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们交不交给楼主,说不定客人的投诉都被你们偷偷撕掉扔掉了。”龙钰莹冷哼着道。
“哦,若是姑娘不信的话,那就不用写了。”女掌柜轻飘飘来了一句,又把龙钰莹气得不行,不过女掌柜自始至终保持着完美和谐的笑容,龙钰莹就是生气也无处发泄。
最终,自然没有人会去投诉,而见到这样的“江山风雨楼”,荆天狱有意外也有失望,但他并不是完全相信,木成舟更是半点都不信,只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江山风雨楼不接这笔生意,他们将先前发生的这段讲给李凤迤听,说江山风雨楼不接朝廷相关的生意,李凤迤却说未必,他们手上有寻宝世家的消息,可以作为交换。
马车一路颠簸,直到入了凉州城,李凤迤昏昏沉沉,又极畏愣,除了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袍,木成舟还给他裹了一层被子,一入城依稀听见木成舟和荆天狱商量先去找地方住宿,他勉强睁开眼说先去江山风雨楼,又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那里有药,闻言,荆天狱和木成舟便不急着去找住宿,直接把马车拉到了店门口。
还是那个女掌柜。
但不同的是当她看见被木成舟扶着下车的人,脸色就变了变,几乎是下意识要冲出柜台,却被眼疾手快的伙计伸手拦住,女掌柜咬了咬唇,却并未回到座位,而是对伙计微一点头,才慢步踱了出去。
外面的人并未注意到里面的这一细节,当女掌柜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木成舟也不过扶着李凤迤走出马车没几步。
“哎呀,这位客人病得不轻,快快进来吧。”女掌柜连忙走到李凤迤另一边相扶,木成舟和后面的荆天狱一愣正要阻止,不料李凤迤却对她低低道了一声:“有劳。”
见状,木成舟和荆天狱极有默契地不去阻拦,女掌柜直接将李凤迤迎至店铺后的厢房里,那厢房所处的大院和店铺小小的门面反差极大,任谁都想不到那么一个小铺子,原来背后还藏有如此大的一处宅院,也难怪李凤迤不急着去找住宿,显然他知道这里有现成的住宿,而且容纳多少人都没问题。
女掌柜不仅安排了厢房,还找来了大夫,荆天狱和木成舟一直也没离开过厢房,反倒是女掌柜和伙计进进出出,忙着给二人看茶,给大夫端水,大夫则心无旁骛专心看诊,厢房内没有人说话,少有动静,后来连女掌柜和伙计也都进来等结果,敢情是因李凤迤的到来,他们索性连生意都不做了。
大夫姓楚,他的出手似乎不一般,替李凤迤把了脉,便开始施针,而且不是普通的针灸,是用了内力的,一旁木成舟和荆天狱虽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总觉得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内力设法牵引出李凤迤体内的高热,就见针头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而楚大夫自己的脸上却渐渐失去了血色,且额上全是汗水。
过了好一会儿,楚大夫才撤了内力,然后将针一根一根收起来,对李凤迤道:“好好休息,我去煎药。”
李凤迤点点头,楚大夫离开之前,让女掌柜和伙计也一并离开,又留下一句:“病人需要静养。”
厢房里剩下荆天狱和木成舟,李凤迤知道他们肯定有一堆问题要问,便苦笑着道:“我一定……咳……会好好解释给你们听,不过眼下还是找女掌柜要地图……咳咳……”他话还没说完,忽地就被一阵激烈地咳嗽声打断,见他说话还是那么费力,两人也不要求他现在就说出缘由了,估计要说,应该就是一早就认识之类的,相处那么久,李凤迤的背景藏得深这事也不是一两件,他们想了想也就暂且作罢,离开去向女掌柜说明来意,同时好让李凤迤先安静休养。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李凤迤的神情却微微变了变,那里面似乎有几分不舍,也有太多的无奈,更有说不清楚的自责和歉意,他躺在那里养精蓄锐,静静等待黑暗的降临。
女掌柜见到荆天狱和木成舟出来,立刻开口道:“二位公子,上次不知二位身份,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荆天狱好木成舟也知道她说的“身份”指的就是跟李凤迤相识这一层,但从刚才她和那位楚大夫对待李凤迤的态度来看,恐怕是因为李凤迤的身份在这里很不一般才是,要不是出来前李凤迤答应他们会解释清楚,此刻两人说不定谁就开口问了,他们打算等李凤迤自己说,反而谁都没问,而是说明这次是为了皇宫的布局图,和君雪翎被关押的位置而来。
那个印象中一直是笑眯眯的女掌柜自这次见到后还一次都没有露出前次那样的笑容来,反而是认真且谦恭,一听他们的来意,神情更是严肃,点头立刻道:“我这就去办,请二位安心在此等我的消息。”
女掌柜似乎要亲自外出处理,而伙计则准备了两间上好的厢房,且早将门外的马车从后门牵入了大院,同时备好了酒菜,说是掌柜交代要给二位洗尘,荆天狱和木成舟有些啼笑皆非,同时更觉得李凤迤在此地的身份不简单。
他会是谁?
这个疑问在两人的脑海中打转,却谁都没有去谈论,而是选择了等待。
是夜,一个身影轻飘飘出现在屋顶,夜色下,他一身黑衣得到了很好的掩护,他的轻功神出鬼没,只是几个起伏,人便已掠到了另一片屋顶。
只是在他的身后,却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那道身影跟得不近,却也离得不远,恰好在不会丢失的距离,同时也不会被前面那人发现。
黑衣人往东面出了凉州城,来到一片略显荒凉的山野间,再过不远依稀可见的却是死寂凄凉的坟地,穿越了坟地,却是满目苍穹的树林,黑衣人的目的地便是在树林里。
那是一幢屋檐卷棚的小楼,占地不大,独楼独门,深藏在幽暗的密林间,在黑夜中突然出现总觉得有些诡谲,偶尔现出的月色照亮了这幢小楼,却又令人觉得无比神秘且耐人寻味,当黑衣人来到小楼门前之时,小楼早有人候在了那里,当见到黑衣人时,便恭敬地唤了一声,道:“楼主。”
“嗯。”黑衣人低低地道:“我要的东西呢?”
那人将一个包裹交到了黑衣人的手里,黑衣人接过,又问:“查到是何时的事了吗?”
“半个月前。”
“很好。”黑衣人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楼主……”对方忽地又唤他道。
“嗯?”
“请楼主……多加保重身体。”
黑衣人低声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他按照原来的路线,出了树林,穿越坟地,再来到荒野,慢慢接近凉州城。
可是有一个人,却还没等他进入凉州城,就轻轻唤了一声道:
“李凤迤?”
那声音低沉,带着疑惑,似是不愿相信,却偏偏见到黑衣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李凤迤。”
于是第二声的时候,那个低沉的嗓音就没有了疑惑。
黑衣人慢慢转过身来。
眼前这一脸病色的人,不是李凤迤又是谁?
“咳,阿舟,我看月色不错,所以出来透透气。”
黑衣更突显他苍白的面容,在月色下光洁如雪,李凤迤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顾木成舟此刻满脸的不可置信,以及神色中的凝重之色。
“李凤迤,你真的是江山风雨楼的楼主?”木成舟恍若未闻,只问。
李凤迤只得收起了笑容,暗叹一口气,回答他道:“是。”
“那十年前子吟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所以我被下药的事,你也从头到尾都知道?”
“是。”
“你救我,是为你自己赎罪?”
“不错。”
“子吟最后所铸的剑……”木成舟没有再问下去,只因他不问也已经知道,既然江山风雨楼插手过这件事,那么作为楼主的李凤迤显然也是知情的,否则,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回去守住青子吟呢?
因而,木成舟最后只能说:“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当时是谁要对我下药,又是谁害的子吟?”
李凤迤看着木成舟,微微摇了摇头。
木成舟长长叹了一声。
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李凤迤能恰好赶到救了他,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如果他的身份是江山风雨楼的楼主,一切就有了解释,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却依然不肯告诉自己当年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从来没有说清楚过。”
“对不起,阿舟。”李凤迤诚心道。
对于江山风雨楼,木成舟从来没有办法释怀,即便他们不是真正的主谋,可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们就是帮凶,将藏剑山庄毁灭,同时将他整个人生都颠覆的帮凶,面对带有这一层身份的李凤迤,木成舟心中一团乱,而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是不放心李凤迤的病想去他房里查看,不料却被他发现李凤迤趁着夜色离开的一幕,他本来不愿跟,仍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才会跟在身后,谁知……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雪翎是我必须救的人,而阿舟你,也有能回去的地方,等时机到来,你自然会知道谁是幕后凶手,现在,我仍是不能告诉你,你走吧。”李凤迤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竟是木成舟从未听过的语气,木成舟一怔,却见李凤迤不再多言,转身轻轻一跃,身影便没入了凉州城。
他如此绝然的背影,纵是仍在犹豫,木成舟也迈不开脚步,这一年多来,他总是习惯跟随李凤迤,可现在,他连一步都挪不动,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意识恢复以后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李凤迤才进入凉州城就踉跄了几步,站稳后他回过头去,一面城墙之隔,木成舟已看不见他,但他能想象得到木成舟此刻脸上的表情,李凤迤苦笑一声,低语道:“对不起,阿舟,真的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强自提起一口气,运起轻功回转江山风雨楼的后宅。
木成舟浑浑噩噩走了很久,他既没有进城,也没有往刚才荒野的方向走,而是沿着城墙也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跟随李凤迤那么久,是因为他知道李凤迤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还需要他的帮忙,但未料会是这样的结局,若是不需要再帮助李凤迤,那么他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也真是可笑,十年前被人利用成为杀人工具,十年后的自己,依然无所适从,他无论作为暮江城还是木成舟,似乎都跟自己的人生无关,那到底他应该做什么呢?是回葬剑山庄,还是继续在江湖仗剑行侠?李凤迤救他是为赎罪,他也有太多的罪过需要赎,那么,他应该何去何从?
木成舟一面走,一面想,思绪浮浮沉沉,也不知走到哪里,但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的双脚忽地钉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只因他忽然想到:
那个人是李凤迤,李凤迤是江山风雨楼楼主,但就算是如此,李凤迤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能信的?并非他不信李凤迤,而是这次他信的太轻易,这或许就是李凤迤的目的!
这让木成舟浑身一震,他太熟悉李凤迤这个人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他做了那么多事,从没见他真正害过人,他从来都是在帮助人,就算他是江山风雨楼的楼主,他不可能前十年昧着良心做坏事,后十年又秉着赎罪的名义在江湖上到处乱晃,晃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他的病是真的,他要救君雪翎是真的,而他刚才会让自己离开,目的只有一个——
木成舟忽地运起轻功迅速越过城墙,他希望还来得及,他想起李凤迤刚才拿到的包裹,那必然是皇宫的布局图,他还问了一句话,那显然是指君雪翎被带走的时间,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凤迤,李凤迤从来都是自己舍身犯险,从来都不愿让他经历险境,就算有危险,李凤迤好像也都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次闯皇宫大内,显然李凤迤也毫无把握,可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要自己离开!
木成舟越想越是觉得可气,越想也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他此刻只希望自己还赶得及,赶在他想要撇下自己和荆天狱,一个人抱病去京城之前!
当木成舟赶至江山风雨楼那所宅院的后门之时,一颗心顿时提了上来,就见那辆马车早已备妥,而赶车的人也换成了伙计,理所当然,李凤迤当真是要连夜赶去京城!
木成舟瞬间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就在伙计上马准备将车赶离后院时,木成舟已飞身上前拦住车头。
伙计一愣,见木成舟怒气冲冲而来,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心中是希望有人出来拦阻的,只因马车里那人病势沉重,不仅不听楚大夫的话,还硬是不肯带人前去,真是令人头疼得要命。
伙计还来不及吭声,木成舟已经窜到了车厢,他一把拉开车帘,果然见李凤迤正伏卧在那里面,尽管车厢里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毛毯,他仍是将自己蜷得紧紧的,听到车帘被掀开,他也没动,只是低哑且不耐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出发?”
木成舟见他这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就控制不住地带了一丝怒意,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迸了出来:“李凤迤,你都这样了还想撇下我们去哪里?”
李凤迤自然听出了这是木成舟的声音,他微微一怔,下一个动作居然是学鸵鸟把身上的被子拉起来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木成舟顿时一怔,就听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道:“不是让你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语气……竟然还带着点委屈。
木成舟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他轻轻地对被窝里李凤迤道:“宁愿我气你,误会你,也不愿让我陪你冒险,这样的事,也只有你李凤迤做得出来。”
他声音落下好半晌,李凤迤才将被子掀开,他半撑着坐起来,脸颊烧得红红的,眼中还有一丝雾气,就这样盯着木成舟,也不说话,木成舟看他恐怕是烧糊涂了,不禁道:“还不下车,是不是要我把你打昏弄下车?”
李凤迤知道木成舟跟自己一样固执,既然被他识破了,再想摆脱他也就不可能了,于是他慢吞吞地下车,显然有几分不情愿,还有计划被木成舟识破的几分懊恼。
“荆公子呢?”木成舟又问。
李凤迤撇了撇嘴,才道:“我把他支走了。”
木成舟就知道会是这样,虽然他想不到李凤迤是如何将荆天狱支开的,可只要李凤迤想,他应该就能想出办法来。
“先回去养病,等他回来,我们陪你一起去,休想再甩开我们。”李凤迤人到车边,木成舟伸手扶了一下,却只觉得这人身上滚烫,显然是刚才那一场奔波又把新一轮的高烧带了起来,也就在李凤迤一脚还没踩下来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滚了下车,幸好木成舟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捞了起来,就见李凤迤双目紧闭,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他不由心中一紧,连忙抱着人回转后院,而此刻院内厅中那位女掌柜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道:“真是胡闹!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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