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面前年轻的皇帝垂眸不语的模样,弦锦到底是存了几分心软,叹道:“日后还是会相见的。”
“……当真还会…再见么?”楚长安哀戚地抬眼,嗓音发抖。
但听此言,玄又并未答他,只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便同弦锦一道出了门去。
愣在原地的帝王本能地想要追出去,可再侧首望去,门外哪里还有玄又与弦锦的身影。
他终究还是个孤家寡人,甚么也留不住。
楚长安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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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正殿再往前数百里,便是常羊山,其不单单是封印干戚之地,更是为洪荒时,华阳神尊其中两位旧友陨落之地。
万万年来,为华阳神尊常去的地处,经受华阳神尊频繁地督促,常羊山守卫万万年,从不曾出错。
偏生华阳神尊一十二年前,前去九幽渡劫,至今未归。
不承想,常羊山在此时,出了岔子。
如今,常羊山的状况同玄又猜测的相差无几。
不过,不是刑天上君又活了过来,
而是那一双干戚,在层层镇守下生出了异样。
玄又同弦锦抵达常羊山时,就见那盾斧之上,缓慢的爬上了属于云阳氏图腾的纹样。
这老不死的,究竟是如何在这般严密的防守下钻进去的?!
玄又拧紧眉头,侧首同弦锦对视一眼,皆是不晓得这云阳帝君于下界分明是被她们又剿灭一道神魂,为何还会有这般能力入了干戚之中。
远在千里之外的文华殿下中皇山都能瞧见常羊山上的红光,同那不断升起翻滚咆哮的煞气。
而此番,在常羊山四处,离得近的战将皆是被夺去神魂成为了煞气之下的傀儡。
不过半日有余,整片常羊山便被夷为平地,而那埋在山体中的干戚则是彻底露了出来。
定眼望去,那云阳氏的纹样竟是覆盖了大半。
第73章 异变突生与刑天
常羊山上,已有大片大片的血雾弥漫,遮住眼前清明。
“宣紫宸殿勾陈大帝!”
天帝太子半炷香前,收到常羊山异动的消息后,匆忙赶了过来。
如今,真切地瞧见这生灵涂炭的模样,饶是他已经历过极地暴乱,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话音刚落,回答他的,是扶柏擦过脖颈的箭矢。
银灰箭矢勾住其衣领转瞬将他带离阵法,下刻,数道术法真言就已炸在他原先的位置,无数已成傀儡的战将蜂拥而至。
“宣东极青华大帝!”
扶柏面容冷峻,道道诏令急急布下:“宣桓山白泽帝君、宣钟山帝君、宣褚健帝君……”
霎时间,诸多虹光腾起,几息间便抵达常羊山。
虹光之中,赫然是上界早已消失许久的老牌大帝帝君。
常钦偏头,却见扶柏依旧紧绷着脸,垂眸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捏碎腰间玉牌,左手起势。
“有请华阳前来一助!”
话音落下,只见太极正殿后方陡然升起浩浩荡荡的霞光。
华阳自共工上君一事便不再出山,昔年,退位后便是最喜装作小辈的模样下界参悟,观红尘百态。
一十二年前,因常钦前去九幽渡劫,不甚放心常钦,便留了道分魂在太极正殿,而今常钦开口,定是要来的。
眼见华阳提着枪的身影由远及近,正向座下战将下令的诸位老牌帝君大帝皆是一颤,复难以置信地去看常钦。
不承想,华阳眼风一扫,吐出两字:“废物。”
思绪混乱一片的诸位帝君大帝下意识地行礼,“华阳神尊教训的是。”
“我不过只是一道分魂,只能剔除干戚中,刑天留下的神魂,剩下的那个就得靠你们自个儿。”
华阳神色淡漠地吩咐完,转身便往常钦身上下了道护身障,“这只能护你一回,此番切记万事小心,莫要被伤着。”
适才紧急布置卦位的青帝同玄帝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那干戚中的红光便已被削弱了不大半。
再回神,耳畔就已回响着华阳欣慰的话语——“做得不错”。
但听此言,玄又同少卿对视一眼,皆是自对方眼中望见了狂热。
诸犍帝君环顾一圈,发觉不单单是她二人,此前同华阳有干系的几位天神眼中皆是如此。
比如勾陈大帝,比如青阳帝君。
而这些个其中,司命星君最盛。
华阳轻轻落下的一句,却是叫她们忆起洪荒时,被那些已神陨的大帝帝君护在手下无法无天的日子。
只这样一想,登时就如同打了鸡血似的,身影宛如流光一般坠落于傀儡战将中心,手中神兵利器横扫间,带出大蓬大蓬血雾。
“辰土部、子水部镇守乾卦!”
玄又一面提刀斩去汹涌而过的煞气,一面隔空画出真言,“午火部、酉金部镇守坤卦……”
眼见周围还有小辈要往前,弦锦疾呼:“十万岁的后退!上神品阶的往前!”
倏地,尖啸声响过耳畔,断蛇剑就已扎在烛阴氏小辈脚下。
褚健帝君是个暴躁的脾气,对其厉声喝道:“吾等还未神陨,哪里轮得到你这奶娃娃顶在前头!”
下瞬,就有数条冰龙裹着他未消散的声音,擦着他衣摆咬向被裹在煞气中的干戚。
钟山帝君身后阴火滔天,指尖飘起斗大的雪花,显然是对褚健帝君暴躁的脾气较为不满。
瑞气腾腾的白泽帝君横插一脚,立在二人中间,“哎呀,莫吵莫吵。”
一柄属镂横穿半个常羊山,打断三人的叽叽喳喳。
青帝眼角微抽,她就晓得这些个老家伙不怎靠谱。
可如今说到底,她也是个老家伙。
但少卿扪心自问,自个儿应当算是个靠谱的老家伙。
刹那间,整个常羊山四周,诸多刀光剑影绵绵不绝。
上仙品阶的战将立在后头,手中咒印翻飞,施出数种术法真言,一时间竟压得那冲天煞气缩回了干戚之中。
扶柏见状,当即下令,命六十四部战将镇守剩余的二十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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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戚之中黑雾弥漫,还未踏进去,就已能察觉邪魔的气息。
从前,干戚的盾斧世界,从未如此。
华阳迈进去时,就闻见一声悠长的叹息,她自个儿亦是长叹一息,熟悉地迈过蜂拥而至的亡魂向里走去。
不多时,眼前便被金光铺满,硕大的锁链之上,灿金的真言流动,紧紧地锁着刑天残存的,最后一道神魂。
“许久未见。”
孤寂了万万年的声音响彻整个盾斧世界,他向华阳问了好,“近日可还安好?”
华阳立在他那依旧庞大的神魂面前,宛如渺小的蝼蚁。
她轻声问:“到底如何才能算得上安好呢?”
“你如今,不就是安好着么?”刑天垂眼看她,似是和许久未见的老友,在某一日午后闲聊一般。
华阳唇角溢出苦笑,“可是她们都陨落了。”
闻言,刑天一怔,恍惚般道:“你说的不错,此前还扬言说,要镇压我千万年的乙雨同梨文也走了。”
“如今,就剩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在苟延残喘。”
刑天絮絮叨叨地继续说:“可是,我总觉得,乙雨同梨文分明昨个还在与我言哪家的小辈日后能当大任,甚至,我在蚩尤大帝座下的日子好似也在昨日……”
华阳静静地听着他的碎碎念,待到不再有下文后,才缓缓开口,“洪荒,已过去二十八万年了。”
“非也,是二十八万九千四百一十六年了,”刑天笑道:“你老了,记事也记不清楚了。”
闻言,华阳紧紧抿着唇,并未回应。
刑天还在自顾自地嘀咕,可他此前,却不是这个性子。
从前的刑天在蚩尤大帝座下,忠心耿耿,却不爱多言,如今却是如雀鸟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华阳怔怔地望着他,有些出神,却听他突然问:
“乙雨陨落前,还在问我,当今上界,有哪个小辈能当大任,我同她说,是华胥娘娘家的小辈,乙雨说是你座下的文昌少君,你同我说说,你瞧如今,有哪个小辈能当大任?”
华阳突然笑道:“甚么小辈,华胥娘娘家的那皮猴子如今,约莫也有三十万岁了,也是个老家伙了,如何算作小辈?”
刑天灿金的神魂虚虚实实,他笑眯着眼说:“在你我瞧来,她难道算不得小辈么?”
华阳长长地叹了一息。
“如今上界,不论是华胥娘娘家的皮猴子,还是我座下的文昌少君,在洪荒时,你瞧见的所有小辈,如今,都能担起大任。”
“是么?我可要亲眼瞧瞧,不然如何叫我相信?”
“你放宽了心罢,再过些时候,应当就会有小辈入你屋子来,可我瞧你这屋子脏的很,我且先替你打扫打扫。”
华阳一面说,一面点开他身上的锁链,“小辈到你这屋子来做客,可莫要难为她们,她们都是皮猴子,仔细她们将你这屋子掀个底朝天。”
刑天扬了扬手,道:“我这屋子里,近日跑进来只老鼠,我老了,走不动了,你且去帮我捉一捉罢。”
眼见着华阳的分魂逐渐远去,先前被点开的锁链竟又回到了他身上,
待到盾斧世界之中滔天的煞气被削去一半,再也察觉不到华阳周身的瑞气后,刑天弯唇笑了笑。
“以后,就留你一个老家伙了,我们都走啦。”
刑天轻轻地说,轻轻地道别,代洪荒所有天神同她道别。
第74章 谁入法阵
常羊山之上,万物寂灭,血雾久久不散,一派生灵涂炭,可这也不过是半日有余的事儿。
适才,诸犍帝君同钟山帝君的一声声怒吼仍旧回荡在耳畔。万年前才将将迈入上神的上界太子着实没见过这等场面。
于扶柏下令休整许久后,依旧愣在原地。
事实上,莫要说上界的太子殿下了,就是那紫宸殿中与天帝同辈的三桑大帝和无患帝君等人也未曾见过这般状况。
谁晓得这群自洪荒残存下来的天神,皆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靠谱虽是靠谱,但是那张嘴,也是一刻未停下来。
他们哪儿能瞧见隔着半个战场,还要传音吵架,吵的急头白脸的大帝帝君?
怕是这一战后,这群老家伙估计在小辈心中的形象要换了。
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藏在干戚中的云阳氏揪出来。
昂日星君将将下值时,青帝座下的主帅帐中,诸位天神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常钦着实是没扶柏那般定力,反手便是怒拍桌,这才叫这些个天神噤声。
常钦仗着华阳的势,将无患帝君丢来的话头甩给扶柏,“勾陈大帝之于此事,应是选布阵还是叫司命星君同月老入那法阵?”
闻言,扶柏若有所思地斟酌片刻,又将其甩给弦锦,“青阳帝君乃天后母族,若是依青阳帝君来看,帝君会选哪一种法子?”
正同玄又讨论半个时辰前,扶柏前来告知大羿箭矢吞噬云阳帝君另一片神魂后,却并未轮回境碎片出现一事的弦锦面色一僵。
玄又见状,默不作声地摁住她的手,面色凝重地望向少卿。
“青帝同天帝皆为华胥氏,更是天帝长辈,青帝更能代表天帝所言,此番应由青帝来看。”
可还未等少卿开口,暴脾气的褚健帝君率先忍不住了,“推来推去的!有何大帝帝君的样子!”
此话方一出口,少卿就如点燃的炮仗一般,当即将桌案拍的震天响,“住口!”
“你还有脸说了!方才便是你同钟山在战场上吵吵嚷嚷,你叫那些个小辈怎么瞧我们这些大帝帝君?!”
眼见着少卿同诸犍争锋相对将要吵起来的模样,文华帝君眉头一皱,连忙起身打圆场。
“依本座所见,那干戚中的云阳帝君几乎炼化了刑天上君存在其中的煞气,当中凶险万分。”
“司命同月老入那法阵,若是失足,便会叫上界失去两位专修神魂的天神,是上界莫大的损失,我等此番,还需慎重再慎重。”
少卿点了点头,而后去问扶柏:“紫宸殿如今,未受伤的上神还有多少?”
“最多能凑二十八部。”
闻言,少卿垂眸,指尖敲着桌案,面色难堪。
玄帝此番,自极地能调来的战部最多只有八部,其余的还需镇守极北之地。
而白帝能从极西之地调来五部,赤帝能调来的也就六部,而她自个儿也不过八部战将。
如此算下来,也不过五十五部战将,虽说都是上神,可要是维持卦阵持续运转,还是有些勉强。
念及至此,少卿轻叹一气,遥想上界五方大帝,何时落到战将不够的田地。
忽而,少卿抬眼看向文华帝君,“依照文华帝君所见,那此番,又应当选哪位天神入那法阵?”
文华帝君缓缓扫视一圈,谨慎地道:“本座知那干戚中的云阳氏本是个凤凰,与青阳氏同出一脉,那云阳氏掌毁灭,青阳氏掌新生,二者相生相克。”
“依本座所见,此番,当由青阳帝君入那法阵。”
闻言,少卿拧着眉道:“文华帝君所言不大妥帖,那云阳氏如今不过是个残存一片的神魂,又从何而来毁灭新生?”
“青帝所言差矣,那云阳氏即便只残存一片神魂,那他也是个云阳氏,亦是穷桑城的凤凰,此番并未有所不妥。”
但听此言,少卿眯了眯眼,侧首正巧对上友一凝探究的目光。
也不晓得二人在究竟是对了个甚么眼神,少卿便不再多言。
可弦锦听得少卿同文华帝君所言,垂着眼,不知在想甚么。
却见她静默片刻后,开口道,“文华帝君所言即是,此番若是进入干戚中,司命星君同月老反倒不是最好的选择,我这个青阳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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