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亲亲她,哪怕只是在妙娘的脸上亲上一小口也好。
可是,霍桐儿是贪心的。
她可不要只牵花九的衣袖。于是,她松了衣袖,握了花九的手,低声细语。
“牵着暖些。”
第二十四章 小呆子
当夜, 碎雪初停,久违的月光洒满整座梅来镇。
客房里放着火盆,盆中的炭火烧得噼啪脆响, 暖意盈满了整个房间。屏风之后, 霍桐儿沐浴出来,一边擦拭脖颈上的水渍, 一边对着书案边的花九道:“慕言,我穿上衣裳, 给你重新打三桶热水来。”
“多、多谢。”花九发誓, 她真的不是小结巴,但是瞧见此时的霍桐儿, 她是真的忍不住结巴。
霍桐儿的青丝只绾了一个发髻, 好些零碎的发丝贴在肌肤上, 因为才沐浴完的缘故,染着一抹淡淡的慵懒之色, 甚至双颊微红, 眼波里也带着一点点春色。
霍桐儿原本是不想招惹她的, 可瞧见花九那突然端直的模样, 心底便滋生了捉弄的意思,缓缓走了过来。
她每走近一步,就像是玳瑁在心窝里软软的踩了一脚。花九瞬间坐得更端直了, 握笔的手情不自禁地紧了紧:“妙、妙娘?”
玳瑁原是窝在书案边上的,瞧见霍桐儿走过来,知趣地跳下了书案,飞快地掠上床头, 缩在了枕头边上,呼呼睡起觉来。
霍桐儿是打从心里喜欢花九这惊艳的模样。在她没有遇上花九的那二十六年里, 她就是霍家的一个影子,她总是把自己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后来她走出家门,以霍家堂小姐的身份在沧州开设酒楼立足。她终于不是影子了,却也收获了许多放肆品鉴的目光。
谁对谁,不是有所图呢?
她厌恶着,也习惯着,她与苏年终是不同的。苏年可以有男子的身份掩饰,所以免去了太多这种目光,她却只能以女子身份,视而不见那些下作的视线。
大燕没有战乱,九州靖平,四海归心。大燕却不像对岸的大陵,女子可以与男子并肩而立,甚至君临天下,令天下人伏低跪拜。女子在外营商,总归会被人臆测或是污想,解释无用,还越解释越黑。
唯有慕言。
霍桐儿含笑迎上花九的目光,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的这般紧张?莫不是做错什么了?”她分明知道,花九只是干干净净地欣赏她的美,她却想借机“中伤”,逗一逗她。
花九连忙摇头:“我没有!”
“有。”霍桐儿坐上书案一角,居高临下看她,“只穿那么一点,就不怕……”
房中有炭火,暖得很,花九就是觉得热,才只穿了外裳,没有披大氅。听霍桐儿提醒,花九不等她说完,赶紧放下笔,起身拿了大氅来,将自己裹上后,赔笑道:“怕!肯定怕!我是决计不能再受风寒了!”
霍桐儿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忍笑垂首,瞧见她在书案上绘制的新图,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楚州。”花九生怕自己乱想,便开始一本正经的介绍,“虽说最后我们才去楚州,我想,还是应当先把地界画好装册,免得后面要整理的东西多了,绘制的就不如现下精细了。”
“没有走遍楚州,便能绘制?”霍桐儿更好奇了。
花九点头:“离开灞陵之前,陛下给过我一卷旧的大燕图志,我一路南下,觉得无趣的时候都在看,如今都记在这里了。”花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今只用把关键的几处画好,剩下的一边走一边改就好。”
“原来如此。”
“那个……”
“嗯?”
“天色也不早了,妙娘还是先休息吧,热水我一会儿自己去打……”
“不、成。”
霍桐儿没等她说完,便否决了她:“我先给你打热水,先洗澡,然后再画图,早些画完,早些一起休息。”
“哦。”花九重新提笔,本想继续往下绘制。
霍桐儿自书案上下来,往行囊边走了两步,复又回头道:“其实,慕言不必这般害羞拘谨的。”反正,再羞人的地方,她也瞧见了。
她不说还好,说了以后花九只觉又羞又臊,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霍桐儿就喜欢她这着急害羞的模样,当着花九的面,大大方方的扯开内裳的衣带,重新整衣系好,再拿了干净外裳出来,仔细穿上。
有些事,总归是要发生的,就瞧瞧那个小呆子何时才能开窍了。
书案上突然想起一声脆响,竟是花九手中的笔跌落在了宣纸之上,墨汁很快便晕了开来,染透了图纸。
“呀!坏了!”花九惊呼,却在撞上霍桐儿的目光时,心虚地别过脸去,苍白解释,“我定是乏了,今日不宜画画,我、我收拾收拾!”说着,便起身背对着霍桐儿收拾起纸笔来。
霍桐儿不禁笑出声来,这小呆子呀,是越来越可爱了。她看破不说破,倒也享受如今这样的暧昧。她不动声色地穿好了衣裳,再裹上大氅,便打开房门出去给花九打热水去了,竟是没有多说一句话。
霍桐儿越是这样,花九就越是忐忑。
坏了,妙娘难道是恼她失礼了?
花九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看的。平日里换衣裳,两人都会分别去屏风后换,她哪里想到霍桐儿会在她面前这样猝不及防地解开内裳。最要命的是,今晚妙娘刚沐浴完,并没有穿肚兜。
哪怕只是匆匆的一眼,花九夜瞧见了那一处春色。她自认见过无数惊艳山水,可唯独霍桐儿的那一处,惊鸿一瞥,却足以荡人神魂。
如洁白莹玉上沁入的朱红,如白雪皑皑里透出的绽放红梅。
“不可再想!花九!规矩!”花九惊觉自己竟是在回味,不由得抱住脑袋,赶紧警告自己。
恰好霍桐儿吩咐了小二打水,正好回到了房门外,正好听见“规矩”二字,她忽地恍然,难道那夜花九说的“规矩”,与今夜的“规矩”异曲同工?
她倒要瞧瞧,花九到底还能规矩几日?
霍桐儿故作淡然地推门而入:“都收拾好了?”
“这、这就好!”花九加快速度收拾,很快书案便收拾干净了。
咚咚。
两名小二敲响了房门:“客官,您要的热水给您打来了。”
“就放在门口吧。”
“我去提!”
花九逃也似的自霍桐儿身侧溜开,打开房门,将外面的四桶热水次第拿了进来,将房门重新关上。
“四桶?”
“天冷,凉得快,快些去洗吧。”
“哦,好。”
花九自忖竟没有妙娘想得周到,今日只给她提了三桶。她暗骂自己不够细心,打定主意往后的日子里,要更细心些才是。
沐浴之后,与往常一样,两人一起钻入了被窝。
“妙娘,明日我们离开梅来镇后,就走朝廷专门开辟的商道,比山道好走些,定能在元月初一前,赶至临淮。”花九还是有些紧张,便扯了旁事。
“都依你。”霍桐儿的语声中透着倦,说完便自然而然地钻入了花九的怀中,搂住了她的腰杆,贴上了她的心口。
心跳狂乱,她听得分明,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
花九可不只心乱,只觉一股酥意自尾椎而起,痒痒的沿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霎时便将她的身子烧了个烫。
明明妙娘答的是后面的行程,可“都依你”三个字在花九品来,似乎有着另外一层意义。她想,却不敢为的意义。
“妙娘……”
“嗯。”
“这样……睡……可会不舒服?”
“好像……有一点……”
霍桐儿顺着她的话茬,更自然地往她的怀里再钻了钻:“这样,舒服些。”
这哪是舒服些,是贴得更紧了些!
花九张了张口,忽然口干了起来,她若在这个时候把妙娘劝开,那可是大大的不好,可若是这个姿势入睡,她也是半晌睡不着的。
就在这个时候,霍桐儿在她怀中嘤咛问:“还不睡么?”
“睡!睡!”花九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双眸。
人的感官颇是神奇,看不见后,其他感官反倒会放大开来。比如,她听着妙娘微沉的呼吸声,每一声都清晰入耳,带着微微的烫意;比如,她与她明明隔着内裳,却能透过这层薄薄的内裳,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暖;比如,她越闻妙娘身上的香味,就越是心猿意马,恨不得收拢双臂,将她拥得更紧。
要命,真的要命。
花九惊忙睁眼,眼帘中是烛光里的心上人面庞。
怎能不心动?
那微晃的烛光,无疑是花九此时躁动心思的写照。她好似魇住了一样,痴痴地望着霍桐儿,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动作,轻轻地吞咽了一下。
霍桐儿将她这些小动作暗自捕捉,她像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终于等到了那只小兔子,就等着小兔子再往她这边走一步。
哪怕,半步也成。
忽然之间,霍桐儿也有些紧张起来。花九若是真下口了,她当如何回应她?那些事,也只是话本上见白纸黑字的描述过,具体如何为之,她也是不太懂的。至于花九,她又懂多少呢?
“对不起。”
花九的声音几是气声,每晚妙娘总是睡得最快的那一个,想必这个时候她也听不见吧。即便听不见,她也要说,至少她心里可以稍微舒服那么一点点。
霍桐儿一边暗笑这呆子说什么胡话,一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期待着花九的唇落下,颤抖着撬开她的唇,缠住她的舌,彻底点燃彼此的妄念。
哪知,花九只是往前凑了凑,在霍桐儿的眉心上极轻极郑重地落上一吻。轻,却如珍似宝,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当霍桐儿期待着下一步时,那个小呆子竟只是收拢双臂,闭上了眼,心满意足地逼自己入了眠。
霍桐儿又羞又恼,偏生还不能把慕言如何,只得在这漫漫长夜,慢慢舒缓自己的热。
第二日清晨起床后,余恼未散的霍桐儿还是在花九手上不重不轻地拧了一下,然后抱着玳瑁先走一步。
花九不解地看着霍桐儿的背影,寻思道:“难道!昨晚那时候她没睡着?那不是……完了!她知道我轻薄了她!这下怎么哄?”
不远处的霍桐儿轻抚着玳瑁的脑袋,幽怨问道:“难不成要我先下口么?”
第二十五章 大花与二花
自打出了梅来镇, 霍桐儿一直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不像先前那般,偶尔掀帘坐在花九身边, 一起闲话些什么。
花九一边赶车, 一边觉得战战兢兢的。那日之事,她不敢提, 霍桐儿也没有再提,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隐去了那件事。花九起初还觉得危机过了, 可一连好几日都这样相敬如“冰”, 说不害怕,都是假话。
霍桐儿也不是真恼她什么, 而是故意激她一激。花九是个坦荡的人, 若是发现哪里不对劲, 定会与她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到时候,她只须一步一步地把花九的话给套出来, 顺势给这小呆子一个亲吻, 便是顺理成章。
她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把花九结结巴巴袒露心声的模样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到高兴处, 霍桐儿抚弄玳瑁的手也欢快了起来,甚至双手将玳瑁举了举,心道:“你家主子早点开窍好不好?”
玳瑁这几日吃得油光水滑的, 一身毛发又黑又亮,似乎早已习惯霍桐儿的逗弄,这会儿懒洋洋地拖着身子,任凭霍桐儿高举, 甚至还不咸不淡地打了个哈欠。
“吁!”
马车突然停下,霍桐儿忙将玳瑁放下, 掀帘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浑身泥污的小姑娘双臂张开,拦住了她们的马车,似有急事要相求。
“公子,夫人,你们帮帮我!我阿姐掉到下面的坑洞里了!我……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实在是没法子把她拽上来。”
花九正色道:“姑娘莫慌,在下这就随你去救人。”说完,她不忘低声提醒霍桐儿,“当心些。”
霍桐儿自然懂得她的意思。行走江湖,总有人心生歹意,利用寻常人的同情设下陷阱,劫财劫色。
“嗯。”霍桐儿应了声。
花九笑笑,刚跳下马车,便又被霍桐儿拉住了:“怎么?”
“你也要小心。”霍桐儿关切提醒。
花九心喜,却不敢显露出来,只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小姑娘沿着一旁的泥泞小道走了进去。
出了辰州地界后,越往东走,雪便下得越小。这一带只是零零碎碎地下了几日雪,只稀稀疏疏地堆了一小层落雪。这条泥泞小道正是因为积雪太薄,所以才变得湿滑至极,花九好几次险些摔倒,若不是手快拽住了旁边的树干,只怕现下已经是屁股开花了。
引路的那位小姑娘却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是关心则乱,所以好几次脚下打滑都是硬生生地跌坐在地。她眼眶微红,每次都是倔强地站起来,强忍痛意道:“就在前面!”
花九跟着小姑娘约莫走了数百步后,终是瞧见了那个大坑洞——坑洞似是猎人们捕猎留下的兽坑,因为入冬的缘故,野兽大多不会在山中走动,所以这兽坑便也没有人过来收拾。
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小姑娘怎会跑来这里呢?
花九心头生了疑惑,便往下看了一眼。底下比上面还要湿滑,壁上已经被抓刨得不成样子,这会儿更是一点抓踏的地方都没了。她看了看旁边系在树上的长绳,想来是小姑娘准备用来拽阿姐上来的绳索。她径直走了过去,将绳结解开,重新打上更结实的绳结,回头对着小姑娘道:“这坑洞附近湿滑,你站远些,别又掉下去了。”
“嗯,嗯!”小姑娘猛地点头。
花九拽住绳索,跃下了兽坑,万幸她学武架子稳,落地时只踉跄了一下,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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