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苏醒了,紧接着他感觉到风有些凉,被陆长淮抓过的手腕有点儿疼。抬眼看向陆长淮,陆长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摇摇头说:“没有”。
嗓子干涩地厉害,这两个字说得像砂纸磨朽木。
陆长淮没说话,拉着他走远了一些,拿起手机叫了保安。
这期间,那个疯子还在拔地灯朝古原院儿里扔。陆长淮一直盯着他却连眉都没皱一下,跟砸的不是他的东西一样。
还好保安来得快。几个人迅速把门打开,三两下就把人控制住了。
领头的问陆长淮怎么处理,陆长淮不带什么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报警”。
一听这话,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大金戒指竟然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陆总,别,求求你,我不能被拘留。我今晚确实是喝多了,砸坏的东西我都赔,双倍三倍都行,你说了算。其他人的住宿费我也都包了,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只求你别报警。”
这话条分缕析地哪像个醉汉能说出口的?
陆长淮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金戒指看着他那张冷脸,也不知是绝望了还是故意打感情牌,操着一口难听的哭腔就嚎起来:“我媳妇儿跟我闹离婚,家都不让我回了,孩子也不让我见了,我要是进了派出所留个案底,孩子的抚养权我恐怕就彻底没希望了。陆总,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放我一马。”
领头的保安再次看向陆长淮,陆长淮不为所动,还是那两个字:“报警”。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人哭些什么,拍了一下古原的肩说:“走,陪我喝一杯。”
这一路古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酒吧的。从陆长淮喊他名字开始他好像就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一点儿没过脑子。
直到一口酒下肚,身体才重新暖和起来。
此时,陆长淮坐在吧台里,解三秋躺在摇椅上。面前这杯酒是陆长淮调的,入口是清爽甘甜的橙汁味道,后味有一点甜酒的香气。
他刚才说这酒叫什么来着?古原想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叫什么日出?”
陆长淮答:“龙舌兰日出,度数不高,放心喝。”
古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会儿酒吧里没人,解三秋看上去快睡着了,打着哈欠说:“报警是对的,孩子跟着这种爸爸才是真可怜。”
陆长淮“嗯”了一声:“他叫我陆总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以前饭局上见过几次,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女人。”
“哈哈”,解三秋笑了,“原来是个该死的老不正经,那被赶出来就不奇怪了。不过他媳妇儿是不是手段不太行?怎么还能让他有钱住咱们这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啧,仇富了。”
他俩你来我往地把今晚的事儿聊明白了。古原半天没说话,解三秋抬抬下巴问陆长淮:“这孩子是怎么了?吓着了?小炮仗都变哑炮了。”
陆长淮看了古原一眼,笑笑说:“起床气吧?大半夜被吵醒了,没转过弯来呢。”
起床气?古原笑着抿了一口酒,点点头认下了:“是,刚要睡着,以为爆炸了呢。”
他俩一起糊弄解三秋,解三秋也不生气,转而问:“还有空房吗老陆?再给弟弟开一栋吧,他那栋得修一下了吧?”
不等陆长淮说话,古原先开口说:“不用,我懒得搬。只砸了院儿里,屋里没事儿。要修就让师傅过来修就行,我住着不影响。”
陆长淮喝了口酒,点点头说:“你不介意就住着吧,其实你想搬也搬不了,最近都订满了。”
解三秋“噢?”了一声:“最近住了这么多人吗?那怎么没什么人来喝酒呢?”
陆长淮开玩笑道:“你技术不行呗。”
“我技术不行?”解三秋急了,“古原你就说昨晚那杯和今天这杯哪杯更好喝?”
古原没有犹豫,笑着点了点手里的杯子。
解三秋当下就不困了,一下蹦起来非要给他们露一手。
闹呢?他可是正经学出来的,陆长淮顶多算个二把刀,偏心也不带往人心窝上扎的,非得给你们喝服了不可。
三人闹腾半晌,直到陆长淮接到已经处理完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扒拉开已经被他俩折腾疯的解三秋,问古原:“回?”
古原点点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说:“回”。
隔了几个小时,两人再次沿着鹅卵石路往回走。这回陆长淮没走前面,跟古原并排着。
期间经过几栋别墅,看到胡缨、周年他们正在安抚被吵醒的客人。陆长淮偏头看向古原,问了一句:“还好?”
古原一笑:“陆老板,我28了,真不至于吓着。”
陆长淮点点头不再说话。经过大金戒指那栋别墅的时候,古原朝里面看了一眼。院儿里已经没人了,安静得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忽然有些后怕:“你来得及时,不然现在被警察带走的可能就是我了。”
陆长淮却笑笑说:“你不会。”
他说得很笃定,古原不知道他的依据是什么,毕竟连他自己都是不确定的。昨晚和今晚的两次冲动,他想如果没有解三秋和陆长淮拦着,或许就会发展成一次不可收拾的大爆发。
他又想,昨晚解三秋站起身帮他解围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今晚这么强烈的感受呢?是因为陆长淮没有犹豫地挡在了他身前吗?还是因为昨晚的冲突只是一次小冲突而今晚那个疯子要更疯一些,带来的感官刺激更大呢?
古原想不明白。
走到他那栋别墅门口的时候,陆长淮朝院儿里看了一眼,碎掉的地灯残渣已经收拾过了。于是他又跟古原说了一次:“晚安”。
古原也很无奈地又回了一句:“晚安。”
……
也许是折腾半宿真的累了,两人回屋之后简单洗漱一下就都睡了。
隔天,古原起床拉开窗帘,朝陆长淮院儿里看了看。那些菊花像是刚刚浇过,湿漉漉的。又朝左边大金戒指的院儿瞅瞅——院儿里站着好几个人,正在收拾修整。
他这边还没人过来,大概是怕吵到他睡觉。不过粗略看下来,他这边问题不大。
披了件衣服从楼上下来,古原先往浅池边走。从楼上看的时候还以为这边只是草地被砸了个坑,蹲在池边准备喂鱼才发现池子里的鱼少了两条。
“混蛋,早知道就应该把你那破金戒指全薅了扔湖里,说不定一个个都得浮起来。”
他边骂边往池子里撒了满满两把鱼粮,安慰受惊的鱼儿们。
正巧陆长淮吃完早饭回来,听到他在碎碎念,隔着栅栏门有些好笑地问他:“骂谁呢这是?”
古原推推眼镜朝门口看过去,看清是陆长淮才说:“骂隔壁那疯子,鱼都被他砸死两条。”
“噢,是,他们说灯掉池子里,鱼蹦出去死了。正好,你方便的话我进去看看有什么要修的。”
古原拍拍手站起来去给陆长淮开门,边走边说:“我大概看了看,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陆长淮在院儿里转了一圈,心里有了谱。有个地灯要换,青石砖碎了一块,其他花花草草的问题可以直接叫杜师傅过来补上,确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给周年打了个电话,让他拿几个地灯和一块青石砖过来,还说了几样工具的名称。
挂断电话,他看向莫名其妙笑着的古原:“你吃饭去吗?去吃饭的话回来我就差不多能弄完了。”
古原摇头:“不饿,不介意的话我想观摩一下陆老板干活,学习学习。”
他那笑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好像是不太相信堂堂陆老板还会干这些杂活,所以一定要亲眼看看似的。不过陆长淮没拒绝,他朝凉亭那边抬抬下巴说:“看吧,帮我倒杯茶算课时费。”
“行”,古原拔腿就往凉亭去,“你喝什么茶?”
“随便。”
古原还真没看过吧台里都有什么茶。他平时爱喝咖啡,茶几乎不碰。这会儿看看里面那一罐罐茶,也看不懂,只好回头求助陆长淮:“要不你说一个?”
陆长淮叹口气,走过去取了罐茶叶,说:“我来吧”。
他挑了一罐带花香的乌龙茶,热水一泡,香气四溢。泡完自顾自喝上了,也不给古原递一杯。
古原闻到那淡淡的茶香果香,也想尝尝。自己伸手去拿公道杯,陆长淮却先他一步把杯子挪走了:“空腹喝茶不好”。
古原不理他,重新去拿:“我空腹都能喝酒,不差这口茶了。”
陆长淮没再说什么,只是喝完那口茶之后起了身,从吧台的冰箱里拿出一盒点心,推到了古原面前。
古原挑挑眉笑了,一口茶一口点心地吃起来,全当是吃早饭了。
初秋时节,一杯温热的乌龙茶下肚很是舒服。古原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以至于周年把东西送来之后,他也撸起了袖子,要跟陆长淮一起干活。
周年在一旁赶紧说:“我帮忙就行。”
陆长淮看看摩拳擦掌的古原,拒绝了:“不用,你去隔壁帮他们吧,这儿没什么活儿。”
周年点点头走了,古原像挤走大王宠妃的小妖精一般,灿烂地笑着问:“需要我做什么?”
陆长淮哪能真让他干?他脱了外面的衬衫扔给古原:“不用你,上那边坐着看”。
作者有话说:
这算不算吊桥效应?
第13章 我脸上有灰吗?
陆长淮那意思就是让古原哪儿凉快哪儿待着,但古原仗着现在跟他有了丁点儿交情,并不听他的。
他怀里抱着陆长淮的衬衫,就蹲在一旁看。
有点凉的天气,陆长淮只穿一件短袖干活,也不嫌冷。他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用力的时候手臂肌肉的线条会更明显,相比平时,多了几分充满男性力量的独特美感。
此时,他把地上碎掉的石砖一块块掀开,又锤锤打打地把底下的水泥敲掉一些。随后拎过一只小桶,里面是从隔壁拎过来的已经和好的水泥和沙子,开始铺新的地砖。
古原看着他用一个小铲子往地上抹水泥,问他:“用不用戴个手套?”
“不用”,陆长淮说,“就一块。”
古原“噢”了一声。陆长淮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实在想试试的样子,于是说:“衣服放凉亭沙发吧,你来铺。”
古原立刻站起来,把陆长淮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麻溜地跑了回来。陆长淮示意他把石砖放到已经抹好的水泥上,随后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又递给他一把小锤子。
“轻轻敲一敲,让石砖和水泥更贴合一些就行。”
古原照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敲了半天,敲鼓似的,还带节奏的。
“这样行吗?”
陆长淮帮他抹平旁边的水泥:“行了,收工。”
“这就完了吗?”古原有些意犹未尽,又瞄上了旁边的地灯,“地灯呢?怎么装?”
“这个麻烦一些,我来吧,你接着当蘑菇。”
陆长淮刚才看古原蹲在那儿,又想起前几天他在湖边蹲着当蘑菇的样子,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古原果然笑了:“嗯?蘑菇?”
陆长淮笑笑没说话,古原也没深究。
陆长淮干活的时候很专注,古原看得出来他很擅长这些修修补补的活儿。
挺反差的。
不管从哪方面看,陆长淮都不像会干这些活的人,但他干得还挺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了,古原确实有些意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刻板印象。
不过古原确实挺喜欢看他干活,那种专注的样子很有魅力。
很多人做自己擅长的事的时候话会多一些,陆长淮不是。他依然不怎么说话,以至于古原也跟着安静下来,不自觉地盯着他发了半天呆。
直到地灯都装完了,陆长淮才站起身笑着问了他一句:“我脸上有灰啊?”
古原这才回过神。回神想跟着站起来,可太久没动腿已经麻了,他只好伸出手向陆长淮求救。
陆长淮拉了他一把,两只手短暂地碰到一起。一只是热的,一只有点凉。短暂的触碰之后,都带上了一点彼此的温度,又很快消失不见。
古原站起来跺跺脚,跟陆长淮说:“你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
该换的硬件都换了,新的花还没送来,只剩下一些平整草坪的活儿了,陆长淮确实不擅长。他点点头,去凉亭里洗了手,坐回沙发上重新泡了壶茶。
古原垂着头在院儿里来回瞅,看到有被砸坏的草坪就蹲下来整理一番,让它们重新站起来。陆长淮就坐在凉亭里看他满院儿“种蘑菇”,还挺有意思。
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忙活来忙活去也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全都弄完,古原洗了手坐到陆长淮对面:“还行,那些草应该还能活,实在活不了过几天再换也没关系。”
“嗯,实在活不了把他大金戒指薅了扔湖里”,陆长淮一本正经地说。
说完顺手递给他一杯茶。
碎碎念的话被他这么一重复古原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能看到这样有趣的陆长淮,他那点儿不好意思也就不算什么了。
茶杯端起来,他问:“这是园丁的工资吗?”
“尝尝值不值。”
陆长淮新换了一壶红茶。古原抿了一口,是很特别的味道。他忍不住感叹:“嗯!好香的茶。”
陆长淮问:“能喝出来是什么香味吗?”
古原又抿了一口,这回品得慢了一些,呼出一口气回味一番才回答:“桂花?”
“对,桂花红茶”,陆长淮说,“这个季节才有,过季了就得等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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