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娘是个聪明人, 点头道:“这个放心,都交给我!”
霍桐儿从花九手中接过帖子, 翻看之后, 冷嗤道:“突然请你我听戏, 只怕是琢磨得差不多了, 多半想拉你我入伙。”
她演了那么多日的有孕,还显露了那么多次想要个儿子的心愿。这小千岁琢磨够了,定当会向她们透透口风, 一旦将她们拉上同一条船,对陈骊来说,那可是大大的好事。
“今晚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花九给霍桐儿递了眼色,“死我一个便足矣, 剩下的就要妙娘你善后了。”
霍桐儿胸有成竹:“此事我有把握。”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倒是你, 演归演,也要小心行事,莫要伤了。”
花大娘嗅到了一丝甜意,接口道:“小九九媳妇莫要担心,我家这个小九九呀,本事多得很呢!”
霍桐儿知道花九本事多,但是上次梅来镇入水救人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半点不担心?花九这人千好万好,就是搏命救人总是忘了自己,她可舍不得花九今晚伤着哪里。可是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只怕花大娘要笑话她。
可是,即便霍桐儿不说,花九与花大娘也心知肚明。
花九牵了霍桐儿手,认真道:“我保证,一定毫发无伤!”
“好!”
两人脉脉相望,那些叮嘱都散在了眼底流转的浓烈情愫之中。
花大娘面上多了一丝欣慰,她别过脸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热泪,望向中庭落下的晨曦,心道:“小九九有人疼了,你也可以少担心她一点了,阿姐。”
“大娘。”
“啊?”
花九突然唤她,花大娘回神。
“我死遁之后,这里的狗子……”花九想到了那些小可怜,“就劳大娘帮忙照顾几日,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了,我再来接它们。”
“这些都是小事,都交给我!”花大娘转念又想了想,“兴许,这些狗子晚上还能帮上我们呢!”说话间,她的余光瞥见了玳瑁。
玳瑁警觉,刚想躲,却被花大娘提溜了后颈。
“玳瑁,你也得帮忙。”
喵……
玳瑁耷拉下耳朵来,后颈被提,它再想拒绝已是来不及了。
一切就绪,三人合计完毕后,便开始各自准备。
暮色渐渐染遍整座临淮城,花九将马车赶至门口,摸了摸小红的鬃毛,温声道:“若是怕火,就把眼睛闭上。”
“它听得懂么?”霍桐儿走了出来,恰好瞧见花九与枣红马的这一幕,忍不住打趣。
花九微笑:“阿娘说,万物有灵,只要你是真心实意的,它们必是会懂的。”
花大娘附和道:“确实如此。”说着,不忘提点霍桐儿,“这御兽的入门,便是通灵。并非什么玄乎的技巧,而是释放善念,让它们不怕你。”
霍桐儿觉得稀奇极了,等这些事终了,她只想踏踏实实地跟着花大娘学上一阵子。
花大娘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去吧。”
“嗯!”花九掀起车帘,“妙娘,上车吧。”
“好。”霍桐儿低首提裙,上了马车。
花九并没有立即放下车帘,而是将平日防身用的小铁球塞入霍桐儿手心,叮嘱道:“拿着防身。”
“那你呢?”霍桐儿蹙眉。
“没事!”花九放下车帘,调转马头,便赶车往戏班的方向去了。
花大娘目送马车走远,抬眼看了看檐上蹲着的隼儿,心绪复杂地道:“隼儿,我们也该启程了。”
那隼儿扇动翅膀,似是极为兴奋。
马车很快便在戏班外面停下,久候的小厮们迎了上来,将霍桐儿与花九迎下。
“可要照顾好我家小红!”花九仔细吩咐。
小厮们一边哈腰,一边将马车赶至空旷处,将马草与水槽一并奉上。
“妙娘也要小心些。”花九护着霍桐儿。
眼尖的人只用一瞧,便能猜出这位夫人定然已经有喜。上妆完毕的陈骊扶栏俯视两人,心头盘算着该如何拉拢这两人。
今日陈骊给两人准备的上宾的厢房,就在观戏楼的二楼,正对戏台的地方。
两人坐定之后,丫鬟们便奉上了热茶。不一会儿,小厮们便将热腾腾的佳肴都摆上了桌,客客气气地哈腰伺候着。
“我与娘子都喜静,不必伺候。”花九挥手示意下人们退下。
下人们听命退下了楼。
霍桐儿扫了一眼桌上的佳肴,叹息道:“他可真是下了血本,这一桌菜,单是食材,都不会低于一百两。”
花九夹了一片烧猪耳起来,只嗅了嗅,便嫌弃地放了回去:“只可惜,血腥味太重,糟蹋了。”
霍桐儿往栏外瞧了瞧,这戏台子也没有哪里稀奇的,想来他炼制转龙丹的所在必定是一处密室。
“火起之后,人群纷乱,这地方看着不大,但是寻找起来,只怕还是得费点功夫。”
“让小桃红带路便是。”
花九早已想好对策,找是肯定费时,但是只要陈骊在意,便不必找,只须跟着陈骊的人便能发现炼制之处。
咚!咚咚!呛!
戏台上的锣鼓声起,大幕拉开,小桃红登了场。
这陈骊年岁已经不小,可这身花旦打扮竟是出奇的妩媚,尤其是那唱腔,语音婉转,像是挠在看官心坎上似的。
霍桐儿耳翼微动,听出后台伴曲的古琴是上好的古琴:“花这么大的价给他伴曲,他也算得一个戏痴了。”
“哦?”花九愣了一下。
霍桐儿手指凭空拨动,宛若弹琴:“若我没有猜错,这把琴只怕千金难买。”
“妙娘喜欢?”
“喜欢,却可惜这样的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霍桐儿苦笑,正如那些青春年华的好姑娘,偏要因为一个人的执念,无辜牺牲一样。这些人,怎配人间这些美好?
花九目光深邃,望向伴乐的偏角处,话中有话道:“也到头了。”
陈骊今日唱得格外卖力,也格外动情,那一颦一笑间,活脱脱一个娇俏可人的妙龄姑娘。若不是早知他满手血腥,多半也会被他的演绎给吸引了去。
陈骊唱了足足半个时辰,楼上的两人也煎熬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夜色降临,檐角之上次第挂上了灯笼,她们知道,这出戏该落幕了,彻彻底底的落幕。
咚!
锣鼓敲响,本该是陈骊唱的最绝的一折,却被一声突兀的“走水了!”给碎了个干干净净。
看戏的众人哗然,曲声休止,陈骊愤怒地在台上怒喝道:“还不快救火!”他生平最恨被人打断唱戏,这会儿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查实是谁疏忽导致起火,他定要狠狠地罚!
“东厢跟西厢也起火了!”
当听见这两声惊呼,陈骊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往二楼瞧去,可二楼听曲的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救火!速速救火!”
陈骊一边在慌乱奔逃的人群里找寻花九与霍桐儿的踪影,一边吩咐手下速速灭火。这儿可不仅仅是他的戏班,还是他毕生的追求所在,万万不可因为一场火曝露人前。
与此同时,后巷里的花大娘摸了摸两只纵火成功的狗子脑袋,斜眼将特制的火折子塞到玳瑁嘴巴里:“目标,戏台,明白么?”
玳瑁下意识想吐,奈何天上还有只盘旋的隼儿,只得乖乖地叼着火折子沿着墙头一路快跑,从人群之中跳入了戏台底下。
“哪里来狸奴!”
“它嘴里叼的是什么!”
乐师们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玳瑁便将火折子一放,拔出了里面的引线,快速溜之大吉。
火折子很快便爆了开来,里面呛人的浓烟蔓延开来,将整个戏台子熏得伸手不见五指。乐师们顾不得多想,捂着鼻子狼狈地蹿了出来,刚一回头,火折子便爆炸开来,火焰很快便蹿上了戏台。
陈骊早就被手下搀扶出了戏台子,瞧见自己的心血如此付之一炬,他又怒又惊,当即吩咐手下:“别管这里!先救其他地方的火!”
“是!”
一条白影飞快地窜入戏台,又蹿了出来,怀中便多了一张古琴。
花九脸上染了不少烟尘,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将古琴往霍桐儿怀中一塞:“好琴当配妙娘!你先走!”
霍桐儿抱住古琴,急道:“你要小心!”
花九在火光里凛然一笑,不忘补了一句,“等我回来!”等她回来,从今往后,天地悠悠,她只带她风花雪月,快快活活地过这辈子!
虽只有一瞬,可霍桐儿在她眼底捕捉到了那份浓烈的憧憬。霍桐儿心跳慌乱,一字一句道:“要回来!”
“好!”
霍桐儿跟着人流,很快便跑出了戏班子。也不知花大娘的火折子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助燃的东西,这几处起火,不过一刻的功夫,便将整个戏班子烧成了一片火海。
“大娘!”
惊觉有人拉扯她,霍桐儿回头一瞧,原是花大娘。
“事情还没结束,我需要帮手!”花大娘给霍桐儿递了个眼色,将霍桐儿拉至马车边上,把狗子与玳瑁都唤上了马车。
“把琴放了,然后戴上这个。”花大娘给霍桐儿递来一张面具。
霍桐儿接过面具:“为何?”
“他们正把那些姑娘家悄悄转移,你我得去救人!”花大娘长话短说,解开了小红的辔头,“你骑马,撞开那些人,我一个一个收拾!”她并不知霍桐儿有武功底子,便只要她做最简单的。
霍桐儿扯了大氅披在了身上,不等花大娘吩咐,便一个飞身上了马背,顺势戴上了面具:“哪个方向?”
“豁!竟还是个练家子!”花大娘颇是惊喜,指了指后巷,“那边。”
“好!”霍桐儿勒紧缰绳,拍了拍小红的脑袋,“别怕,小红,你勇敢冲!”与花九在一起久了,她也学会了这些叮嘱。
花大娘瞧她准备好了,便先行一步。
“驾!”
霍桐儿策马奔驰,英姿飒飒,哪里还有平日的端庄。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杀星,挥动起花九送她防身的小铁球,朝着那领头的侍卫就是一击。
侍卫顿时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呼痛,便又被一球砸中脑门,顿时昏死过去。
“谁!”
“你姑奶奶!”
霍桐儿从未像现下这般恣意,这些从不会说的话,如今脱口而出,她只觉快然。曾经那个规规矩矩束在深闺之中的霍桐儿已经死了,如今这个快意恩仇的霍桐儿才是真正的她。
花大娘在暗处眨了眨眼,笑道:“小九九媳妇,真是不错!”今后有她陪着小九九,想必阿姐也能安心了。
第四十四章 先礼后兵
霍桐儿与花大娘在那边救人, 花九这边已经摸准了陈骊藏蛊之处。大火越烧越烈,大有控制不住之势,陈骊一面吩咐人把还能走的姑娘们拖出去, 一面吩咐命手下把那些奄奄一息的姑娘们尽数灭口。
这场火来得蹊跷, 既然保不住此处,便只能一了百了!
“还想灭口!”
当花九的声音响起, 陈骊大惊回头,只见那白裳少年当头就是一棒。
啊!
陈骊只闷哼了一声, 便觉天旋地转, 若不是左右扶得及时,只怕要立即倒在地上。左右看清楚来人是花九, 互相递了眼色, 几人便将花九团团围住。
此人不能再留!
他们也算是陈骊雇来的江湖高手, 齐心灭口花九一人,还是胸有成竹。
花九这会儿在意的可不是自己的处境, 而是那些密室里面的无辜姑娘。眼看着浓烟越来越近, 再不出手搭救, 这些姑娘们便要殒命在此。她只能速战速决!打定主意之后, 花九挥起手中的木棍,迎上了那些高手。
余光快速一扫,围住她的人约莫十人。花九接连躲开长剑的挑刺, 看准时机就在最近的那人脖子上来了一棍。那人摇了摇身子,当即到底昏迷。花九惊觉身后来了剑锋,一记鹞子翻身凌空后翻避开,斜着将棍子捅了出去, 正中这人的鼻梁,霎时鲜血如注。
这人捂着鼻梁凄厉大呼, 哪里还能上前围打花九。
“救火!速速救火!”
当戏班之外响起了知府的声音,花九大急。知府也是陈骊的人,耽搁下去,自己只有被灭口的份。这下她转守为攻,挥动棍子如轮,哪里顾得自己的安危,身上很快便被剑锋划破好几处口子,可那些高手也次第被她打趴在地。
最后只剩下扶着陈骊的两人。
两人看花九是个厉害的练家子,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往前,外间衙役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两人想只要拖到知府出现,这小子也不能再逞凶。
于是两人扶着昏眩的陈骊往后退了又退,其中一人瞧见火焰蹿上了这边的檐角,忽然抛出长鞭一勾,硬是将檐角给扯了下来。
不好!
檐角燃着火星落地,定会将密室的门彻底封住,里面的那些姑娘可就只有死路一条!
花九没有多想,木棍用力挥出。只听“咔嚓”一声,木棍断裂,那檐角也跟着崩碎当场。花九顾不得陈骊那罪魁祸首,顺势撞开了密室大门,当即冲了进去。
“锁了!快锁了!”
当身后响起这两人的急呼,花九暗自咬牙,借着密室的烛光看清楚了这里面的一切——这里是处地下暗牢,共有二十余间牢笼,其中的十余间已经空了,还有五间里面趴着几个一动不动的染血姑娘。
救人要紧!
阿娘可是教过她开锁之术,区区密室大门她半点不怕。她冲向最近的那间密室,将里面的姑娘扶了起来。只见这姑娘已经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看向她的手腕,伤口初开,想来必是刚喂过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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