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听上去是那么的合理,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一样。
潘子素是先和李秉文熟络起来的,靠着李秉文,他见到萧明允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碍着萧明允的身份,潘子素其实一直很克制,直到有一次,李秉文邀请他们,共同欣赏他新得来的珊瑚。
一场没有权贵,也没有长辈的宴会,所有的人都十分放松,包括潘子素,他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他柔弱无力地靠在萧明允的身上,无视萧明允尽力往后躲着的脸,非要去摸他。
潘子素红着脸,勾着眼,噘着嘴,委屈道:“你躲什么啊?”
倾慕他,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萧明允不想过分苛责,只是见多不怪地说:“你再这样,就危险了。”他哥哥刚好回京述职,这次也被李秉文邀请来看珊瑚了。
潘子素却凑得更近了,他笑着说道:“危险?我巴不得叫你吃个干净呢。”
萧明允用两根食指推着潘子素,说:“我不吃人的。”
潘子素却一把抱住了萧明允,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声地、笑呵呵地、喊出了他的梦想:“总有一天我要睡了你!等着瞧吧!”
阳春戏班第二天就被逐出了京城,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京。
正月十四日的夜晚,因为故人相认而变得温暖,灯火阑珊,亦如过去的种种。
萧明允:“将戏班逐出京城的旨意,不是我大哥求的。”他就是为了说明这件事,才与潘子素相认的。
话说潘子素借着酒劲,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宴会上的场面就陷入了寂静。
整个京城谁不想睡萧明允?
可萧明允何其人也?他是萧思谦唯一的亲弟弟,不仅才貌双全,还文武双全呢,所有人都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完了,李秉文心想,是他介绍潘子素和萧明允认识的,潘子素向来守身如玉,他还以为潘子素对萧明允的喜欢,也是只敢自己做梦,断然不敢胡来的那一种。
萧思谦眉头一皱,他的两个手下立刻就把潘子素拖了出去。
泼了十来盆冷水都没能叫潘子素清醒,萧思谦便想等他酒醒了以后,再好好地教育他。
萧明允:……
就说吧,很危险的。
谁知,要睡萧明允这话,不出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同样爱慕萧明允的赵升的耳朵里。
赵升立刻马上,就以潘子素品行不端,恐惹萧思谦不悦等理由,向皇帝求了那道,逐他们出京的圣旨。
潘子素:“原来是永安王啊。”
阳春戏班虽然赫赫有名,但是他们的身份与王公贵族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生死荣辱皆在对方一念之间,不论是赵升还是萧思谦,他们都得罪不起。
潘子素略微地歪着头,这样一来,他看向萧明允的眼神,自然就勾了起来:“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所以才把自己易容成了这副模样?”
萧明允:“我只是为了出行方便。”
潘子素:……
在京城的时候,萧明允身边就有很多追求者,在淮安府,一定也是,这么抢手,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潘子素心里一高兴,眼里就难得地出现了光,他忍不住打探到:“你们落脚在九江府还是淮安府啊?去年中元节的时候,我在九江府见到过你。”
客观来讲,潘子素确实是一位美人,可惜萧明允并不贪恋美色,旁的也就罢了,家庭住址这种信息,还是不要随便透露了吧。
萧明允:“误会已经说开了,我要、”
“好,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潘子素打断了萧明允,好不容易逮住了萧明允,他不想把他惹生气,能和萧明允在这灯火璀璨的地方聊聊天,也是极好的。
潘·大胆·子素勾着萧明允的领口,夹着嗓子说:“你还记得我喜欢黛青色啊,特地穿了黛青色的衣裳,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淮安府,所以才特地来这儿逛元宵?”
萧明允:……
他是只想把当年的误会澄清,避免阳春戏班的人怨念他大哥。
萧明允拿开潘子素的手,说:“我并不知道你喜欢黛青色,如果知道,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穿这个颜色,误会已经说开了,我要走了。”
“你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潘子素挡住了萧明允的去路,如当年一般坦诚道: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与你行一次周公之礼罢了,你不愿,可是因为你看不上我的样貌?”
萧明允连忙施了个屏蔽术,避免来往的行人听到潘子素的坦诚相告。
萧明允无语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潘子素:“哪里过分了?我又没叫你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也没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还不够懂事吗?我又没叫你天天都与我、”
萧明允:“潘子素你可以闭嘴了。”他真的没有那个方面的爱好。
潘子素完全搞错了重点:“咱们都是大人了,相互爽快一次有何不可?什么都依你还不行吗?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写保证书,保证不会提起裤子就告你。”
萧明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他谢谢他!
没想到多年不见,潘子素还是如此单纯地馋他身子,还是不懂他为什么拒绝他,萧明允定住了潘子素,叫小黑球消除了潘子素的脑海里,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没有最初擦肩而过时的怦然心动,他开始参加聚会,也只是因为交到了几个朋友,他的目光没有为谁停留过,潘子素的心上人,又变成了一位不存在的心上人。
萧明允就像是那些宴会上的一块点心一样,悄无声息,又毫无违和感地消失在了潘子素的记忆里。
并且在潘子素的眼中,永久性地把萧明允的模样,替换成了他此时其貌不扬的模样。
从此以后,阳春戏班被赶出京城,就只是因为潘子素酒后冲撞了一位权贵,至于是哪一位,又是如何冲撞的,他那天喝得太多了,他也不记得了。
事关萧明允的声誉,那天一起赏珊瑚的人,没有一个敢乱说,所以戏班里的人一直不知道,潘子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哪一位权贵。
以前的萧明允或许愿意跟潘子素讲讲道理,但是现在,他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有太多的牵扯,潘子素性情如何,观念如何,未来如何,通通与他无关。
萧明允暗中施了个术,解开了潘子素,两个人依旧相对而立,气氛却与方才全然不同。
他不是来买桂花油的吗?走错路了?潘子素警惕性地看了萧明允一眼,便立刻让开了路,好像是在担心萧明允会纠缠他似的。
萧明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拎着给谢澄安的兔子糕,就那样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潘子素:……
为什么追捧着他的人不是矮倭瓜,就是高倭瓜,不是胖倭瓜,就是瘦倭瓜?从前的王公贵族是,如今各行各业的老板也是。
陷入自我怀疑的潘子素临着河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起了自己的容貌,挺好看的啊,那些眉目清秀的小公子都哪儿去了?
眉目清秀的小公子没出现,爱闹腾的孩子们先出现了,他们手里拿着各自的风车,在比谁的风车转得快。
他们边跑边跳,眼里也只有自己的风车,潘子素也不知道是谁撞的他,一个啊字还没完全喊出来呢,他就扑通一声栽进了河里。
萧明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就当是行善吧。
一个桂花油买了这么久,孙驰担心潘子素是在外面惹祸,便赶紧出来找他。
“阿驰!”潘子素扑到孙驰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先前就有很多人盯着潘子素看,如今他的衣裳和头发都湿漉漉的,许是河水太过冰冷,冻得他的面色越发白,唇色越发红,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盯着他看的人都围了好几层了,有对落水者的同情和关心,但更多的,是那种带着欲望的打量。
孙驰连忙把自己的斗篷给潘子素披上:“先回去换衣裳吧,可有看清是谁救的你?”
潘子素摇了摇头,那个人扭头就走了,他只记得他的手很好看。
潘子素这朵烂桃花,萧明允处理地斩钉截铁,推谢澄安的人,同样斩钉截铁,但是他做的,到底是一件亏心事。
纪若愚瘫坐在地,呼吸困难,心脏蹦蹦蹦的,快要跳出去了,同时又在心里自己开解自己道:不能怪他,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的。
来北城楼看月亮是几个同学提议的,他既没有邀请谢澄安,也没想到谢澄安会来。
大家都在看灯火,叫谢澄安了他不去,非要站在那儿,大家都看不见的拐角,很容易掉下去的垛口。
谢澄安消失了,他的尴尬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他没有称赞过哪个大字不识的人。
没有为不通文墨的人弯过腰、捡过箭,时间一久,就没有人记得谢澄安了,不会再有人提起游廊里的事。
他的污点消失了。
消失了。
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有人在喊着什么,纪若愚听不太清。
他匆忙爬起来,绕到阁楼的北门,提起方才收拾好的炉子,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哗啦,木炭洒了一地,还好已经灭了火,纪若愚一抬头,发现苏时景正在看他。
苏时景笑嘻嘻的,来帮纪若愚一起捡木炭:“对这些人太好了,规矩都忘了,竟然叫新来的同学干这种粗活,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们。”
纪若愚挤着笑道:“这点小事没什么的。”
出了一身汗,领口都被浸湿了,过堂风一吹,叫纪若愚打了个寒颤。
正月,夜冷,阁楼北侧的门一直没有开过,所有的人都是从南门进出的。
纪若愚收拾炉子,开北门干什么?五六块木炭捡了这么久?还以为他是看上了谢澄安,原来他眼神躲闪,是在琢磨着怎么害人。
苏文景在忙诗会的事,苏时景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对新生的印象。
跟筑阳县的两位同学打听到了游廊里的事,是尴尬了些,但是也没人说他什么啊。
认错人,说错话,谁没有过呢?不至于因为这个杀人吧?
除了纪若愚和苏时景,所有的人都围在城楼的东南角,这里刚才掉下去一个人,所以他们都不敢靠得太近。
纪若愚:“这是、怎么了?”
苏时景:“有个人掉了下去。”
花了两秒,来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有个人被推了下去,纪若愚松了一口气,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时景:“被接住了。”
纪若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接住了?”
临时起意的犯罪和有预谋的犯罪,区别在于他不擅长应对意外,没有时间预想每一个问题,编造每一个回答。
底下明明没有人,谢澄安怎么可能会被接住?就算有人,那个人也应该会跑开,下坠的冲击力那么大,他不怕自己被砸死吗?
于是纪若愚就问了出口,紧接着,就察觉到自己问的不妥。
纪若愚连忙找补道:“哎呦,我是被吓坏了,接住了是好事啊,接住了是好事。”
苏时景不说话,心里有鬼的纪若愚就更紧张了,他语无伦次地继续找补道:“晚上来这种地方,还是要小心啊,景色虽然不错,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苏时景还是不说话,纪若愚的冷汗哗哗地就开始冒:“尤其是不能单独行动,万一脚滑了,不小心掉了下去,别人也能拉一把,对吧?他、没有受伤吧?”
苏时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下面又是坚硬的石板路,恐怕。”
呼啸的寒风掩盖了不安的心跳,纪若愚垂着眼睛,攥着拳头,不是说接住了吗?
说啊,到底死了没有?在知道确定的答案之前,他仍然祈祷着,事情能够按照他的愿望发展。
真的不问一下是谁吗?苏时景:“大家都下去了,我们也下去吧。”
路过青云书局的时候,萧明允就看到了谢澄安,谢澄安明明想去找他,却又害怕打扰他们,只能偷偷地回头看,可爱极了。
夜冷,萧明允想先回书院拿斗篷,然后再来找谢澄安,顺便把兔子糕和润肤霜放在书院。
一听说他们带着谢澄安去了北城楼,苏文景就把三个弟弟骂了一通。
那个地方偏远,人少,底下还有桩子,谁都不能保证每次登楼赏月的人都是君子。
推谢澄安的人是谁,吉祥和苏文景都没有看清,但是萧明允看清了。
是因为字迹潦草或者错字太多,经常和李二飞吵架的人,筑阳县落魄秀才纪端睿之子。
谢澄安脸色煞白,手脚冰凉,躲在萧明允的怀里不肯出来,他要缓一缓,来接受被推下城墙,却还活着的事实。
今夜,淮安府废弃的北城楼,出奇得热闹,四皇子赵升也没有回家过年。
他正在兖州,跟百姓一起种植土豆,但他一直很在意,能让萧明允着迷的谢姓村民。
从兖州到淮安府,快马加鞭只需三日,赵升两天前就到了。
苏家的公子们还要读书,没有人天天带着谢澄安闲逛,所以他平时不出门,萧明允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变换容貌。
所以赵升得到的情报是:萧明允和谢澄安来探望苏保衡,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离开过书院,他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萧明允。
此时此刻,赵升正站在一家客栈二楼的窗下,还没来得及感谢老天爷呢,就看到萧明允稳稳地接住了谢澄安。
后怕、心疼、庆幸、包括杀意,都是因为对那个人的在乎,赵升第一次在萧明允的眼里看到这些情绪,他把玩着手里的佛珠,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陆青:“殿下,赏金猎人在附近。”
赵升:……
圣旨叫他处理饥荒,他私自离开兖州,便是抗旨,天下所有的罪责之中,抗旨最大,即便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赵升穿着普通,落脚在一家偏僻的客栈,只带了一位心腹,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却没想到赵昂的眼线无处不在。
赵升:“查一下那个人。”
推谢澄安下去的人。
陆青:“是。”
82/184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