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译川的活动区域则是何言家的客厅,他几乎每一天都躺在这里看漫画,何言收藏的《海贼王》挺全的。以前梁译川上高中时借过一本,谁知道那年下大雨,教室被水淹没,倒霉的还有那本没来得及还给何言的漫画,梁译川只好又在闲鱼上单独收了一本还给何言。
林鹏在那个夏天来过一次,是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过来慰问的,开门时见到梁译川,林鹏张着嘴巴就说:“卧槽,何言你怎么长得跟梁译川一样?”
梁译川:“?”
林鹏:“哦,不对,你就是梁译川。”
这群人情绪高涨地进屋,然后去房间里调戏打石膏的何言。
梁译川在外面听见有人说:“梁译川怎么在你家?”
何言还没说话,林鹏就猖狂地抢答:“是不是绑了梁译川来给你做媳妇?”
梁译川顿时怒吼:“林鹏你是不是想死!”
大家一起笑起来,何言说了什么,梁译川反而没听见。
其实不怪林鹏,因为当时梁译川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一直要到后来的某次,梁译川和林鹏喝酒说漏了嘴,从此林鹏才成为了梁译川的秘密保有人。
朋友们的探望像是炎热夏天的一阵风,留下的日常里又剩下梁译川和何言。梁译川的漫画看完了,于是他便开始看起何言放在茶几边上的其他书。
东野圭吾……又是一本东野圭吾。何言原来还喜欢看推理小说,梁译川觉得这是他上大学之后才找到的新爱好。
何言被一群人吵了一下午,现在又身残志坚地走出来,看见梁译川在看他的书,笑着说:“给你推荐一下?”
“我看过最有名的那两本。”梁译川没有抬头,“嫌疑人x……白夜行……你在当当上买书吗?”
何言说:“不是。”
梁译川说:“你还去实体店?”
何言说:“以前参加学院活动时的奖品是大众书局的卡,到期之前我去新街口那边买的。”
他这么一说,梁译川便能理解了。
“很早以前我们不是还去过那个很大的图书批发市场吗?”梁译川回忆道。
“嗯,后来没了。”何言说,“现在只剩下大众书局,西西弗书店……哦,还有先锋。”
梁译川笑道:“我不喜欢先锋,我一进那个里面就透不过气。”
何言喝了口水,也笑了起来。
夏天的晚上,天黑被不断地延迟,白昼的余光在天际流连忘返,轻柔的风从何言家的阳台吹了进来。住在老破小不像是住在新小区,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不远处有烟火气的小巷,还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
“小宝——回家吃饭啦——”不知道哪里的妈妈中气十足地呼唤着。
何言站在客厅的一角,和梁译川保持一个良好的距离。自从夏天两人在医院见面,到后来梁译川经常过来,两人都相处得还行。夕阳将天边的云染成温暖的浅橘色,而后云层又反射出柔和的光洒落到何言的半边身体。梁译川看向何言,何言也望着他。
那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尴尬,只是互相望着彼此。
而后,梁译川最先回过神,问:“不早了,吃完饭我回家。”
何言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说道:“我炒个菜吧。”
“你?能行吗?”梁译川有点儿怀疑。
何言笑道:“你帮我打个下手,做快手菜很快的。”
何言做了个番茄炒蛋,觉得番茄不够浓又自己往里面加了点番茄酱,还有一道白灼秋葵,冰箱里有之前买的盐水鸭和鸭胗。
这些果然都是快手菜,有手就能做,费不了太多时间。梁译川提前拿好盘子,把饭盛好,何言的菜一做好,他就端好盘子等着。
何言说:“天衣无缝,配合很默契,小译。”
梁译川也笑了笑。
在他们吃饭时,真正的夜色才一点点掀开了面纱,客厅角落的一盏灯亮着,梁译川才想着——何言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生活。
“外婆……”梁译川说出的话有些干涩,“今年给外婆上过坟吗?”
“嗯。”何言一愣,“上过,她挺好的。”
“你平时住校?”过了一会儿,梁译川又问。
“住啊。”何言笑起来,“走读也不方便,宿舍一年也不贵,节假日回来就可以。”
那最起码还有室友陪着何言。梁译川想,尽管室友不算家人,但他好歹没有总是一个人。如果他留在南京读大学,何言的周末应该会被经常邀请到他家里吃饭。
可惜梁译川不在,他因为自己的痛苦而逃去厦门,逃到一个可以看见大海的城市。把拒绝掉自己的何言远远地丢下,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作为朋友的何言。
这顿饭很普通,但也许是夕阳,也许是夏夜的缘故,梁译川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难受。他原本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却难得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你还不走?”何言有点儿惊讶,“小译?”
梁译川说:“哦……那我走了。”
“嗯,我不是赶你走。”何言害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就是想洗个澡,洗个头。”
“你……”梁译川突然意识到他完全不知道何言是怎么一个人洗澡的,“方便吗?”
“不太方便。”何言顿了顿,看了一眼梁译川的表情后又改口,“但也还行。我坐浴室的凳子上,凑合吧。”
梁译川是真的有点害怕何言再摔了,总觉得他这么一个人洗澡难度很高,就说:“你先洗,我等你出来我再走,万一有什么事我还在。”
何言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何言在浴室里面忙了一阵,梁译川听见了水声,谁知道没过多久,何言便道:“小译。”
“啊?”梁译川站了起来。
何言说:“对不起……我……我忘记拿毛巾了,你可以进来帮我拿下吗?”
梁译川走到浴室门口,磨砂玻璃内的光暖暖的,他刚要开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何言,你现在是一件衣服都没穿?”
何言笑道:“我穿了,没事,你进来。”
“你穿了?”梁译川更加震惊,“你穿着衣服洗澡?……防我?”
何言轻声说:“没有,不是防你。”
他拉开门,浴室中的水汽已经弥漫开,光线照射在白色瓷砖上,让一切都无处可逃。何言坐在塑料凳上闭着眼睛,脑袋上都是泡沫,他没睁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梁译川进来了。
梁译川忍不住打量了几眼何言,见他果真穿着T恤,别过头问道:“毛巾是什么颜色……白,还是……?啊!”
他的手指拨动了几下毛巾,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朝上空飞去,并发出一阵“滋儿——”的声音,梁译川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电光石火间,坐在椅子上的何言伸手揽住他的腰。再接着,梁译川一不小心地按到花洒开关,冷水顿时朝两人无情地喷了过来。
何言:“……”
梁译川:“……”
梁译川惊魂未定,何言抱着他,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何言在他耳边说:“别急,你先把水关了。”
梁译川:“!”
他怎么坐何言身上啊?何言这还打石膏呢。梁译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刻挣扎着从何言的怀抱里站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去关了花洒。但已经迟了,梁译川面前的何言完全被浇了个透,湿透的衣服勾勒出何言身上好看的肌肉线条,也把他脑袋上的泡沫给冲了个干净。
“何言,你家里有会飞的蟑螂!还会叫!”梁译川没等着再欣赏一会儿何言的美色,紧张地开始观察刚刚那个黑影跑到哪里去。
何言睁开眼睛,脸上都是水,也跟着紧张:“……嗯?”
最后,梁译川听着自己的心跳,在何言家浴室的窗边上,发现了一只蝉。
第22章 拒绝说话,拒绝风险-P
那是一只迷路的蝉。
何言猜测,它应该是顺着打开的窗户不小心飞进浴室,晕头转向的小昆虫失去了方向,再也离开不了这座人造建筑。
他想起从前外婆在的时候,他们的房子还没重新装修过,有只麻雀顺着墙上的空调洞进来,最后也是傻傻地飞不出去。
不过——
蝉没什么可怕的,主要是个头大,又突然叫起来,所以才把梁译川吓了一跳。
“我来吧,我找个盒子把它抓了放出去。”梁译川一身湿地去找了个纸盒,回来之后发现蝉不见了。
梁译川:“?”
何言给他指路:“跑到缝隙里面去了。”
“靠。”梁译川再也忍不住,“你家是有多吸引小昆虫。”
折腾一番,梁译川终于抓住这只蝉,打开窗户放生。冷静下来后,梁译川听见何言对他说道:“你扶我出去,你冲个澡然后换套衣服。”
梁译川下意识地拒绝,但低头看看自己的惨状,想找的借口都不太怎么合格。
于是,梁译川也不再扭捏,对何言说:“你先冲吧,你快一点。”
“也行。”何言看着他,弯了弯嘴角。
那天,梁译川穿着何言的衣服回家,衣服上残留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坐在地铁上时,梁译川还在不停回想浴室里发生的一切。他想到自己跌在何言的怀里,只是很快的一瞬两人便分开,但不知为何心会跳得那么快。
回到家后,梁译川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凉爽的空调风微微送出,却始终无法让他停止幻想。到最后,梁译川只能放弃了,他闭上眼睛,还能不断看清在灯光下被淋湿的何言。
放在手边的手机发出震动,梁译川在黑暗中拿起来看,是何言:【小译你明天还来吗?】
梁译川过了一会儿才回:【嗯。】
何言:【开灯才能玩手机。】
梁译川:【好。】
梁译川果真不玩了,只是在想何言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好像害怕他不去了一样。那一刻,梁译川的呼吸停滞,晕乎乎地想,会有这个可能吗?但……为什么?
然而,梁译川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给他发消息的何言也和他共享了一段失眠。相隔很远的两个人,在失眠中的心跳频率逐渐接近。
感情来临的那一瞬间曾被用各种形式表达过,绘画、电影、文字、歌曲……感情来临的那一瞬间,其实也没人可以预测它的行踪。
梁译川的夏天和何言捆绑在一起,他们本可以不用这样,但谁都无法说出拒绝——在掉入沼泽中之后的挣脱反而会越陷越深。迷路的真的只有蝉吗?或许还有某个时间段的他们?
八月份,气温难得有适宜的几天,林鹏跟叔叔借了一辆车,问梁译川和何言出不出去露营。梁译川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去,对林鹏说:“何言腿上的石膏还没拆。”
林鹏觉得这都不是事,大咧咧地说道:“露营他就坐那玩儿啊,又不耽误事……还是说,你真的一整个暑假什么都不做,就在何言家生根发芽?”
梁译川:“……”
挺纠结的。
这是大三的暑假,明年这个时候梁译川就不再是学生了,所以,虽然梁译川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他学生时代中的最后一个夏天。
后来是何言主动提起这件事,因为林鹏也去私聊了他,何言问:“要去露营吗?”
梁译川摇摆不定,说:“嗯……不好说。”
何言被他逗笑:“不好说?为什么?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直接说。”
“我……”梁译川还是觉得没法说。
但何言帮他做了决定,两人打电话给林鹏说:“一起去吧。”
何言这一个夏天也没怎么活动,甚至没有下楼,出发的那一天林鹏自告奋勇,拍拍胸口说:“何言我背你下楼。”
何言:“……我不放心。”
林鹏很受伤:“卧槽你这么看不起我!”
梁译川主动说:“我背你吧。”
何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道:“真的?”
“真的。”梁译川点点头。
林鹏受伤加重了:“怎么回事就真的不信任我是吧!”
其实梁译川只是为了快点下楼,公主抱何言他是有点勉强,但背他下去还是可以的。于是何言也不再客气,让林鹏拿上自己的拐杖,趴伏在梁译川的背上。
到楼下找到林鹏的车,何言突然笑道:“以前我也背过你,小译。”
“嗯,因为什么?”梁译川问。
何言小声说:“因为下雨了你不想走路,鞋子会湿。”
梁译川:“……”
有这回事?何言居然也能容忍这样的自己吗?梁译川想,原来自己小时候这么娇气。
林鹏选的露营地点有些远,几乎快要开到汤山去。但远有远的优势,人少,空气好,视野开阔,不用跟着人挤人,而且是免费的漂亮公园。
搭帐篷用不着何言,另外的几个朋友过来跟何言聊天,都问他腿是怎么回事,何言只好又把事故经过的故事说了一遍。
两顶帐篷挨得很近,林鹏甚至还额外带了一个天幕,撑开后底下放着露营椅和小桌。何言被安排进了其中的一个帐篷,刚坐下没多久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只小泰迪,睁着黑亮的豆豆眼想钻他们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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