫,整个人都带着无法靠近的冷淡。
“吊三天针调理一下身体吧,就算是年轻,也不能拿身体这么造。”医生快速地在电脑上敲下药单子,又瞥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另外,身体上的疾病可以治好,心理上如果有什么困难,也要及时求医。”
陆执与倏地睁开眼睛看他。
“我没生病。”
医生耸了耸肩,递给满脸堆笑的方庭宇一个单子。
“去拿药吧,等下在外面吊针。”
陆执与浑身戾气,才刚被护士扎好针坐下,就想起身。
“我的祖宗啊,你先把药吊完吧,有什么事我去帮你处理。”
陆执与眸子冷淡,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方庭宇实在感觉陆执与状态太奇怪了,从前那个潇洒从容,自信绅士的陆执与好像已经不见了,就剩下一副躯壳,和怎么样都无法消散的戾气。
要不真听听医生的,安排一个心理医生帮他看看?
虽然陆执与现在连针都不愿意吊了。
“懒得耽误时间,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现在已经有低血糖了,不是睡一觉就能治好的。”方庭宇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忙,我去帮你做。”
陆执与神色晦暗不明,脸颊上消瘦下去的肉让他看起来更具锋利。
“我怕陈识不愿意搬到我办公室里来。”
“那怎么会不愿意,这是公司决策,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陆执与缓慢地咽了咽喉咙,失神道:“会吗……”
自然是会的,陈识收拾好了桌上的所有东西,连带着摆在桌上的两盆多肉一块带进了新来的这位副总的办公室里。
进了办公室,他瞥了一眼摆在台子上的铭牌,动作猛然一顿。
陆执与?!
方庭宇已经从门外进来,见了陈识,他松了口气,立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陈先生,这个是陆总近日的行程,你熟悉一下吧。”
陈识愣在原地。
“我能不能——
“陆总现在在医院输液,你会开车吧?等下要麻烦你去接他一下。”方庭宇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已经认定陈识和陆执与没再有任何瓜葛,他不过是新提上来的小助理。
陈识没有动作,搞得方庭宇也跟着紧张起来,心脏咚咚咚响得厉害。
半晌,陈识艰难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文件和车钥匙。
方庭宇又松了口气。
“那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吧。”方庭宇说完,正要离开。
“又是他安排的,是吗?”陈识的声音在后头冷不丁响起。
方庭宇顿住了步子,偏头道:“他近期身体损耗真的很严重,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在位置上昏睡过去了。”
冰冷僵硬的医院铁凳,坐着靠着都很不舒服,高高在上的陆总什么时候体验过这样的平民生活,高大的身体蜷缩在这方小小的座椅里,整个人被空调熏得脸颊绯红,鼻子也紧紧皱着。
陈识赶到的时候,他的手果然开始回血,渗了好多到倒吸的管子里,看着吓人。
陈识赶忙喊来护士。
“这是最后一瓶了,吊完了叫我们取针。”
陈识低声道谢。
“好的,谢谢。”
突然一下,陈识的手背被一道冰冷的手给覆盖着。
是陆执与醒了,看着还有些憔悴,只半睁着眼睛,贪婪地盯着陈识。
“我还在做梦吗?”陆执与小声问道。
陈识抿紧唇,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陆执与似乎还是当自己在做梦,忍不住示弱撒娇道:“宝贝,我好难受。”
“陆总,中午约的那家公司刚刚把饭店信息发过来了,等下我送你过去。”
陆执与这个样子也聊不了什么东西,陈识只好作罢。
他今早收到那份升职邮件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毕竟副总助理的工资是之前的两倍还要多,却没想到这居然是陆执与安排的。
陆执与依旧保持着迷糊的状态,一双泛了水的眸子眼巴巴看着陈识,整个人缓缓地靠近。
“宝贝……”
又喊他宝贝,这是以前陆执与很爱用的称呼。
陈识不耐地躲开他的动作,陆执与连忙追上,生怕陈识跑了似的,另一只手也跟着一块来抱他。
“别乱动啊。”陈识皱眉道。
陆执与嘴里还在念着陈识宝贝之类的词,喊得他耳热。
幸好周围的人不多,只是小隔间里的小护士时不时探头看着他们俩,脸上还挂着神秘兮兮的笑。
陈识烦躁地推开陆执与的头,他腾出一只手点开和蒋琛舟的聊天记录,对方还没有收转账,马上要过期退回了。
陈识准备起身去给他打个电话。
陆执与立马抓住他的手腕。
“别走。”
陈识皱着眉,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陆总,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陆执与被丢在原地,有些落寞。
蒋琛舟很快接起了陈识打来的电话,他语气很温和,问陈识怎么了。
“你把钱收了。”陈识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陈识又接着道:“是不够是吗?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再补给你。”
“不是——”蒋琛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被调到陆执与办公室当助理了是吗?”
“嗯,他怎么来我们公司了?”
“他买了股份。”蒋琛舟只简单解释道,“你要当心他,陆执与这个人花样多,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知道。”陈识淡声道。
“钱我先不收了,你手头也紧,等你宽裕了再给我吧。”
“那我先转一半给你。”
“真的不用。”
“我不需要你帮我妈妈付手术费……”
“谁帮你妈妈付的手术费?”陆执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识心头微微发颤,扭头看他。
陆执与扶着墙虚弱地站着,他手背上被粗暴扯开的针孔还在滴着血,顺着手背一路流下来,坠在指尖。
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可怜的眸正在诧异地盯着陈识,付手术费的不是他吗?陈识这又是在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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