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我这个视角怎么还有点儿可怕呢,让我想起以前的一张照片,帐篷外面钻进一只熊……”
梁译川:“你坚强点,这不过就是一只小泰迪,最多会日你的石膏。”
何言:“……”
林鹏被他们两人的对话逗得笑起来。
他们没有吃烧烤,倒是带了不少零食和饮料。梁译川钻进帐篷里跟何言并肩躺在一起,说:“外面的太阳出来了,不想晒。”
何言时不时地侧过头,总是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梁译川。梁译川举着手机刷小视频,不胜其烦地说:“你玩你的手机,好吗?”
何言说:“我也没那么喜欢玩手机,你可以别玩了吗?跟我在一起……”
梁译川:“……”
“……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何言换了一种说法。
梁译川觉得一次两次可能是他的误会,但如果是很多次的叠加,他就真的有点误会。
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误会,梁译川放下了手机,侧过头看着何言,发现他出院之后剃的圆寸已经长了不少。
“怎么了?”何言问。
梁译川看着他颤动的睫毛,最终只是说:“没什么。”
他们在公园里看了一次日落。
带来的零食和饮料被扫荡一空,几个大学生聚在一起聊天南海北的东西,也聊毕业之后的生活与生活。梁译川是个没什么目标的人,但听何言说自己也有在断断续续地看书刷题,年底可能想试试考研。
可能。
林鹏和梁译川送何言回家的路上,天渐渐黑下来,到家后梁译川问何言:“为什么是可能会去读研?你联系导师了吗?”
何言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还没想好,真的。”
“为什么?”梁译川很不理解,“你本校很有优势啊。”
何言笑了笑,说:“那我再想想,你别急。”
梁译川说:“你真的有刷题吗?还是只是做题瘾犯了?”
何言无奈地看着他:“什么叫做题瘾啊,是那种看了真题卷就忍不住拿笔填的病吗?”
梁译川也笑了起来。
不过后来梁译川觉得,应该是何言也会有点儿迷茫,于是在拿不准要工作还是升学的路上,他选择了两种都做。一边努力攒实习经验,一边不忘记刷题……也不知道何言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梁译川是做不来,他还是想着回去之后投一投秋招,能捡漏一个是一个。
露营结束后,梁译川和何言的夏天也在接近尾声。
何言:【明天来吗?】
梁译川:【可能不去。】
梁译川:【冰箱里昨天我给你留了菜,热了可以吃。】
何言:【好的。】
过了几分钟,何言的消息又来:【那后天可以来吗?】
梁译川只好回复:【可以。】
何言:【好的。】
也许他们一天都不想再错过。
梁译川不知道何言在想什么,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无法拒绝和何言度过的每一天。
他们“和好”了,但现在还是朋友吗?
不过,梁译川在心里划了一条线,他觉得无论何言想要说点什么,或者想要做点什么,他都不会主动说话了。主动的那个人承担了所有的风险,梁译川拒绝说话,就是在拒绝风险。
第二天和梁译川约好的朋友意外地放了他鸽子。
朋友打来电话滑跪:“对不起川川,我女朋友突然来看我,肯定是我女朋友重要。”
梁译川怒骂:“好啊,你见色忘友!”
一下子清闲下来,梁译川也没地方去了,待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又条件反射性地给何言发微信:【我今天也能去!】
何言没有回他。
于是,梁译川决定先去了再说。
他什么也不知道,去坐地铁,又在何言家楼下买了点熟食。蝉还是叫个不停,梁译川只想快点上楼去何言家吹空调。他走路很快,脚步也很轻,在还有一层半的楼梯位置处,梁译川陡然停下来,因为他听见了何言家的开门声。
一个女孩子踌躇地开口:“何言,我还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第23章 蝉鸣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P
蝉鸣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
梁译川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从他周身褪去,他的感官全部集中在眼前这段灰扑扑的楼道,以及头顶的声音。
梁译川自虐地想,好啊,何言腿断了都能招蜂引蝶。
然后他又告诉自己,快走吧,赶紧走吧,在这里偷听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可是梁译川只是静立在那里,怎么都动不了,仿佛有一千斤的石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他这个倒霉蛋的身上。
何言没有搭话,女孩便继续说:“我挺喜欢你的,何言。我……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别。他在心里嘶吼,别听了!
梁译川像是搁浅的鱼一般挣扎起来,他闭了闭眼睛,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就像是一只偷偷溜走的猫,谁也不会发现他。
一直走到何言家楼下,梁译川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憋闷着,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那里。梁译川想,真是不巧,为什么偏偏让他撞见这种告白现场?何言会答应吗?或者是……像是拒绝自己一样拒绝这个女孩?
梁译川没有走远——何言家楼下有一块地是老车棚,里面放的都是居民们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很小很矮的建筑,已经不会再在商品房小区里见到了。
梁译川迟疑了几秒,躲进车库里。黑暗一下子笼罩着他,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就是夏天,但梁译川觉得很冷。
大概只过去几分钟,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行色匆匆下了楼。梁译川瞥见她的侧脸,却没看见她具体是什么表情。手机在梁译川的口袋里震动,何言的电话直接打过来,那上面的备注是——言言哥。
梁译川又等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你到哪里了?”
“刚下地铁,马上就来。”梁译川简短地回复。
他才不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只不过这天之后,梁译川很明显地又“退”到安全线以内。
暑假快要结束前,何言去医院拆石膏,梁译川心不在焉地在他家看了最后几天书,一副不怎么想和何言说话的样子。
“你怎么了?”何言有所觉察。
“没事。”梁译川兴致缺缺。
何言问:“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梁译川摇摇头。
何言觉得梁译川挺反常,还是走过来想看看他趴在沙发上是不是不舒服,结果梁译川反应很大,何言的手刚刚碰到他的头发,梁译川就跳了起来,很抗拒地说道:“你别碰我!”
何言沉默下来,最后只好把手收回去。
“你哪里不舒服?”何言沉声问,“我……”
梁译川“啪”地一下合上手里正在看的书,看了何言很久,词不达意地说道:“我明天的机票去厦门,等会儿要回去收拾东西,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
何言是真的有点儿痛苦,但他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说:“小译,我觉得我们可以再……”
“不行。”梁译川不想听何言继续往下说。
“我走了。”他站起来,像是第一次把何言送回家那样逃开。
不过这一次,梁译川没有再来。
何言为此郁闷很久。
可时间不等人,新学期开始他还有最后一门课要上,要忙着参加秋招,要忙着社交。朋友圈里的梁译川回到厦门,他落地后何言想给他打一通电话,但是梁译川也没接。
此后,何言的消息都像是落尽无底洞,没有回音。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仿佛夏天结束后,何言和梁译川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跟着一起结束。
何言觉得非常不舒服,比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年还要不舒服——他当然不会忘记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梁译川那几天玩疯了,何言因为要照顾外婆,没有每场聚会都去,梁译川给他打电话时,何言刚刚忙完家里的事情,正准备去便利店买冷饮。
“喂?何言。”梁译川的声音透出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亢奋。
“嗯。”何言走进便利店打开冰柜,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你喝酒了吗?考完试彻底放飞了?”
“我喝、喝了一点。”梁译川断断续续地说。
何言皱起眉头,问:“你人现在在哪儿?”
梁译川笑得特别轻,说:“你猜猜看啊。”
何言的神情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梁译川,把手机给你旁边的人。”
“我身边没人。”
“梁译川!”何言简直想打他。
何言拿了冷饮结账出来,打算跟梁译川强调要他赶紧回家,却没想到梁译川就拿着手机,蹲在便利店外的梧桐树下,正笑意盈盈地朝他看过来。
那一年梁译川也才十八岁,抽条长了个,但体重没跟上来,下巴有点尖,脸也很小。他穿一件很宽松的T恤和黑色的中裤,露出的双腿笔直又修长,贴着耳朵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微荧光,照亮梁译川的侧脸。
“喂,何言。”梁译川还在跟他打电话,“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所以……所以就来了。我没喝多,真的,就一点点……”
何言还是站在便利店门口没动,手里的冷饮散发着凉气,但是那一刻,何言好像有一种预感。他没来得及阻止梁译川,在快速走向他的同时,何言警告道:“梁译川,你不要说……”
夜色中,梁译川的影子似乎也在随风晃动,何言看见他的嘴巴张合,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是跑到梁译川的面前,下意识抬起的手像是要捂住梁译川的嘴,不让他说出剩下的话。
啪嗒一声。
何言手里的冷饮掉落在地上,梁译川低头看去,是一根最普通的绿豆冰。男孩在何言面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出无法理解的情绪,像一根针似的扎进何言的心里。
良久,梁译川蹲下来,把何言掉在地上的绿豆冰捡起来交还给他。
何言听见自己说:“抱歉。”
梁译川一刹那就明白了,他像是一株快速枯萎的植物,被夏天的火热蒸发掉身体内的水分。在何言说出“抱歉”两个字的时候,梁译川降落到地上,用来壮胆的微醺也失去了魔力。
梁译川转头就走,何言没有挽留。
他买到的绿豆冰一直捏在手心里,最后被何言的体温融化成一滩烂泥。
这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改变了何言和梁译川的相处方式。
他们的夏天没有出去旅行,也没有再联系,最后只在微信上简单聊几句,梁译川便搭飞机去了厦门。何言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一度觉得自己是梁译川改掉志愿的罪魁祸首。
何言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梁译川只是配合他完成了一场精美的伪装。对外,他们依然是朋友。在特定的场合,梁译川还是会和何言说话、微笑。
也仅仅如此。
“梁译川的远离”像是一台功率超绝的抽湿机,这两年何言是在慢慢地干涸,他原来不懂,只有再次拥有梁译川陪伴的这个夏天,何言才明白自己搞砸了什么……
一晃今年是大三的最后一个暑假,何言没想到梁译川还能来照顾他,两人的关系在好转,何言有时候想,他竟然还能这么轻松,早知道他可以早一点“把腿摔断”。
……
砰的一声,某种重物不客气地跳到何言的肩膀上,把昏头昏脑的他砸醒了。好一会儿,何言坐着没动,身边的梁译川睡得正香,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何言挪动一下手臂,梁译川整个人软趴趴地滑了下来,直接躺进何言的怀里。
“喵喵!”原本占据着何言膝盖的猫骂骂咧咧地走了。
何言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4:37。他迷茫起来,今天几号?他在哪儿?哦对……今天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星期天,他和梁译川在学长陈嘉铭的家里喝咖啡。
陈嘉铭听见声音,穿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用口型问何言:“醒了?”
何言笑起来,有点不敢相信地说:“我睡着了?”
陈嘉铭说:“可不是嘛,刚说要喝咖啡……结果出来就看见你睡了过去,一个多小时吧,没多久。还有……”
陈嘉铭指了指何言怀里的梁译川,道:“你的追求对象也睡过去了……不是我说啊,你们年轻人现在能不能稍微警惕心强一点,一个两个都在我这里睡得像猪,也不怕我把你们卖了。”
“我现在脑子……”何言在尝试描述,“我的脑子好像被抛过光一样,神清气爽。”
“咖啡还要吗?”陈嘉铭问。
何言点头:“要。”
何言伸了个懒腰,低头看梁译川,接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嘉铭说的没错,这个人怎么在自己的怀里睡这么香。
何言伸出手,坏心眼地捏住梁译川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拉了拉,对他说:“起床了!”
还在睡的梁译川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是烦躁地扭来扭去。何言没有放弃,继续骚扰他,最后说:“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梁译川猛地睁开眼睛。
何言:“……”
至于这么害怕吗?他又不是口水有毒。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进行日更~
因为一些原因调整了部分情节,所以本文剩下的篇幅没有很多了,大概会一口气快速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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