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下去,霍桐儿满面羞涩,霎时气氛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花九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形了:“我……我只是高兴……”尾音带着些许轻颤,花九难以自抑地目光游移往下,落在了霍桐儿的唇上。
她忽然想亲亲她。
霍桐儿唇瓣微动,本该应她几句,可此情此景,她这微微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不等她出声,花九已吻上了她的唇。
她吻得很轻,如鸿毛,如细雨,心间涌动的情愫却如烈火,如海啸,恨不得翻涌出来,直勾勾地剖给心上人看。
花九的极力克制,对霍桐儿来说,更像是致命的撩拨。
两情相悦,本就该抵死缠绵,偏生这小呆子这种时候还在“规矩”,就是不肯给她个痛快。
“慕言……”
唇舌交叠的空隙间,逸出一声哀怨的轻唤。
花九连忙松口,以为是自己太过孟浪,急道:“妙娘,我……”
哪知霍桐儿竟是揪住了她的衣领,低哑道:“要这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热情的时候,可此时此刻,她缺的就是这么一个痛快。
规矩算什么?
人,本就该快活。
第四十七章 罗刹娘子
一吻终了。
两人相视轻笑, 呼吸里还藏着些许余韵。
霍桐儿微微垂首,那些话若等着这呆子主动张口,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她藏不住紧张, 张口时, 语气微颤:“今晚……可以的。”
花九怔了怔,竟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她的心跳狂乱, 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像是在询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花九火热的掌心包裹了她的手:“真、真的?”
这这种时候, 这呆子竟然还问这样的傻话!
霍桐儿想到羞恼处, 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花九肩头,索性拉扯了被子, 埋首其中。这种羞话要让她说多明白!
花九轻轻地揪了揪被子, 小声道:“那……我开始了。”
这下是花九会错意。霍桐儿本来是恼了她, 今晚作罢,可花九瞧她入了被下, 还当是她羞得钻了被子。
被子被掀开的同时, 霍桐儿撞上了花九那双深情的眸子, 一颗心霎时砰砰跳个不休。花九最后那句话, 即便隔着被子,她也听得分明,这下是真的无心插柳, 小呆子竟是歪打正着地主动了一回。
这种事本就该是顺其自然,随兴而生。今晚两人这正正式式的开始,反倒是多了一分戏谑的气息。花九颤巍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声道:“别怕。”
到底是谁怕呢?慕言声音都紧张得发抖。
霍桐儿忍笑勾住了她的颈子:“慕言也别怕。”气息交织, 她的声音也不觉哑涩了几分。
花九霎时心花怒放,檐上却响起了瓦砾声响。
这小院素来幽静, 平日定是不会有人来的。这里陈设也颇是简单,寻常小贼也看不上,这个时候来的不速之客,只会是那只隼儿。
两人无奈叹息。
霍桐儿红着脸拍拍花九的肩头:“先办正事。”
“嗯。”花九起身,气息里都透着失落。
霍桐儿轻声劝慰:“我在这里……又不会跑。”最后四个字,又温柔又羞涩,听得花九心神微漾,哪里还失落得起来。
花九正色道:“我取了阿娘的信就回来!”
“追影香,别忘了。”霍桐儿认真提醒,“好不容易等到隼儿来了,可不能放过它。”
“嗯!”花九点头,拿过追影香,“我带着珍珠去追,外间山路不好走,妙娘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不要小瞧我。”霍桐儿可不想再与她分开,抱了两件大氅过来,递给了花九一件,“山夜寒凉,穿好。”
花九拗不过她,只得遵从。
霍桐儿当先走了出去,第一眼便瞧见了中庭里的隼儿。她热情地对着隼儿招了招手:“隼儿,来,我带你先去厨房吃肉条。”
隼儿听到肉条激动坏了,张着翅膀便跟着霍桐儿往厨房走去。
花九趁着隼儿美滋滋吃肉条的空档,把追影香悄悄涂上了手心,然后适时地进了厨房,摸了摸隼儿的脑袋:“隼儿辛苦了,多吃些。”
隼儿下意识愣了一下,它可从未嗅到过这样香甜的味道。
花九故意道:“白日调制蜜水,弄了一手,可是香坏隼儿了?”
隼儿素来不喜这种甜味,当即远离了花九三步,免得被她身上的香甜味道熏到。
“别走呀,信得留下。”花九继续凑上,把隼儿脚上的信囊解下。
隼儿嫌弃地再躲了两步,一嘴叼过霍桐儿手上最后一条肉条,振翅便往厨房外飞去。
霍桐儿给花九递了个眼色,两人等隼儿飞高了后,点了灯笼,牵了珍珠,便沿着追影香的香味一路寻去。
原本两人也没想过,一次便能有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隼儿在天上盘旋了一阵,竟是就近俯冲而下。
花九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阿娘就在附近!”
霍桐儿吹灭了灯笼,拍拍珍珠的脑袋,轻声道:“我们慢慢过去。”若是花九的娘亲一直在她们身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这般避而不见。倘若半途惊动了她,下回再想寻到她就更难了。
珍珠趴底身子,小心翼翼地一边嗅,一边前行。两人就跟在珍珠身后,往前约莫走了三十余步,便瞧见了前方明亮的火光。
花九脚步加快,这一回就算阿娘腿脚再快,也定然逃不了了!
与此同时,隼儿蹭了蹭花大娘的掌心,一副邀功的模样,似是在讨要肉干。花大娘拿了一条肉干出来,还没来得及喂它,便嗅到了它羽毛上的追影香味道,当即脸色大变,急道:“不妙!快走!”
“站住!”花九先一步跳了出来,拦住了花大娘的去路。
花大娘大惊,连忙转身,退路却被霍桐儿给断了。她干笑两声,圆场道:“怎么是你们两个小娃?”说完,她抢先在花九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小九九,大晚上的不好好养着,跑出来瞎折腾,小心我告你阿娘,让你阿娘来收拾你!”
花九看得很清楚,这里就只有花大娘一个人,阿娘并不在此。她失落轻叹,随后肃声道:“我等着阿娘来收拾我。”
霍桐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大娘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直接来小院寻我们?”
“这不是走到半路,累了么?”花大娘一边捶肩,一边岔开话题,“况且,天色也这么晚了,我若去了,岂不是吵扰你们清梦?”
花九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她知道大娘的性子,这边支支吾吾,多半是心虚。她再看了一眼隼儿,隼儿仿佛做错事一样往大娘身后躲。
有事!一定有事!
花九只觉背脊发寒,那些不好的猜想一个又一个浮现心头,此时此刻她只想要一个踏实。于是,她往前一步,追问道:“所以,隼儿也是大娘你半途遇上的?”
花大娘抿了抿唇,没想到小九九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对啊!不然谁抓得到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阿娘,谁能……”花大娘的话音戛然而止,此时的气氛凝重得好似一块铅铁沉沉压在心口。
“不对!小九九,你怎么可以这般没大没小!今晚审问起老娘来了!”花大娘似平日那般插科打诨,可不管她怎么“气焰嚣张”,霍桐儿与花九都不买账。
两人狐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久了,花大娘只觉心头一阵发毛,哪里还敢多看她们。
“大娘,我只想要句实话。”花九认真说道。
花大娘为难地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求救一样对着霍桐儿眨了眨眼。
霍桐儿走至花九身边,牵了花九冰凉的手,话却是说给花大娘听的:“我们成婚多日,也该见见阿娘了。”
花大娘知道今日是决计瞒不过去了,甚至还有几分后悔,真不该把御兽的诀窍教给霍桐儿。这丫头是真的心思敏锐,用追影香狠狠地将了她一军。
“阿娘她……可是出事了?!”花九越想越不安,不禁颤声质问。
花大娘沉沉一叹,从怀中摸出一摞信纸来。最初的厚厚的一沓,如今只剩下了十余张,就算她想继续瞒下去,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这些都是你阿娘给你的书信。”
花九接了过来,一张一张仔细翻开,大抵都是些“勿念”的寻常叮嘱。转眼之间,她已看完,抬眼紧紧盯着花大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离开大魏之前,她便准备好了这些信。”花大娘的脸色也沉寂了下来。
花九如坠冰窖,声音难以自抑地颤抖着:“然后?”
“她说,有一个人,她必须去亲手了结。”花大娘没有瞒她,“只是此去九死一生,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回来。”
花九从未听过阿娘提及这个“仇敌”:“谁?”
花大娘摇头:“我也不知。”
花九不敢往下想阿娘的结局:“阿娘还说了什么?!”
霍桐儿瞧她双眸已红,整个眼眶是怵人的猩红,她心疼地扶住花九。事情尚未清楚,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花九,现下能做的只是陪伴与倾听。
“她说,倘若她得手了,便会来大燕寻你。”
可是,花九来大燕已近两年。
花九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低头看看手里的信笺,又抬眼看看花大娘难受的神色,最后侧脸看向霍桐儿,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哗啦啦地滚了下来。
九死一生。
于是,她打发了花九来大燕,说自己会去大陵游历。她想,若是花九在路上遇上几个知心好友,即便他日知道了此事,也有人宽慰,有人陪伴。
好大一个谎言,好沉重的一个分别。
花九想通了一切,只觉一口浓烈的血腥味聚拢喉间,压得她难受至极。
霍桐儿看她脸色煞白,急道:“慕言!看着我!听我说!”
阿娘她回不来了。
花九想说这句话,可张口的瞬间便是一口血沫吐了出来,身子摇了摇,便昏死了过去。霍桐儿忙将花九抱住,焦急地对着花大娘道:“我们先回小院!”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岭,小院里至少有水有药,还能去请凉先生来瞧瞧她。
花大娘心急如焚,倘若小九九今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小九九的娘亲?当下,花大娘点了下头,帮着霍桐儿背起花九,一起回了小院。
回了小院后,霍桐儿立即请了凉先生过来,医治花九。可是,花大娘与霍桐儿都知道,花九现下最需要的是心药,药引就是她的娘亲。
“大娘,借一步说话。”
“嗯。”
凉先生医治花九时,霍桐儿将花大娘请到了一边。她想要安抚花九,就必须知道花九的阿娘到底是什么人,否则根本无从下手。
“请恕我冒昧……”
“能不能让小九九缓过来,也只能靠你了。”
花大娘懂的,没让霍桐儿说完,便开门见山:“我的阿姐,她叫花楚,江湖人称,罗刹娘子。”
第四十八章 不食言
大魏重武轻文, 不论庙堂江湖,奇人辈出。江湖以百剑山庄为首,马首是瞻, 莫敢不从。花楚便是这百剑山庄的五小姐, 自幼不爱规训,喜与江湖异人为友, 年少时便已名闻江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竟在十八岁那年叛出百剑山庄, 在江湖上另立门户, 收容天下死士,创立肆意阁。
那时候, 她年少轻狂, 风头一时无两。
江湖上对她的评价也是两极分化, 与她相熟之人,赞许她急公好义, 是一等一的豪侠, 不熟悉她的人, 谩骂她离经叛道, 与魔头无异。
花楚从不计较这些俗名,最喜欢提着一壶酒,牵着一匹白马, 江湖浪荡。她总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欢,是以走一路, 便逍遥一路,结识一路。花大娘便是那时候与她相识, 结为金兰姐妹。
自从结义之后,花楚便将肆意阁扔给了花大娘打理,更是肆无忌惮地游走天下,一走便是大半年杳无音讯。
“那年,她忽然带着丈夫与孩子回来。”花大娘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只惊讶那少年只是御兽军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平日相处下来,除了御兽之术尚可之外,花大娘只觉这少年处处普通。
那么肆意的阁主姐姐,怎会找这么普通的一个夫郎?还心甘情愿地与他诞育子嗣。花大娘忍不住问了姐姐,花楚只是含笑反问:“你觉得他不好?”
“哪里好?”
“你觉得不好,便好。”
花楚说得轻描淡写,花大娘却听得一头雾水。
后来,这少年突然染病去了,花楚提壶坐在檐上默默地喝了一夜酒。花大娘在檐下默默陪着,越陪越想不明白。花楚并不哀伤,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阿姐心里,定然藏了一个秘密。”
花大娘如此断言,兴许这个秘密与当年姐姐叛出百剑山庄有关。她再次问出了口,花楚只是落寞地轻叹一声,转眸安静看她,幽声道:“我还有慕言。”
“阿姐……”
“帮帮我。”
花楚从不求人,可这一次,她在求她。
花大娘怎能拒绝?于是,她陪着姐姐一天一天地把花九养大。她能确认,姐姐很爱这个孩子,不然姐姐不会每次深望花九的时候,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深情。可既然舍不得,为何偏要诓骗这个孩子远行呢?
“我家慕言长大了,也该去江湖上走一走。”
那日,花楚将花九唤来跟前,把准备好的大燕户籍册子与行囊交给了花九。
花九自然是舍不得母亲的:“阿娘,我能不去么?”
“怎的?还想老娘养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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