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译川并没有觉得何言抢走了他的家人,在他心里何言是重要的,他们仿佛本来就应该待在一起。只不过他会想,要是……梁译川抿着嘴,要是以前没做那件事就好了。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忍。
“护工怎么说?”老爸开始操心一些实际问题。
何言说:“打了电话,但是那边暂时没人……我同学挺不好意思的,他有一点责任,他每天会来看看我。”
“但你还是不方便的呀。”老妈说。
“我……”何言不是超人,他也明白自己困难的处境,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等两天回家就好多了,没事的阿姨。”
梁译川站不住了,他问:“有人想喝东西吗?我去楼下买点回来。”
“去星巴克买点吧。”老爸很有兴趣,“喝点提神的,然后你给言言买点水果来。”
“哎,不用不用——”何言要伸手阻止,“小译!别买!”
“知道了。”梁译川也不听何言的,立刻就跑了。
住院部楼下应该是为了方便病人和病人家属,超市、生活用品店、咖啡、小吃都一应俱全。梁译川先去点咖啡,再趁着空闲时间去买水果。他没有买那种包装精美的果篮,只是拿着塑料袋,挨个给何言挑一些新鲜的香蕉和苹果,再转头去拿打包好的咖啡。
梁译川原路返回,看到的病人基本上都有人陪着,很少有自己一个人的。
“来拿——”梁译川回去之后发现病房里面只有何言一个,“……他们呢?”
何言睡在那边,手里拿着手机,笑道:“叔叔阿姨去找医生了,二蛋去洗手间。”
“二蛋出门之前才上过洗手间。”梁译川面无表情地回复,觉得他弟弟这种人真的是典型的厕所狂魔。
梁译川把东西都放在一边,眼神有点儿不知道看向哪里比较好。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单独面对何言时好紧张!
第20章 香芋派-P
如果梁译川再小一点,有人说以后的某个场合下你面对何言会紧张,梁译川一定觉得这个人疯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自从高考之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过单独相处的空间,这一年夏天的病房里像是一种“久别重逢”。
梁译川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挣扎过一阵后他直接放弃了,就这么坐在何言床对面的椅子上,宛如在cos一尊雕塑。
他猜何言也有些尴尬,要不然何言也不会一直玩手机。
梁译川想着第三人应该会很快出现,但五分钟过去了,还是只有他和何言两个人。他想着想着,开始机械地抖腿,抖了一会儿何言叫他的名字:“梁译川。”
“哎。”梁译川顿时僵住,看过去,“怎么?”
何言虽然憔悴,但仍然有一种颓废的帅气,他善解人意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真的。”
梁译川嘴角下压,没接话。
何言又问:“你不无聊吗?”
梁译川说:“无聊。”
何言说:“那你回家吧,难得过暑假。”
梁译川说:“我……这样很没礼貌。”
何言听了,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打破尴尬的标准信号,梁译川接住了,也笑了笑。笑过之后,梁译川却在想,何言变得有些不一样。对啊,都大三了,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彻底和解了?
于是,梁译川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何言的病床前,打开水果袋子,问他想吃什么。
“香蕉吧?”何言仰着头看他,“这个方便。”
梁译川给他剥香蕉,递到何言手里,两人温热的指尖很快地相触,又很快地分开。
“你暑假没有实习吗?”何言问。
梁译川乖乖地答道:“没找,随便吧,等开学了再参加秋招就好。你呢?”
何言说:“我也没找,大一大二实习过了,简历不是空白的就行。而且我这腿……可能老天也想让我好好休息一阵。”
好吧,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和解了。梁译川想,这完全是尬聊,聊的都是什么啊,跟和学校就业办老师寒暄差不多。
很快,去洗手间的弟弟终于回来解救了梁译川,与他前后脚回来的是老爸老妈,梁译川立刻再次退到一个安全位置。他看见何言吃完香蕉,软塌塌的香蕉皮被他拿在手里,随后弟弟帮何言扔进了垃圾桶。
梁译川以为这是一个结束,何言会找个护工,再不济有他的同学,但却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新任务是——成为何言的护工。
梁译川:“?”
他不太乐意,想也没想地说道:“我不去。”
“你又没事情做,放假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何言送点吃的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老爸很不理解。
“我……没有。”梁译川纠结地说。
“那你去吧,护工一天好几百呢,他同学看着也不怎么靠谱。”
“让二蛋去,他比我更喜欢何言。”梁译川还在反抗。
“二蛋要上补习班。”
“我……”
梁译川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因为他们的伪装很好,所有人都以为梁译川是因为去外地上大学,所以才渐渐地不跟何言玩儿了。朋友间的关系是会这样的,当两个人不在一起,亲密会减弱,会有新的朋友出现,他们的步调发生了改变。
梁译川没有挣扎很久,他还是去了。午饭放在保温盒里,梁译川没去很早,基本上是临到中午才慢悠悠地坐地铁过去。他对医院很快熟悉起来,甚至分得清护士的声音,以及听了很多隔壁床大叔讲的八卦。
“你们是兄弟几人?”大叔一个人住院特别无聊,“上次还有一个男孩,是你们弟弟?”
梁译川完全瞎聊:“兄弟三人,我和弟弟都是超生的。”
“要罚钱吧?”大叔笑道。
梁译川说:“要,罚了很多钱,后来去乡下了。大叔你怎么回事?”
“我酒驾啊。”大叔不以为耻地说,“酒驾之后骑电动车摔的,还带人。”
梁译川默默地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多数时候,何言都插不上话,但是光听梁译川和别人侃大山也很有意思。
“你吃了吗?”何言问。
梁译川拍拍肚子,说:“吃了才来的,我吃的早午饭。我妈做的菜还行?你还想吃点什么?”
何言受宠若惊,说:“我还能点菜吗?”
“点吧。”梁译川说,“但是点了也不一定能做,还是得看我家吃什么。”
谁知道何言对梁译川说,想吃麦当劳的香芋派。
梁译川一脸无语,问:“就这个?会不会要求有点低?”
“突然就想吃点甜的。”何言笑道。
他天天在病房里待着挺难受,头发长了不少,手机也玩不出花来了,也不知道刷到什么帖子,忽然馋麦当劳的香芋派。
“明天给你买。”梁译川想了想,还是满足了何言的这个小要求。
第二天梁译川买了麦当劳过去找何言,他给何言身后垫了几个枕头,何言的手里便拿到了热乎乎的香芋派。
这东西很酥,咬了会掉屑,梁译川还把袋子扯开,放在何言面前,免得他掉在床上。何言默默地吃完了派,梁译川给他收拾残局,听见他低声说:“谢谢小译。”
“嗯。”梁译川没抬头,“不客气。”
梁译川、小译、川川。
这三个称呼都是梁译川熟悉的。
然而他在这一刻仔细回想,竟然发现何言从来没叫过他川川,只叫他全名或者小译。何言的情绪也很好把握,叫全名的时候大概是哪里惹了他,叫小译的时候估计挺高兴。
不久之后何言出院,他的那个所谓的同学开车来接他。何言的腿打这样石膏,现在还要拄拐,头发乱的像野人。与此同时,梁译川发现这里有一个陷阱,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护工”生活,爸妈让他这一天也来帮忙,务必把何言安全送到家。
从医院离开时一切都好说,下楼在街边上车就有点困难,何言得先把自己的半个身子送进车里,打石膏的腿不知道怎么摆,梁译川只好帮他搬运进去。
街两边绿色梧桐上的蝉叫得势头正足——“滋儿滋儿……”
风是一点没有的,空气又热又黏腻,梁译川走下来时汗湿了T恤,后颈处出现了一道印痕,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好在是车里有空调,坐进去后梁译川深深地舒了口气。
何言同学问:“地址,我先导航。”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先去剪个头发?”何言欲言又止。
何言同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野人,是该剪头发了。”
梁译川已经麻木了,气若游丝地说:“去吧,哥你想去哪里我都舍命陪君子。”
“你叫我什么?”何言说。
“哥。”梁译川答。
那完全是习惯使然。转瞬之间梁译川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尖,不,或许他已经咬到了一点。可是已经叫出口了,梁译川当然也收不回去,所以何言问他的时候,他装作镇定地叫了第二次。
三人开车去理发店,何言拄着拐进去,快速地让理发师给自己推了个圆寸。梁译川还没休息一会儿,刚想玩玩手机,何言已经搞定了。
“像吗?劳改犯?”何言的拐杖用得越发熟练,他走到梁译川面前微微笑着低下头看他,凌厉的五官毫无遮拦,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好像又瘦了一些,下颌线的轮廓比以前更加明显。
梁译川也笑了一下,说:“像。”
何言同学刚好在外面抽完烟,进来也有些错愕:“你这么快?我靠,全推了啊,你可真舍得。”
“推了,还会长的。”何言无所谓地说道。
“也是。”同学笑笑。
到了何言家楼下,新的挑战又来了——这边根本没有电梯,何言几乎是被梁译川和他同学一人一边架上去的。
“谢谢啊。”何言感激地说。
梁译川打量着何言的家,这地方有些时候没人进来了,桌子上落了灰尘。
何言没什么可以招呼客人的,就说:“我们点外卖。”
三人吃了顿外卖,何言同学喝可乐上头了,一个劲儿地对何言抱歉:“就怪我那天发神经把你撞了……明天给你送点钙片来。”
何言说:“没事,暑假养养过去就好了,也没有那么严重。”
“哎,何言你弟弟放假回来也老是跑医院,不然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玩儿……川川在哪儿上大学?”
“厦门。”梁译川低头专心吃东西,被cue了不想多说。
等到何言的同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何言刚想说话,梁译川便接起电话,说道:“嗯……嗯……已经送回家了,任务完成。挺好的,没事。行……我知道。”
何言坐在沙发上,梁译川挂了电话后板着一张脸,走进他的房间,然后动作利索地给他换了床单。出来后,梁译川又打湿抹布,面无表情地擦何言家里的桌子。
何言想要阻止:“你不要干这些!放下,小译!”
梁译川说:“……擦完了,你坐。”
何言明明是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此时却有些局促地说:“麻烦你啊。”
梁译川风风火火地干活,气势很足,但真实的效率还不如一个扫地机器人。因为他根本不会干活,表演性质更强。
“走了。”梁译川逃一样地关上何言家的门,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
那一天,何言以为梁译川不会再来。
那一天,何言沉入了黑暗里。
第21章 夏日重复的日常-P
隔天梁译川来的时候何言还在睡觉,梁译川在门口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何言打开门,拄着拐杖,一件深灰色的T恤歪了领口,他看起来是接了电话立刻出来的。
梁译川两手都提着东西,试探着问:“我能进去?”
何言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说:“嗯,你进来。”
梁译川熟门熟路地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拆开依次放进厨房的冰箱,何言站在门框边看他,他个子高,脑袋几乎都快顶到门框上方,站着把梁译川的光都遮没了。
梁译川叹了口气,硬邦邦地说:“你回去睡吧,大哥,腿断了就好好休息。”
何言:“……”
他往房间走了几步,像是踩在棉花和云朵上,回头告诉梁译川:“密码是123647。”
梁译川:“……你倒是不客气啊。”
何言的笑声隐约从房间的那头传过来。
梁译川的暑假就这么开始了,从厦门回来时,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生活却帮梁译川做了最终的选择。
夏天最开始,总有一种漫无止境的感觉。梁译川几乎每天都来,只有偶尔朋友约他出去聚餐的时候他不来。偶尔是从家带饭给何言,偶尔帮他买一些缺少的物资,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一晾,下楼时带走垃圾。
这种重复的生活不仅在“侵蚀”梁译川,也在“侵蚀”何言。
不过,其实两人也不怎么说话。
何言的房间里有投影,梁译川从家里带了swtich过来之后,何言简直和他弟弟一样沉迷玩种田游戏,恨不得一天在线16个小时,反正他也没法活动,修养身体时的一个小目标是把梁译川的游戏给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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