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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我，那里面的东西比碧海更无垠，比星空更辽阔，我看得目眩神迷，惊觉自己尚未能参透其中奥秘。
然而这不重要，未来的日子很长，我们的时间很多，往后余生，我可以一点一点去尝试着了解这片大海和星空。而如今，我只需要确定他的决定。
不是没有信心的，要不然哪敢这么放肆。就像第一篇A会的论文，那么无理取闹那么匪夷所思，但只要我坚持，他就会心软，就会让步，然后按照我的心意一一实现。
忽然觉得自己还挺坏的，利用他唯一的弱点，胜之不武。
“惜惜，答应我一件事吧。”他凝视着我，忽然说。
我的脸色一定瞬间变了，眼睛像被一阵凛冽的北风吹冻住，僵得眨不了，我直勾勾的看着他，语气戒备：“不许……”
“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他亲昵的捏了捏我的面颊，“脸色好一点再过来，别让我这么担心。”
我怔了怔，他勾着我的下颌凑近他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微笑着说:“另外，去香港四年多了还会做饭么，我一直都很想再吃到你做的东西。”
唇上的余温让我失了神，半晌方愣愣的答：“做，做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先回家睡觉。”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做饭不着急，以后的机会多得是。”
这是他的答案了，我知道，不由得喜极而泣。
“怎么又哭了？”他有些苦恼的拥住我，“都是当教授的人了，传出去给人笑话。”
我在他手掌里胡乱擦了一把，哼了一声道：“笑话就笑话呗，我无所谓，反正别人说起来都是周裴尧的学生，丢脸的也不是我一个。还有，你刚说让我答应一件事，可睡觉和吃饭明明就是两件事。”
他失笑出声，摇头道：“确实长大了，会回嘴也会讨价还价了。”
我凑到他脸畔，讨了个不同于轻啄的长而深的吻。
末了，笑答道：“这不是讨价还价，只是提前预收饭费而已。”
他拍拍我的后脑，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轻声笑问：“老师吃你做的饭还要付费啊？”
他的唇翕合间擦过我耳垂上敏感的肌肤，我瞬间红了脸，呢喃道:“刚开玩笑的，不用付费。”
再这么下去，大概就要不分场合地点的擦枪走火了。我赶紧直起身，远离危险的病床。
“老师，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我睡饱了就过来。”丢下这句话，我逃也似的出了病房门。
论起不动声色就能撩得人把持不住的道行，我还差得远，怎么就这么不自量力呢？
简直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了！
第53章 回家
打车回到小区门口，我还是先去超市买了菜。周围倒是也有早市，新鲜食材比较多，但过去医院要一个小时，如果早上买菜做好再送去就有点儿太晚了，而且估计我也等不到早市开就已经急不可耐想出门了。
给妈妈报了平安，她终于听到我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大舒出一口气，说：“惜惜，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忙工作，身体要吃不消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回学校，工作没关系么？”我心虚的没敢多说什么，敷衍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打开电脑，未读电邮已经超过三百条，我一一看过回复了重要的一些。已经晚上八点多，过了办公时间，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助理打了电话。小姑娘在那头简直有点儿喜极而泣的意思：“教授，你可算出现了！我这边都快世界末日了，你快回来拯救地球！”
我顺着她的调侃玩笑了几句，然后吩咐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当我问起学术年会的情况时，她告诉我，麦院长跟几位专家聊得挺好，我两个博士生代为做的报告反馈还不错，不过所有人都在问小周教授去了哪里。
“好多来参会的人可是专程来亲眼目睹教授您的风采的，这下可好，失望而归，有些厉害的跑去跟麦院长哭诉，等您回来他可有的要念叨一阵子了。”
挂了电话后又恶补了几天堆积下来的工作，十一点半的时候主卧里传来大提琴优雅沉静的旋律，我放松身体，用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听完了整首曲子。
躺在客房的床上，还是很久都没能入睡。起身从行李箱里取出安眠药。半夜还是照例醒了一次，加了药又睡着，梦里仍不踏实，不知道什么东西丢了，到处的找，不停的追，筋疲力尽还是停不下来。
不到五点就醒了，洗漱完先处理食材开始熬粥。本想随便吃点东西，但看见镜子里自己仍然缺乏血色的脸，于是重新走回厨房，煎了鸡蛋、培根，煮了牛奶麦片，烤了面包加上芝士坚果，然后一口一口慢慢的全部吃完。
八点左右回到医院。夏天日出得早，旭日东升之后骄阳如火，在没有空调的室外已经颇有点儿暑意。医院周围山林环绕，倒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但门诊大楼外沿着山路排开的车龙仍然让我皱起了眉。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住院吧？”的士司机颇有心得的说，“这么多采访车，生个病都没个安生，也是够闹心的。”
我心里有些打鼓，走过中庭果然见V区门口聚了许多人。除了保安外，几个护士也在维持秩序：“不能进不能进！是患者学生也不行，还没到探访时间，而且也要预约，这里是贵宾区，本来就不能随便进出。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有个记者带着摄像准备绕到大楼的另一侧，她眼风扫到我时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要往这边跑过来：“您是小周……”我赶紧侧身躲进走廊，仗着比她路熟，转了几个弯，从另一边出了医院的门。
我擦了把汗，掏出手机，正巧姚三平打了过来：“周惜，你到医院了么？别从大门进，去A区负一楼停车场，我去接你。”
见了面，他也在擦汗，样子颇为狼狈：“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的。之前我还怪他瞒着所有人，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风不能透，这下真是焦头烂额。”
他领着我穿过地下走道，从职员专用电梯上顶层的病房，门前居然也是熙熙攘攘。
“校长，院长都派了人来慰问，等一下还要亲自过来。市里面分管高校教育的，科技办公室的，创新研究所的，学科协会的，还有些开罪不起的也不能不接待。”姚三平苦笑道，“名气太大也是累赘，想安稳睡个懒觉都难。”
我问：“昨天刚刚手术，曾主任说今天会早点来查房看伤口的情况，不会影响吧？”
姚三平说：“七点半的时候就来过了，一切都正常，放心。”
我点点头，“老师吃早饭了么，我熬了些养胃补肺气的粥。”我有些犹豫的看看病房的方向，姚三平从我手上接走保温壶，说：“我先进去看看，方便的话就让你进去。”
他的意思我明白，如果碰到熟人，见到我在这里肯定会问，解释倒不麻烦，但如果探视完了还不走就反常了。
坐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我不禁想，如果是一个他的女学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会让情况简单一点，最多明天的媒体上会爆料说说师生恋，然后顺理成章绯闻变婚礼，心心相印一双人完美收场。
他所说的这条路走起来不容易，指的就是这个么？对于我来说，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国内出柜还是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像他这样曝光率高的公众人物，免不了要被人评头论足，风言风语的滋扰可能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平息的。那就维持现状好了，本来就是两个人的私事，不需要对谁说明，更没必要对外公开。有点麻烦的倒是物理上的距离，我的工作在香港，平时教课、研究加上行政方面的工作基本上是抽不开身的。周末的应酬倒是可以全拒掉，但即便如此一周之中也只有两天时间在一起……这当然是不够的。
还没想清楚，姚三平的电话来了，说午休时间到了，护士长把所有人赶走，说这样太影响病人恢复了。
见我进来，姚三平赶紧起身，把窗帘全部拉上。本来午阳透过落地玻璃把病房照得亮堂堂的，这么一弄眼前陡然就是一暗。姚三平打开房内的灯，叹了口气说：“这些追新闻的也是够拼的，门进不来就在采访车上架了梯子往楼里拍，我看等会儿说不定连无人机都要出动了。”
床上支着桌板，我的保温壶就放在上面。我走过去打开盖子，把粥盛出来。老师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可能手术后伤口还在疼，他斜靠在床背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一手护在胸前，一手伸过来。我握住他的手，踌躇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大白天没日晒，对身体也不好。”
姚三平接口道：“确实，而且周惜你现在也经常在媒体上出现，刚就有人说好像看见香港的那位小周教授了。你再露面几次，估计肯定会被拍到的，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好。”我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走吧。老师你好好休息，访客来了也少说话，实在不行就装睡吧，应酬什么的之后再补就是了。”一面说，一面移动脚步，只是眼睛太任性，黏在他脸上不肯走，目光像万能胶撕下来好费劲。
转身时，还在交握的手被向后一拉，我被那力道拽了回去。
“不用走。”握着我的人说，然后望向姚三平，“帮我办出院手续。”
我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刚刚做完手术怎么能出院！”
“没事，”他微笑着看我，“反正在这里也休息不好。”
“不行……”
姚三平插嘴进来：“也是个办法，我去跟曾主任确定一下护理服务。”
“好，你去安排。”
“等一下！”我急了，这条路走起来不容易，但披荆斩棘的那个应该是我自己，“老师，这样不好……”
“没事。”他握在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眼风扫过去，姚三平会意的一笑，摸着鼻子出了门。
“好了，别苦着脸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跟去问一下回家要做哪些准备，家居护理是手术后的方案之一，算是这里的特色服务。”
“真的？”我拧着眉看他，狼来了的故事太经典了，我现在对他说话的第一反应都是先怀疑再论证。
他笑笑指了下沙发旁的公事包：“我的车钥匙在里面，等会儿开车先回家。他们会安排专业团队上门布置仪器和改装床，你接应一下，还有些特别的护理用具可能要去专卖店买……”
我抬脚往外走：“我去找护士问一下，列一个清单……干嘛？”他拉着我的手一笑，“辛苦了。”我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迅速抽回手往外走。
这个人！之前为父为师的一副哄小孩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不打招呼就看着人笑，还笑得那么好看，简直就是犯规操作，欺负人！
因为还是不放心，我找去主任办公室，听姚三平确认了所有的护理日程和细节。然后他去办手续，我回市区购置些必需品，一起搭电梯下楼的时候，他也看着我笑。见我不自在，他解释：“我是真高兴，这么多年了，裴尧也终于有个家了。”
我的心像被暖手捂了一下，直到打开公寓的门都还在”咚咚咚”的撒欢儿。
家？
我在三室两厅的公寓里环视一圈，嗯，家。
第54章 安眠
私家医院的专业团队果然效率高，不过两个小时，主卧就被布置成了高级病房的模样。护士给我演示了仪器表盘的操作，以及数据记录的方法。他们采用的是全自动监测系统，基本上不用人工操作，不过有个人辅助观察会更安全些。每天上门查房两次，主任医生前三天会到场，之后如果情况稳定就一周后再来。临走时，负责人给我一份保密协议书，告知这是他们医院的常规操作，病人的家庭地址和病况对外绝对保密，如果因为医院的疏漏而造成隐私泄露，他们承担所有的法律追责和赔款。
人走后我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正准备出门，姚三平的电话来了，说已经在路上，让我不用来接，在家等着。
十分钟后，医护专车开进停车场，我引导护理人员把担架抬进房间。移到床上的时候老师紧紧蹙着眉，护理人员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说：“药箱里有术后专用止痛药，您需要的时候可以按剂量服用。”
“还好。”老师放松了表情，微笑道，“谢谢。”
我低头走去厨房。他还是在勉强自己，只是因为我在看着，才会装得没事一样。
姚三平送走了医护队，转到厨房开口就说：“好香！鸡汤？怎么闻着还有一股药材味？”
“放了黄芪当归和红枣，补气补血。”我盛了一碗递给他，“尝尝么？”
他笑着接过去，一面吹气一面说：“姝儿要是有你一半贤惠我就烧高香了。”
他这突然从助理转成近友的说话口气和态度还是让我极度不适应，只好不接话直接走开。他的话倒也提醒了我，回客房把从庙里请回来的小佛像放在桌上，点燃一盘檀香供在佛前。
客厅里姚三平继续调侃：“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跟个酒店客房似的，怎么今天就这么人间烟火了。裴尧，你等闲不生病，生个病就翻天覆地啊。”
“吃人嘴短，你这什么素质，以后还想不想上门了？”
“想赶我走你就直接说嘛，电灯泡本来就不是我专业，客串完毕，现在就功成身退了。”
“滚吧。”老师笑着说完，又叫住他，略低了声音，“明天记得把我刚跟你说的事先办了。”
“你想清楚的话，我今晚就能联系……”
看我走过来，姚三平截住话头，冲主卧里的人一挥手：“走了，有什么给发我消息吧。”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办？”我关好大门，去厨房盛了碗汤端给老师，一面问他。
他说小事。直觉上感觉又是谎话，而且肯定跟我有关。
看他喝完汤，我接过空碗，他在身后唤我：“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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