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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在上(近代现代)——苏亓2019

时间:2024-05-12 08:20:31  作者:苏亓2019
  我看了他一眼:“很意外?”
  他轻咳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他尴尬的笑了笑,“裴尧,我是说你们教授的情况我们几个比较熟的老同学都知道,而你……当年就很特殊,这些年又这么反常。不过他不主动提,我们自然也不好过问什么,毕竟是个人的私事。”
  我点了点头,问他:“明天什么时候手术?”
  “早上十点。”
  “我能跟主刀医生谈一谈么?”我问,“当然,如果觉得不合适就不用麻烦了。”
  他回答得很干脆:“没关系,我来安排。”
  主刀医生姓曾,是肺部肿瘤专家,四十来岁,人很温和,知道是病人的学生,态度更加耐心,详细说了几种可能,以及手术的方向和预后。
  姚三平与我一起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沉吟道:“裴尧的身体一向不错,也没有长期吸烟史,恶性的可能性……周惜,你怎么了?”
  我直起腰,捂着胸口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喘不上气,可能楼里太闷了,我去外面透透气。”他想扶我,被我推开了,踉踉跄跄走出住院区。
  这家高端私家医院选址用心,对面就是一个占地颇大的郊野公园,无论院内院外空气里的负离子都很充足。我胸口的闷痛一时无法缓解,像缺氧的人一样粗喘着,看见树林繁茂处挑出一座殿宇的飞檐。有些模糊的记忆里,郊野公园内好像确实有一座本地人风评尚可的庙宇,是否灵验见仁见智。
  不敢过马路,怕精神恍惚下出意外,我绕行一个街口上了行人天桥。今天不是节假日,不算大的寺庙中游人稀少,知客见我进来,很热情的递过来一张宣传册,普度佛法的奥义。
  我买了一把线香,据知客介绍是专门祛病消灾用的。因为手抖得实在太厉害,在烛火上点了很久才确保每一根都真的燃着了。
  未到绝处,不求神佛。
  我久久的跪拜在代表前世今生来世的三位佛祖面前,虔诚忏悔。过去每一次路过,都如匆匆旅客一样无知观赏,不敬不诚,至此后,弟子定将日日焚香,顶礼膜拜。
  前世罪业,今生执迷,来世幻影,我佛慈悲,念我不过卑微尘世中一粒渺小芥子,所愿只是一人平安而已,万望垂怜恩庇!
  知客是个玲珑人,见我有求,便来兜售灵签,说庙里的住持解签很准,求医问药疑难杂症都能一窥端倪。我犹豫半晌,仍然不敢,便摇了摇头,只跟他去到客堂,求了个黄底红字包成三角形的护身符。
  回去后见姚三平在客厅整理文件,我把护身符交给他:“帮我放在他的枕头下面,我还是去外面坐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他拉住我,指了指沙发前的茶几:“昨天开始就没见你吃什么东西,给你买了个盒饭,趁热吃吧。”
  我摇头:“吃不下。”
  “好歹吃点。”他把我按在沙发上坐下,把饭盒递过来,“不然又要低血糖了。”
  头确实昏沉了有一阵了,我闭了下眼:“先放这儿吧。”
  姚三平忧心忡忡的看了我片刻,终于只是叹了口气,拿着整理好的文件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他走出来,对我说:“让你进去呢。”
  我按着太阳穴摇头:“如果还是要劝我走的话,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吵架,对手术不利。”
  病房里传来老师低沉的声音:“周惜,你进来。”
  姚三平努努嘴,劝道:“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这么对着干,不让人更着急么?”
  我慢吞吞站了起来,走进去。
  床背被调直了,床的中央支起桌板,放着文件、保温桶和餐具。老师直身靠坐着床栏,看我停在门口,指了指身侧的椅子,“过来。”他语气平稳,神色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我低着眼默然走过去坐下。
  “抬头。”他说。我顺从的照着做了。他从面前的瓷碗中舀了一勺粥,在唇边吹凉了,微微倾身伸手送到我嘴边:“吃饭。”
  我的眼眶迅速红了,扭头避开他的手。我站起来转身出门,“外面有东西,我自己吃。”
  姚三平看着我把盒饭里的东西都吃干净,顺手拎走外卖袋,“那我先走了,你今晚也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我点头说好。送走他后,我冲进楼道另一头的洗手间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脆弱的胃受了极大的惊吓,努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塞满和排空,过重的负荷让它痉挛了好一阵,连带着心脏都绞痛不已。
  我在洗手台前漱清嘴里的污物,用手掌接了点冷水扑在昏昏沉沉的脑门上,抬起头时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如纸的脸,感觉比病人还要憔悴难看。明天的手术会进行数个小时,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想起昨天护士给的方糖,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连吞下去五六块。吃的太急有些噎住了,我跑出洗手间坐电梯下到一楼的休息室,用纸杯接了热水,强迫自己一口气喝完。
  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灯光被调适得很舒服,沙发也很宽敞,轻柔的背景音乐起伏得恰到好处,是一个能够让焦急或绝望的家属得到短暂休憩和放松精神的地方。
  我缓缓坐下去,感觉全身的精力气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耗尽了,现在的这个躯壳之所以还能维持住最基本的人的模样,全赖与生俱来的惯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时候我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许连呼吸的能力都会丧失掉。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混沌而惶然的意识里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温情,有人在我深深埋入膝间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
  我一惊睁眼,抬起头来。
  老师弯着腰,手掌从发顶抚落到我冰冷的面颊,他拇指温暖的指腹轻柔的擦过我的眼底,唇微屈,是那种最让我痴迷的浅笑。
  “还是这么爱逞强啊。”他轻叹着说,把一个温热的东西送进我手里,“给你热了点牛奶,喝下去胃会舒服些。”
  我失神的盯着手中的奶盒,记忆开始荒腔走板。恍惚间回到了那个高烧不退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跑遍所有的医院,终于找到了我。
  那一天,我在他的怀里感受到天底下最暖的温暖,新年的钟声里,他轻轻吻了我,说以后别再让我这么担心。
  原来……原来有这么多的线索,这么多的破绽,可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迟钝,那么幼稚,没能在那个时候就发现这无限温柔背后的玄机。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他就不会抽那么多烟,不会压抑得那么辛苦,不会走到今天……
  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吸管中洒出乳白的奶汁,我整个人都如那晚一样,被高热烧得浑身发冷,战栗不已。
  “惜惜……”久违的轻唤从他的唇齿间碾碎了似呢喃着吐出,我如被一箭穿透心脏,猛地一震,手中的东西跌落在地。
  “惜惜……”他又唤了一声,然后张臂来,将我整个人拥入了怀中。
  泪水瞬间爬满面颊,我扑倒在他的怀里,像个无能为力的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他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柔声安抚,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别怕,别怕,别怕……惜惜,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不会有事的。”
  我将脸埋在他的心口,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他,哭着问:“这一次我能相信你么?”
  “能。”他说,竟带着笑意,宠溺的无奈的,“你这么任性又这么犟,我怎么舍得让你抱着骨灰盒一个人度过余生。”
  我哭出声来,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用双手捧起我的脸,额头相抵。我在一片泪光里发了狠的问:“你能说到做到么?”
  他温柔的笑着,点头:“当然,说到做到。”
  我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他仍是推了一下,我死死抱牢。
  “签字画押,一言为定。”
  他一怔之后又笑了,由着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恶狠狠的近似侵犯的吻。
  “还是这么孩子气啊。”他笑话我,“哪里长大了?明明就跟从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当天晚上,我紧紧拉着老师的手,躺在他身侧在病床上睡着了。这是回来后第一个重拾安稳睡眠的夜晚。明天的手术仍然生死未卜,然而似乎,只要在他的身边,我就能获得无需结局的安心。
  因为,只要在他身边,我的灵魂,就能安眠。
  也只有在他身边,我的灵魂,才能安眠。
 
 
第52章 婚戒
  我人生的第一次重大转折是高考,高考前的几个月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担忧前途而彻夜难眠。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电视上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学者,他面向镜头告诉殷殷期盼能获得与他相等成就的莘莘学子说:只要相信,好事就会发生。
  这一次,我也相信了老师的话,尽管他是道行高深的惯犯,在我们的交往史中前科累累。
  也许是因为我信得虔诚,好事真的就这样发生。手术非常成功,确诊的结果是良性肿瘤,经验丰富的主刀医生当机立断把那颗几乎要压垮我整个生命的肿块切除得干干净净。当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医生非常确定的告诉我们,只要之后注意饮食和保养,避免烟酒就不会有任何复发的风险。
  在等老师苏醒的空档,我去医院门诊旁边的超市里买回来几个便携式针线盒。移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我把盒子里所有的红色棉线抽出来,开始认真的做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可以完成的小手工。
  我全神贯注在手上的心神仍有余力感知病床上的人睫毛最微小的颤动,所以当他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把已经完成了加工的铂金小圆环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从被褥里牵出他的左手,准确无误的在无名指上戴上了这枚小小的婚戒。
  尺寸竟然刚刚好。我不禁有些得意,在那被宣誓了主权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微笑着说:“你比之前瘦了,所以我先用红线缠了下面的部分。正面看起来不太显,不算太难看。等你痊愈之后剪掉就可以了。”
  不知是因为刚刚苏醒,还是太过震惊,他的表情近乎空白的望着我,显出些难得一见的无知和茫然来。
  我的心情更好了,扬了下眉说:“香港每年都有国际婚纱展,今年的我去了。有个朋友介绍了做首饰的熟人,说能给个友情价,不过这对不可以,因为做得实在太好。当时有整整一柜面的婚戒,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对,觉得两个人都很合适。买了之后,我自己就先戴了,按道理说也应该问一问对方喜不喜欢,肯不肯戴,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做人应该少些顾忌,只要自己喜欢的,去做就好了。”
  他还在愣着,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微哑的声音有些不在状态的问:“你……没结婚?”
  “还没。”我说,用戴着同款戒指的左手握着他的,“不过迟早会的。”
  他微睁大了眼睛,愕然道:“你骗我?”
  “有什么问题么?”我忿忿的回答,“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我这才骗你几天,欠下的账今后还要慢慢算的。”
  “惜惜……”
  “不许说话。”我另一手伸过去捂住他的嘴,语气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以为只要等自己痊愈,等我放心了就会重新回到所谓的正轨中去。对不起了老师,我不仅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从没交到一个。对,就是你的错,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有办法爱上其他任何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所以,你没资格把我推给别人,你要对我负全责。”
  我把婚戒推到他的指根处,凶巴巴的说:“不许拿下来!”
  他明显的呼吸有些急促,好半天才重新稳住脸上的表情,艰难的开口:“惜惜,你……”
  我皱眉打断他:“我都说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以前年纪小好骗,傻傻分不清,难道到现在你还要想出什么新理由新花样?你可告诉你,这次你别想再骗我,别想再推开我,我赖上你了!”
  我扑到床上,连着被褥把他紧紧抱住,这个几乎是失而复得的拥抱还是湿润了眼眶。我哽咽着说:“回头想想,真忍不住恨你,你怎么那么狠心呢,那天晚上我都哭成那个鬼样子了,你居然还拿别人的照片骗我!你这个人的心是用铂金做的么,那么固执那么硬,怎么不拿出来做戒指?”
  明明已经没事了,我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出来,弄湿了他肩头一大片。他还是愣了好半天,才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背,长长叹了口气。
  “当年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好像只要自己认定的事,天底下就没什么可以阻止得了。要是不能让你彻底死心,我真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想都不敢想。”
  我支楞起脑袋看着他,冷笑道:“死心了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回到原点,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怪你!”
  他默默的看了我一阵,抬腕来两只手掌握住我的脸,用指腹一点一点拭去我流得满脸都是的泪痕,末了屈起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么多年了,怎么没点长进,还是这么犟,这么爱哭。”
  “谁爱哭了!”我怒目瞪他,“每次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把我弄哭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他哄孩子似的,把头摇得特别无奈,“真拿你没办法。”
  我鼻子一酸靠过去,避开他手术的伤口,把脸埋在他心脏附近,闷闷的声音道:“老师,我真的不是小孩了,我真的……只想跟你一辈子。”
  熟悉的温暖从头顶蔓延开,仿佛一场温润的春雨,瞬间浸润全身。
  “惜惜,”他轻轻的叹息着,“为什么要这么坚持,这条路……走起来不容易。”
  我抬起脸,他也垂下眸。我痴了般的看着他,喃喃道:“我不是坚持,只是无法放弃。老师,你还记得我在做博士申请的时候曾经因为畏难而想放弃的事么?你当时告诉我,课题是有生命的,放弃与灵魂契合的东西会一辈子都后悔。努力与结果无关,即便没有任何收获,只要是认定的事就应该穷尽一生去追逐去完成,这才是做研究的意义。老师,是你教会我不放弃的,你为什么自己却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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