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
陆执与听了这半带赶人语气的话都没什么反应,心里头已经习惯陈识这样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态度。
“我来看看你,你吊水睡着了容易回血。”陆执与解释道,“这是最后一瓶了。”
陈识抬眸看了眼只剩小半瓶的药,他说:“马上就吊完了,你可以走了。”
陆执与无辜地指了指平板屏幕。
“我要开会。”
陈识无语,他起身:“那你慢慢开会吧。”
陆执与紧跟着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去?”
陈识不说话,他伸手够到顶部的药瓶,踩着虚浮的脚步,朝厕所走去。
陆执与跟了上来。
“你不是要开会吗?”
“都是些套话,听了和没听没什么区别。”他动作殷勤地想要接过陈识手里的药瓶,被他动作一顿躲开。
一楼的厕所设置了专门用来挂药瓶的钩子,陈识解开裤子,正准备上厕所,外头忽然传来陆执与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那你怎么还没尿?”陆执与没听到水声,有些狐疑。
陈识蹙眉:“你能不能走开点。”
被明晃晃嫌弃了,陆执与还是舍不得挪半个步子。
“我在这守着你,你赶紧上吧。”
陈识越想越觉得尴尬,他有些烦躁地靠在门板上,说:“你在外面站在我尿不出来。”
陆执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吭声。
陈识正酝酿好了尿意,耳边响起的声音又吓得他鸟一抖。
“我装不在,你也还没尿。”
陈识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了:“陆执与,你走开点!”
“……哦。”
终于解决了生理问题,陈识拎着吊瓶回了位置上,脸色不能算是好看。
陆执与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敢吵他,而是安静地坐在陈识身边开会。
困意总是在身体极度舒适的时候传来,陈识呼吸逐渐匀称,视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医院的硬椅子坐得人腰酸背痛,陆执与掰了掰脖子放松,瞥到一旁已经睡得脑袋不停钓鱼的陈识,他立马放轻动作,把陈识的脑袋靠到自己肩膀上。
肩上的人已经睡得昏沉,呼吸均匀着,卷翘的睫毛在白嫩的脸颊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一楼是最嘈杂的,时不时就会冒出几句跟护士医生交流的话语来,而陆执与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所有感官都已经被陈识虏去,静到让他几乎不敢呼吸。
陆执与拿出手机,对着昏睡过去的陈识拍了张照,接着任劳任怨当人形靠枕。
最后一瓶药输完,陆执与小声喊来了护士给陈识取针,伸手轻轻按住针孔,直到浸出来的血液逐渐减少。
视频会议已经结束很久,陆执与用左手敲键盘回消息,效率低得有点夸张。
右肩已经被靠得有些发麻,但陆执与半点不敢动,生怕弄醒陈识。
陈识一觉眯到了傍晚,他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药瓶,那儿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有动作,正犯着困的陆执与也立马就醒了。
陈识脸侧被印出了两道红红的痕迹,他冲陆执与轻轻皱眉。
“吊完水了,去拿药就能回家了。”
陆执与起身道。
陈识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睡着前的情形,一时间对陆执与和自己依靠在一起这件事毫无印象。
陆执与从窗口拿完了药,陈识跟上他走到门口。
“送你回家。”
陈识站在原地,抬眸看他。
“我上次赶过你了。”似乎是在叹气,但陈识又防备得极好,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我已经赶过你很多次了。”
陆执与喉间松了又紧,他自嘲般勾出一个笑,说:“所以你发现了,我赶不走。”
肩上落了件厚重的衣服,陈识抬头跟他对视。
“天气很冷,不要再生病了。”
这病前前后后也折腾了个多礼拜,好在是见好,天气冷得不行,除了把陆执与的衣服送去干洗了一趟,陈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了。
陆执与在国内待着,总不免有朋友常约他出去玩,最近他们学了个新牌玩法,上头得很,基本上天天晚上都有局。
陆执与兴趣不大,只跟着玩过两个晚上,倒是每想到今天晚上能碰到张婉宁。
离了婚的张小姐日子比没结婚的时候还要更潇洒,京圈里谁没听过手撕前夫,独掌大权,响当当的张小姐,她现在在哪个圈子里都很混得开,人缘很不错。
被介绍到陆执与面前是,他捻着酒杯轻轻和张婉宁捧杯,唇角的笑神秘又轻佻。
“不用介绍,老熟人了。”
张婉宁落落大方地坐到他身上,诧异问道:“大家都说你回美国了。”
“是待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来了。”
张婉宁挑眉。
“这样啊。”
陆执与身边很少出现女人,有人占了这个位置,其他人也就只敢好奇得看个不停。
“你们陆氏最近手里头又有个大项目吧?”
陆执与看着她,忍不住摇头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找你合作的时候你还对赚钱这事毫无兴趣呢。”
张婉宁忍不住笑,她说:“那是以前没赚到过钱,设计工作室亏麻了,到了公司内部才发现了搞钱的快乐,你不也是,你那个公司近两年势头可不比陆氏差啊。”
陆执与轻轻往后一趟,淡声道:“我只出资,总监现在是方庭宇。”
张婉宁神色若有所思,她试探问道:“你和那个陈识……”
“怎么了?”
“还是他啊?”
陆执与坦然道:“不然你觉得我回国是为了什么。”
张婉宁轻轻啧声。
“之前对他不怎么熟悉,有点后悔了,现在真的很好奇他到底哪里这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发疯。”
陆执与仰躺在沙发上,视线所到之处都是闪烁斑驳的光,在眼底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每次眨眼都会在眸底深印一次。
“他当然不是最好,但只有他是陈识。”
第95章 “医生哥哥?”
陈识用不着每天赶早上班,到了傍晚总要腾点时间到周围逛逛,散步消消食,馒头最近食欲很差,心情总是有点烦躁,出了门就拉不住了,陈识干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自己下楼散散步。
这周围的居民楼已经有些老旧了,但残存着古楼的韵味,初春时节的雨总是最怡人的,把台阶给淋湿,铺上一层颜色斑斓的落叶。
踩过一阶又一阶,陈识心情逐渐轻快起来。
陆执与这几天都没再出现,楼下的车也没了去向,他想起放在衣柜里的那件棉袄……
忽然穿出来的哀嚎声很低,断断续续的,瞬间就拉回了陈识的思绪。
他警惕地在周围环视了一大圈,最后在一条小巷子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狗。
估计是上了点年纪了,狗的毛发很长,已经被泥水浸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它膝盖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身体都疼得颤抖起来,紧绷着,发出无助的哀嚎声。
彼时的雨越下越大,陈识有些赶忙脱下外套,罩在狗的身上,他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滑溜溜的屏幕让他半天都没有解开锁。
顷刻间瓢泼而下的雨砸得陈识有些慌乱,他赶忙把身体微微弓了起来,手在身上用力擦了几下,再去按屏幕。
忽然,一把大伞罩在了陈识头顶,把他和狗一同给遮在了伞下。
陈识冻得发抖,抬头,和那双漂亮的蓝眸对视上。
狗被送到了周砚的店里,他赶忙给狗做检查。
“在哪捡到的,它应该是有主人的。”
“就在我家附近。”
下着雨,躲在雨里哭嚎,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陈识眉头紧蹙,看着床上双眸无神的狗,迎面扑来的白色毛巾遮去了视线,陆执与动作有些粗鲁,用力得用毛巾擦着陈识的头发。
“到时又要感冒了。”
他的声音很近,动作也很用力。
陈识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说:“我自己来。”
那件给狗狗遮风挡雨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行,陈识肩头披着的是陆执与的外套。
做好检查之后,周砚这才得了空观察这两人的互动,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唏嘘的,到底什么也没多说。
“它现在怎么样了?”
“骨折,先放我这里治吧,只是到时候还得找主人。”
“它的主人肯定急坏了。”陈识摸了摸狗狗的头,对周砚说,‘那辛苦你了,到时候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吧。’
“没问题没问题。”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店里的背影,周砚啧声摇了摇头。
外头的雨还在下,陈识手指冰凉,视线落在连续不断的雨幕之中。
“我送你回去。”陆执与柔声道。
雨大,不好打车,陈识也没再犹豫,跟着陆执与一块上了车。
“维修的事,到时候我的保险公司会联系你的。”陈识系安全带前,出声道。
“那不急。”
陈识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车平缓得行驶在车流当中,今天雨有点大,车速都放得很慢,车里响着纯音乐,淡淡的香味从吹风口钻出来,和陆执与衣服上的气味非常相似。
车平稳停到了陈识家楼下,他下了车,扭头和陆执与道了声谢。
“你早点休息,最好是冲杯感冒药再睡。”
陈识一句都很沉默,包括这个时候。
动作缓慢地走到了家楼下,陈识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陆执与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撑着把黑伞站在雨里,模糊掉了他的神色,只在陈识扭头之后,抬手轻轻挥了挥。
这是个极有分寸感,又特别细致体贴的陆执与。
陈识压根无暇分辨他到底是真心改变还是又折腾出了新的哄骗招数,可自己又实打实吃这一套,所以每每在不坚定的时刻,陈识都会狠狠地唾弃自己。
第二天一早,周砚给陈识发消息,说狗的主人已经找到了。
陈识没想到,它的主人,竟然比他还要小一点,个子才到陆执与的腿,扎着两个小辫子,见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狗就开始嗷嗷大哭,整张脸都涨红了。
“医生哥哥,奥利奥要死了吗?”
洗掉了泥土之后,能看到它的毛发,只黑白相间的狗。
“没死,只是骨折了而已。”陆执与在一旁提醒道。
“骨折,那不是很痛吗?”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委屈道。
“是很痛啊,但是没办法。”
憋出豆大颗的眼泪,坠在小小的脸蛋上。
“那怎么办?”
陆执与:“骨折死不了,它大概率还是老死。”
周砚:“……”
陈识:“……”
三个大老爷们显然对伤心哭泣的小女孩手足无措,陈识只好蹲到她面前,小声安抚道:“所以医生哥哥才要给它治病啊,它已经很疼了,你一直哭的话,会吵得它更难受的。”
手轻轻在小女孩头顶拍了拍。
“所以我们安静点,让医生哥哥好好治奥利奥好不好?”
小女孩嘴巴一瘪,两行热泪滚落,憋出来的话委屈劲十足。
“好。”
陆执与听完了陈识哄孩子的全程,他轻轻挑眉,视线落在周砚身上。
“医生哥哥?”
周砚哎呀了一声,赶忙把注意力给拉到自己身上。
陪着小女孩在医院看狗,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甚至还能和宠物店里的其他宠物互动玩耍。
临近中午,一个汉堡外卖送到了店门口。
“汉堡!”她有点兴奋。
陆执与轻轻拎起她的衣领,说:“去把手洗了再来吃。”
陈识诧异地看着摆了一桌的披萨汉堡薯条。
“你还点了这些。”
被陈识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陆执与轻咳了两声,说:“小孩喜欢。”
她确实吃得很欢,吃完东西后还趴在周砚的休息室里睡了一觉,到了傍晚时分,小女孩的妈妈才下班过来接人。
小女孩说,明天还要来宠物医院陪奥利奥。
小朋友总是可爱又真诚,周砚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可以,来吧。”
“我也回去了。”陈识轻声道,“明天再来吧。”
周砚看了陆执与一眼,问:“你来吗?”
陆执与却是在盯着陈识的,他说:“当然来。”
前前后后跑了一个礼拜的医院,奥利奥终于好转了,只是还需要修养一阵,小女孩特别高兴,给周砚送了一个特别大的纸质风车。
“还有小识哥哥,这个送给你。”
是一幅猫咪的画像,有些笨拙的线条堆满了小女孩的爱心,陈识心里软乎乎的,弯了唇站在她面前,认真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陆执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礼物,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陆执与揉了揉她的头发。
“虽然小陆哥哥总是跟我说奥利奥会死的,但是谢谢你请我吃好多好吃的。”
陆执与失笑,察觉到身旁的陈识也面露笑意,他心脏逐渐被充实紧,忙着追逐快城市的金迷纸醉的快乐,没曾想和个小女孩带一起玩,也能得到满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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