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快的结果风险也更大,如今寰王已死,皇后自顾不暇,太子愚钝,沈家皆是无能之辈,陈骞归附,只要安心等待浅做谋划,废了李元另立储君只是时间问题。”
尤子书扶住案角苦口婆心劝道:“李元一倒,皇嗣中能担储君之任的唯有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这个道理李徐比任何人都明白,名正言顺自然是上上策,但....他等不及了。
“下个月就是皇帝定的婚期,我不能娶沈怀薇。”
“因为...这个?”尤子书用尽全力压抑住情绪,“我不明白,殿下,娶了又如何呢?喜欢便留下,不喜欢日后再遣走就是了。”
“我答应了阿辞,不会娶妻。”
“这只是缓兵之计,左右不过是带回来一个人而已,若殿下实在不喜欢,风头一过杀了也未尝不可,到时再向长松解释便好。”
“解释不了!”李徐砰地拍响书案站起身,尤子书立即后退跪地低下了头。
“若我娶了沈怀薇,阿辞就会离开我,他就会离开我你明不明白!”
尤子书揖手看向李徐,眉头蹙得越来越死:“殿下,我们筹谋多年,步步艰辛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您竟要因情爱做这种决定?”
“对。”
“如若失败,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啊!”
李徐坐回去揉了揉睛明穴:“不会失败。”
“但不能完全保证。”尤子书跪着上前一步,字字恳切,“殿下要为了一个娶不娶妻的承诺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殿下,这是谋反。”
“那又如何!”
书房内陷入死寂,两个人的情绪都在无声的环境中慢慢恢复冷静。
李徐托住额头已是身心俱疲:“我...只有阿辞了,不能再失去他。”
母妃、阿姐、幼时所见的父皇和曾经的他,都已在不同的年月离他而去,抓不住、拽不回。
就像母妃捕的蝴蝶,飞了就是没了。
相比之下,在那座冰冷的宫城内,唯一对他率直以待的人竟只有李晟,照拂就是照拂,想杀就是想杀。
仇恨、利益塑就今日之他,不知是恶鬼还是游魂。
但只要有谢辞在,无论陷得多深,他都能从地狱爬回人间,在这世上,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只有谢辞。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等到谢辞肯转身看他,得到就一定要死死抓住,他没办法再看到谢辞的背影,那样...他会疯掉。
“尤二哥,我不会娶妻,这件事我不能再骗他。”
“可是殿下现在所做的谋划是下下之策,一旦失败命就没了,成功也可能被冠上反贼的字样。”
“我自有对策,去做吧,我累了。”李徐眉心浅浅拧着一道川字,摆摆手指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尤子书摇摇头为痴人长叹一口气,终还是接受了冒险的决定。
“属下即刻便去安排。”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付自己的全部
又过半月,计昭明一走按约定没有传任何消息回来。
凤印丢失、内帑财尽之事在有心人的发酵中已闹得人尽皆知,皇帝震怒。
陈骞一党为首的大半官员日日恳请皇帝以失德之罪废后,而沈氏一族则力保皇后,连沈老国公都拖着病体上京求情,在沈老国公的哀求下废后之请最终被驳回。
为避嫌,皇帝将凤印寻回一事全权交与大理寺,夺了皇后主理六宫之权罚俸三年禁足于坤宁宫。
大理寺只历时三日便找回了凤印,将幕后主使尽数缉拿归案枭首示众。
观刑结束,震动皇城的案件也顺利告终。
看着行刑台上的几具尸首,谢辞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但与皇后与沈家的争斗、那些替死鬼都与他无关,他并不想参与进去。
马车驶回侯府,尚未过午时,日头高悬天气出奇的好,与刚刚的血腥呈出鲜明的对比。
走进照雪堂时异常安静,院内一个人都没有,谢辞没多心径直回了卧房。
结果刚推开门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谁!放开!”
“是我。”
“怎么了将军!”身后跟着道竹越听到声音一个箭步冲进来,又一个箭步冲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他们要做什么苟且之事一样,叛徒!谢辞在心里狠狠记了竹越一笔账。
“你怎么在这儿?”
“想你了。”李徐把头埋到他颈间蹭了蹭,“我好想你阿辞..”
谢辞躲躲捏住对方的耳朵扯了扯:“别蹭了。”
“不听你的。”
“你好像狗皮膏药。”
“嗯。”膏药本人并不否认。
“阿辞..”
“怎么?”
“可以吗?”
“嗯?”谢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起来直奔内室,“你放我下来。”
“好。”李徐很是“听话”地将他放到了床上。
……
汗珠浸湿被褥,谢辞疲惫地任李徐将自己搂进怀里,枕着对方的手臂, “阿辞,我好爱你啊。”
“知道了。”
“可以也说一句爱我吗?”
话问出去没再等到回音,李徐的眼眸暗淡下去,失落一瞬间席卷整颗心脏:“阿辞,我真的很爱你,你可以爱我吗?”
谢辞被折腾得浑身疲累,眯着眼睛都快要睡着了,听到对方的话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先回答我,等一会再睡好不好。”李徐捏住他的双颊令嘴唇嘟起来,“哈哈..真可爱。”
“好烦啊你,别捏着我。”
口齿不清还带着鼻音的警告,起不到丝毫的威慑力,谢辞不情愿地去扯脸颊上的手,然而也没拗过。
“可是你好可爱啊阿辞。”李徐控制不住又吻了过去,许久才将呼吸还回,“我真的很爱你。”
“我现在真的很想锤爆你的头。”
“那再攒一攒….”
谢辞震惊地看着那双认真请求的眼睛道:“你疯了吧?你不会是给我算了命明天我就死了,所以才..”
话没说完,嘴唇突然被捂住,眼前人的神色骤然改变带着警告的意味。
“不许再说这种话。”
他拨开对方的手,自觉没什么所谓:“开个玩笑而已嘛。”
“就是不许说,要说只许说你会长命百岁。”
“切,行吧,我啊会活过东海老王八,活过南山大石头,变成一个万年老妖精。”
“是小妖精。”李徐恢复笑意搂住他吻了下,“而且是只漂亮的狐狸精,我的三魂七魄都被你勾走了。”
谢辞轻哼一声捏住了捣乱的手:“不行..我拒绝了。”
“不要拒绝好不好?”
见对方没有要退步的意思,谢辞只好严肃下来说实话:“知津兄,我内伤一直没好,折腾这么久我已经很难受了,再继续真的不行。”
“内伤?”
李徐的心一下子悬起来没了半点心情。
“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会一直不好?之前咳血之症也是因为内伤?那你回来怎么能跟我说调理好了?你与太医一起骗我不成!”
“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不是凶你,我是...担心。”
李徐叹口气冷静下来哄道:“对不起阿辞,我不该吼你,与你说过的空昙兰我还在找,一定可以治你的内伤,以后这种事情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
“知道了..”
“总是知道了,但没有一件听我的。”叹息声再次响起,比刚刚更加无奈,“我会再问问太医,再瞒我我就把你绑起来灌鱼腥草汤。”
“什么??你敢,我跟你绝交。”谢辞果断给了对方一拳,“你太恶毒了。”
“再瞒我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谢辞咬着牙想骂点难听的,但考虑到这人是皇子又憋了回去,气得转身背对过去不再看对方。
“阿辞?”
不理。
“生气了?”
不理。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做你不喜欢的事,别生气了。”
依旧不理。
李徐无奈一笑和身旁的人躺到一个方向,注视着光滑白皙却刚被铺满齿痕的背,冒出些心虚。
但看着看着,他又觉得很满足,明明已经是他的,他却总觉得不真实。
期盼多年的人就安安静静躺在自己身边,身上还留着属于他的痕迹。
这个人是他的了,每一寸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挑起枕边的一缕长发握入掌心,努力加深真实的感觉。
谢辞的发丝和皮肤一样柔软,也一样透着香甜,与这个人本身大不相同。
宁折不弯的人却处处都生得软软的,甚至一碰便能从白里透出粉来。
这样的人只有生在谢家这种权势滔天、真正的勋贵之家才能让觊觎者恐惧、不敢染指。
但一旦大厦倾倒、苍鹰失去利爪,那些人便会化身豺狼将这只仰望多年的漂亮兔子撕碎,玩弄到尘埃中。
李徐眼眸冷了几分,在集贤院在月来阁,那些和他用一样期盼的目光看着谢辞的人,他真想...全部杀光。
他的阿辞即便断了利爪也是鹰,而只有他才配得上凌国最尊贵的鹰。
手指稍稍收紧轻抚发丝,掌心的乌黑算得上顺滑,但发尾却可见到一些枯黄的颜色,与金尊玉贵的身份有些不符。
是太辛苦了?还是太难过了?
他的阿辞不该遭受那些欺负,但没关系,他马上就会新仇旧恨一点一滴讨还回来。
许是感受到头发被牵着,眼前的人动了动朝他转了回来。
“干嘛呢?”
“数数你有多少根头发。”
谢辞略显无语:“怕是得数两天,无聊。”
“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无聊。”
“哇知津兄,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开始恶心上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徐的思绪转到将要行动的事上,热血沸腾之下他又有着隐隐的担忧。
“阿辞,如果我真的做了皇帝,你可以...住到皇宫里吗?”
“说什么梦话呢,当然不可以。”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听到回答的那一刻李徐还是低落不少。
“那你会常常来看我吗?”
“上朝就看到了呀。”
李徐不高兴地把人压到身下一脸严肃道:“不是上朝,是平时,每天都会来看我吗?”
“额,这...会常常吧,你找我就好了,但每天..是不是太奇怪了?”
“那我们会一直像现在一样对吗?永远,一辈子。”
话说到这,谢辞终于开始认真思考。
一直像现在一样?
如果李徐做了皇帝,君臣有别,怎么可能还像现在一样轻松的相处?
而且...
“到时候你有后宫佳丽三千,我常不常看你都无所谓吧。”
“不可能,我只要你。”
“哼,这话可不能信,男人没有好东西,包括我。”他能信这个??他就是这么哄姑娘的好吧!
李徐还在认真给自己贴金:“我不一样,我和他们和你不一样,我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我只会和我爱的人做亲密之事。”
“所以你是说我滥情?”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便你怎么说吧,嘴上做得出承诺可不代表下半身能做出承诺。”
他现在很善于从自知自明辐射出所有男人的画像,李徐可不一定是例外。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
“不用证明。”
以他现在的角色来说,如果最后真的是李徐登基那他岂不就是后宫之一了?
但这个“后宫之一”杀了他他都做不到。
老实等着宣召临幸,或各自正常生活偶尔“互帮互助”,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他也都做不到。
所以李徐娶妻纳妾后,他绝不会再继续这样的关系。
这就是现实,他们终有断开的一日,两个男人、君与臣,不会长久。
与其钝刀割肉当断不断导致两方的难受,不如及早抽身结束露水姻缘,至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他不需要证明那些承诺的话,因为他已经有了决定。
他要去北境,他不想留在皇城不想面对往后的纷争,边关才是属于谢家人、属于他的地方。
“阿辞,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李徐看着谢辞的眼睛,不难猜测他此时此刻的想法,心情一刹那又跌落谷底。
“若我日后心系旁人或有妻妾,便叫亡母九泉不宁,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沉默不多时,谢辞炸毛怼了李徐一拳:“这种誓能随便发吗!你是不是脑子被猪吃了!”
“没有随便发也没有被猪吃。”李徐握住那只手放到自己胸口,“我说的只有你只要你,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日久年深便可证明给你。”
谢辞没理会,少见地双手合十真诚祷告道:“这人脑子有病,发的誓做不得真,诸天神佛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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