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侧脸看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感激之色。
霍桐儿忽然转眸,恰好撞上了她的视线。花九没来得及躲,所有的仓皇被霍桐儿尽收眼底。
“慕言?”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霍桐儿故意问她。
“我方才看你……”
“看我怎么了?”
霍桐儿是铁了心的要逗她:“莫不是我脸上的妆花了,亦或是……”她顺势牵起了花九的手,明知她手上有泥污,还是拉着她的手在自己鼻尖上刮了一下,“我鼻尖上沾染了泥污?”原先是没有泥污的,这下是真的有了。
花九急道:“哎呀!我的手不干净的!”说着,便准备去摸袖底的帕子,给她擦一擦。
霍桐儿往花九那边凑了凑:“那……擦干净。”
花九拿着帕子,原本没多想什么,一心只想给她擦干净,哪知余光瞥见了霍桐儿眼底的促狭之色,心道:难道妙娘是故意的?
霍桐儿主动迎上她的目光:“花九。”
花九愕了一下,怎的突然直唤她的名字?
“虽说你我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我却从未想过与你和离。”
花九的心猛地一跳,早将这句话品了好几回,紧张回答:“我、我也没有想过。”
霍桐儿再次牵住她的手。
花九着急道:“我的手上有泥污。”
“我不在乎。”
霍桐儿暗嗔这个小呆子,她的话都说这般直白了,怎的还不解风情,不说两句让她也窝心的话?
“我……我……”
“你什么?”
花九鼓足了勇气,认真说道:“你若哪天想和离了……”
“……”霍桐儿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等的可不是这句话。
花九看她神色变化,更着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若哪天想和离了,可不可以多给我一次机会?”
霍桐儿心跳快了一拍:“然后?”
“我还想带你再走走,再吃点好吃的,再看些山水……”
“好。”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霍桐儿却坚定地答了她,声音清脆。
花九大喜,哪里顾得旁的,忽地将霍桐儿一抱而起,在堂中旋转了一圈。若不是旁边路过的小医徒发出了笑声,花九竟是忘记了这里不宜如此。
她歉然将霍桐儿放下,小声致歉:“对不住。”
“我记仇,记下了。”霍桐儿忍俊不禁。
“啊?”
“啊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找家客栈落脚了。”
霍桐儿扣紧她的手,眼角里藏了笑意:“走啦。”
“嗯!”花九紧了紧她的手,与她一起离开了悬壶堂。
老堂主安置好了两个小丫头后,发现两人已不在客堂,见过两人的小医徒上前回禀,说两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甚至还绘声绘色的提了两人抱着忘情的那一幕。
“堂主,我瞧那公子高兴极了,大抵是那位夫人有喜了吧。”
“胡说八道。”老堂主白了一眼这小医徒,“望闻问切,只看就断诊,我平日都是这般教你的?”
小医徒瞧见老堂主恼了,赶紧致歉道:“徒儿知错!”
“该罚!下去抄一遍《千金方》!”
“是。”
小医徒慌张退下。
老堂主缓缓走至檐下,望着庭中繁盛的梅树,目光悠远,那些年少时候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想到有趣处,她不禁喃喃道:“她们可真像你们两个。”
“水苏!”
这人嘛,是不能提的。
老堂主转眸看向大门,分明那人与她一样已是老妇人,可她提灯走来的模样还是像极了年少时候,一样干净,一样热烈。
“舍得回来啦?”老堂主故作冰凉,冷冷反问。
“说好今年一起守岁的。”那妇人说完,转眸看向了身后的心上人,哪怕已经相守一世,她看她的眸光里还是柔情脉脉,“青黛说,今年要好好过年。”
她的心上人,哪怕眼角已满是风霜的痕迹,可只要她提灯站在那里,便还是当年的夫子,那身风骨从未因为岁月的流逝消逝半分。
“水苏,瞧这是什么?”那人拿出了一串糖葫芦,笑意盈盈。
老堂主眼底藏了泪花,高兴地走上前去,接过了糖葫芦,哑声道:“还算有良心。”她咬了一口糖葫芦,人老了,牙口不太好了,可这糖葫芦的味道同年少时候一样,酸涩之中总是甜的。
第二十七章 心疼
到了庆海镇后, 花九与霍桐儿找了家客栈落脚。花九打了热水来,先让霍桐儿沐浴换洗。
“今夜你先。”霍桐儿瞥了一眼花九那满是泥污的手。
花九摇头笑道:“等你沐浴好了,我还要去整理马车呢, 不急。”
“你……等我沐浴?”
“妙娘, 你别多想,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客房沐浴, 万一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突然闯进来没个照应。”
花九赶紧解释,一边说, 一边往后退了两步:“你放心, 我一定规矩!”
霍桐儿不是第一次听见“规矩”两个字了,她忍笑反问:“你就算不规矩, 又如何?”
花九没想到霍桐儿会这般问她:“啊?”
“走, 一起去整理马车。”霍桐儿挽住她的手臂, “然后再回来沐浴。”
“可是,水会凉。”花九担心地看了看那四桶热水。
霍桐儿想了想:“也是。”说完, 便松了手, 挽起了袖子, 提了两桶水起来, 径直往房外去了。
“妙娘,你去哪里啊!”
“收拾马车。”
反正回来也要重新打热水,倒不如用这些热水先清洗马车内箱。虽说楚州只下了浅浅的一层冬雪, 可终归是冷的。若是用冷水擦洗,多少也是会冻手的。
“等等我!”花九也提了两桶热水,快步跟了上去。
喵!
玳瑁瞧见两个主人走得匆忙,还以为是两人漏了自己, 也赶紧跳下坐榻,追着两人去了。
哗啦啦——
霍桐儿先倒了半桶热水入车厢, 然后拿了帕子来,弓着腰麻利地擦了起来。花九哪舍得她这般辛苦?当即拿了帕子,挤到她的前面,拦阻道:“这里都交给我,妙娘帮我递帕子便好。”话音刚落,便瞧见霍桐儿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严肃。
难道恼了?
花九的心咯噔一下凉了一半,赶紧赔笑道:“我知道妙娘可以,只是我……”
“在你心里,我难道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霍桐儿没有让她说下去,挤到了她的身边,垂首一边擦车厢,一边絮絮道,“从舞阳城至此,都是你在打理马车。今日我若不亲自擦这一次……”她忽然停了下来,抬眼看她时,眼底多了一丝心疼,“你一个人要擦到什么时辰?平日里赶车是你,照顾我的也是你……”
花九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霍桐儿,嗫嚅道:“都是小事……”
“既是小事,今日都我来。”
“不成!”
“怎的不成?”
“……”
霍桐儿堵了花九的话,一字一句道:“再聒噪,今晚自个儿打地铺!”
花九抿了抿嘴,只得把话咽下。
霍桐儿虽说也是闺阁女子,却已走南闯北多年,也不是干不了粗活的人。她拿着帕子从里角一边擦,一边退,很快就把马车底上的血污与泥污擦了个干净。
花九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将车壁擦干净后,便一直给霍桐儿打下手递帕子。两个人做事,确实比她一个人做事快。
霍桐儿扫了一眼干净的马车车厢,确定活干完后,把帕子拧干搭在了马车边上,回首瞧见花九闷闷地站在一边,多少猜到些她在想什么。
“还站着?”
“哦。”
霍桐儿指了指地上的四只空桶:“打热水去。”
“好。”花九原本只提了两只桶,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硬是拿了四只空桶,快步往客栈供水处跑去,生怕动作慢了,霍桐儿又自己动手了。
霍桐儿这次没有与她争,只是静静地看着花九的背影。这小呆子真是掏心窝子地对她好,都忘记自己也是女孩子,也该心疼的。
四只桶都在花九手里,这下花九是踏实了,将入供水处时,她不忘往后看了一眼。霍桐儿别过脸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带着玳瑁往客房去了。花九暗舒了一口气,这回妙娘终于没与她争了。
她终是有了一点得意,便分两次将四桶热水提到了客房门口。
“妙娘,我回来了!”
“嗯。”
花九听她语气尚好,也没有多想,便先将两桶热水提到了沐浴的木盆边上,提桶就往里面倒。等她折返拿了剩下的两桶热水进来,还没来得及倒,便见霍桐儿将房门锁上了。
锁上也好,洗得安心些。
花九将最后两桶热水倒入后,刚欲回头,便被霍桐儿从后拥住,整个人瞬间绷直了身子:“妙、妙娘?!”
“今晚,你先洗。”霍桐儿很快解开了她的腰带,扯开了她的外裳衣带,将她的外裳剥了下来。
花九心跳加速,今晚的妙娘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我自己可以的。”
“你是不是我夫君?”
“是、是啊。”
花九答的有些心虚,悄悄地用余光瞥了瞥霍桐儿,没有在她脸上瞧见恼色,这才踏实了些许。
“既然说了不和离,那你我就是要做一辈子夫妻。”霍桐儿一本正经地说着,“那么,为妻的伺候夫君沐浴,有何不可?”
花九竟是无话反驳,耳根刹那烧了个通红。
“况且……”霍桐儿已扯开了她的内裳衣带,“梅来镇你病的时候,我哪里没见过?”
花九更觉臊人:“妙娘!”不知为何,这两个字竟是满满的娇羞,落入霍桐儿耳中,是别样的动人。
霍桐儿故作严肃:“我又不会把你怎么了,你说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是花九也会害羞。
霍桐儿强忍笑意,将她的内裳剥落,惊得花九连忙捂住胸口,急道:“我、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看她语无伦次的模样,霍桐儿更是起了玩心,食指沿着她的脊柱一路轻抚而下,指尖在她腰窝里划着圈儿:“可以什么?”这一开口,带了几分哑涩。
嘶!
花九又羞又急,似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兽,几下就剥干净了自己,跃入木盆坐下,将脑袋低了又低:“我脱干净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霍桐儿趴在木盆边上,看着她红透的侧脸,温柔唤她:“慕言。”
“嗯……”花九仍旧不敢看她。
霍桐儿捧住了她的脸,让她正视她的目光:“你总是把苦的累的都帮我担了,我也会心疼的。”她的眼底写满了心疼,眼波里是再也藏不住的情愫,此时此刻,只属于花九一个人。这样的温情最是醉人,醉了花九,也醉了霍桐儿。
水汽浮了上来,一丝淡淡的暧昧也跟着升腾起来,萦绕在彼此的呼吸声里,有点烫,也有点甜。
“我不怕苦的。”花九轻咬下唇,这句话是实话。
霍桐儿莞尔:“怕不怕是你的事,舍不舍得是我的事。”语气霸道,也藏着一点点淡淡的酥甜。
花九脸上红热,哪怕她曾是妙语连珠的探花郎,只要遇上妙娘,她总是语塞的那一个。
“坐好,我给你捏捏。”霍桐儿走到花九背后,绵软的双手落在了她的肩颈上,语气依旧温暖,“以后就这样,你每逞能干一次累活,我就伺候你沐浴一回。”
花九紧张答道:“妙娘,真不用这样的。”
“那这样,你如果铁了心想伺候我一路,让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话……”霍桐儿狡黠轻笑,“往后我沐浴,你也得伺候。”
花九面红耳赤,急道:“妙娘,这不成的。”
“怎的?不想伺候我?”
“……”花九再一次无话反驳。
“不说话,我当你默许了。”自然,这是霍桐儿的大获全胜。
花九怎会有理由反驳,只得让妙娘的一双酥手在她肩颈上开始揉捏。
霍桐儿的力道恰到好处,花九舒爽极了,好几次险些哼出声来,若不是死死咬着牙关忍着,只怕要被霍桐儿笑话了去。
“慕言,你得对自己好一点。”霍桐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花九这才发觉,她与她其实离得这般近。
花九侧脸看她,险些吻上她的鼻尖,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带着歉意道:“我其实对自己很好的。”
“嗯,哪里好?说来听听?”霍桐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趴上了她的肩,呼吸近在咫尺之间,落在耳翼上,痒痒的,也酥酥的。
花九的神魂已乱,哪里还能认真回想那些事,只呆呆地看着霍桐儿的侧脸,眼底只容得下一个妙娘。
霍桐儿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涌动的春色,得逞的她终是得了一丝满意,捏了一下花九的鼻尖,轻声道:“说不出来,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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