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岌对着他微笑:“我能好起来,都是因为有了你。”
程岁杪微愣,低下头去:“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是少爷自己的福气。”
“若没有你,我不会好的这么快,是你照顾得好。”
程岁杪眨了眨眼睛,压下内心的酸涩,抬头对陆岌笑道:“无论如何,少爷一定会彻底痊愈的。”
陆岌看了他许久,轻声开口。
“无论我究竟会不会彻底好起来,无论其他人是怎么看待你和我的,岁杪,我希望你知道,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一些世俗意义上的必经之路,我不屑于去走,别人如何想,那是别人的事。”
程岁杪有些动容,他知道陆岌意有所指,指的是秦婧北和陆予棋有意为他安排亲事。
所以陆岌这是在给他喂定心丸吗?
别人如何想,是别人的事。意思是,我心里想着的人,始终是你?
“少爷,我……”
“六少爷。”
木圆进来,程岁杪自然而然起身,木圆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把目光落在陆岌身上:“要给五小姐的那几匹料子到了,掌柜差人送过来了。”
“嗯,那就拿去送给五姐吧。”
陆怀茵前阵子送了不少东西到安苑来,陆岌安排人给她看了几匹好料子做衣裳,但一直没货,总算等到了。
“我去送吧。”
陆岌和木圆都看向抢着去送礼的程岁杪,程岁杪道:“五小姐前几日让人给我送了赏钱,说因为我上次陪她出门采买的事,我觉得不妥,想自己去还给她。”
这件事程岁杪提前跟陆岌说过,也说过要找机会还给陆怀茵,但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想起来也很奇怪,出门的事过去了那么久,陆怀茵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他派些赏钱呢?
陆岌没有阻拦,还好,程岁杪很担心他会拦着不让他去。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
程岁杪接过木圆手里的东西,刚要出门,又听到陆岌叫他。
“你一个人去不合适,叫上花灵一起吧。”
“……是。”
程岁杪主动去路陆怀茵的院子代替陆岌给她送礼,很不常见,陆怀茵见到他,还以为认错人了。
听他道明来意,陆怀茵撇了撇嘴角:“还算这家伙识相。”
花灵揭开盖着的绸布,让陆怀茵可以仔细看清楚那几匹料子。
“嗯……确实都很漂亮。”
陆怀茵看向程岁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他没给自己留吗?”
“没有,少爷等了很久,掌柜的刚让人送来,他就让送来给姑娘了。”
陆怀茵高兴了,直接自己亲手接过去:“刚好我最近想新做几身裙子,替我谢谢你们六少爷了。”
“是,五姑娘喜欢就好。”
陆怀茵把东西交给身侧凑上来的丫鬟,问程岁杪:“那一日游园,我见到他,陆岌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托五姑娘的福,少爷近日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若他能撑过今年,也算是逆天改命了。”
程岁杪没有接这个话,也不能接。
“你来得晚,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愁人了,病恹恹的,谁知道还能硬生生挨到今天,更没想到竟然一日一日地好起来了。”
“少爷洪福齐天,是有福之人,好起来是早晚的事。”
陆怀茵看了程岁杪半晌,嗤笑一声:“他遇到你,确实有福。”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话。
程岁杪立着,轻声道:“可否跟五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陆怀茵眼睛微微睁大:“……”
程岁杪看了一眼四周,道:“移步到那边廊下即可。”
虽然是单独说话,孤男寡女,但好歹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有旁人看着,只不过离得比较远。
花灵被留在原处,跟其他丫鬟们一样朝那边张望。
只见程岁杪说了两句话,陆怀茵微微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然后又说了几句,程岁杪掏出一袋什么东西,交给了陆怀茵,陆怀茵看起来有些生气。
回去的路上,花灵问程岁杪给了陆怀茵什么东西,为什么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她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是前几日她让人送来的赏银,无功不受禄,我跟少爷说了要退回去,也知道她会生气。”
程岁杪微笑道:“早猜到了她会认为我不识好歹。”
“那你留着不好吗?”
花灵不解:“主子赏的东西,想必除了你还没有人退回去过呢。”
程岁杪看向她轻轻摇头。
“等你长大了或许就明白了。”
如果只是主子赏给下人的东西,留着没什么,但陆岌也同意他退回去,甚至在他提出这个的时候表示赞同。
那便不能留。
当夜入睡前,程岁杪在盥室帮陆岌准备沐浴的东西,陆岌坐在屋里,听木团说话。
“花灵再没说别的?”
“没了,岁杪即便是跟五姑娘单独说话,也没绕过所有人的眼睛,我问过了,五姑娘院子里的人也都是那么说的。”
“好了,下去吧。”
木团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看了一眼盥室的方向,凑到陆岌耳边低语了几句。
见陆岌轻轻点头,木团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陆岌沐浴后,程岁杪帮陆岌擦头发时,突然听到他问:“你把赏银退了回去,五姐难为你了吗?”
“没有。”
程岁杪答:“但是五小姐生气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找机会难为我。”
“她在陆府留不了多久的。”
言下之意是就算难为人,也没多少机会了。
程岁杪轻轻点头:“我明白,我绕着她走就是了。”
“就怕她在离开前主动找上来,现在想想,你把赏银还回去,也算是驳了她的好意,确实不是个明智之举。”
程岁杪动作一顿,故意嗔道:“你现在才说,这叫什么?马后炮……”
陆岌笑着伸手一把将程岁杪拉到怀里,“我原先想着五姐这些时日看起来成长了不少,小性子收敛了,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发火,如果她刻意为难你,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程岁杪抱着陆岌的脖子,他身上好香,而自己身上的味道,跟陆岌的一模一样。
这让程岁杪恍恍惚惚产生了他们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不过确实如你所说,五小姐性子越来越收敛了,而且,经过我这么久以来对她的了解,她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伤不了人的,顶多就是脾气差点儿,没什么。”
陆岌微微颔首,眉眼带笑看着他的不停开合的嘴唇,等程岁杪说完,他含了上去。
程岁杪几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会主动闭上眼睛,而不是抵住陆岌的胸膛试图推开他。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变得气喘吁吁。
艰难分开,程岁杪红着脖子低着头。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看着陆岌的眼睛,担心会被烫伤。
但今夜,其他地方的温度也烫得可怕,似乎会伤到人。
陆岌把脑袋埋到程岁杪肩窝处缓和冲动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呼吸才都恢复正常。
通常这个时候,陆岌会说一句:“睡吧。”
然后两人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安静静去床上躺下,相拥入眠。
可能是因为忌讳分离,程岁杪这段时间总会梦到陆岌。
哪怕其实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却依然觉得他非常遥远。
“隋雾给你的那颗珠子,你放到哪儿了?”
陆岌捏着程岁杪的手指把玩,似乎是随口一问。
突然转移话题,程岁杪顿了一下,反应有些慢。
“放在我房间里了。”
虽说陆岌让他带在身上,别挂在脖子上就行,但程岁杪几次瞥见陆岌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把那东西收起来了。
“好。”陆岌笑着摸了他的脸。
--------------------
第87章 风筝
夜深了。
门外响起两声细微的鸟鸣,原本揽着程岁杪还沉睡着的陆岌骤然睁开那双清明的眼睛。
“岁杪。”
陆岌的手搭在程岁杪腰间,嘴唇轻轻贴在程岁杪耳边轻声叫他的名字。
程岁杪没有任何反应。
陆岌收了手起身,轻轻咳了两声,屋外的人立刻推门进来,帮陆岌穿衣整理。
木团木圆二人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做自己手上的事。
陆岌看起来没有一丝刚刚醒来的困倦,他时不时偏头看向床上还在熟睡的人,面色沉静如水。
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消失了,陆岌却没有立刻离开,他重新回到床边,把程岁杪往上拉了下被子。
两扇门板合上的瞬间,床上的程岁杪睁开双眼。
他耳朵动了动,担心陆岌他们会临时回来,完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程岁杪确定他们确实走了,这才放松呼吸翻了个身,刚好看到桌上还未燃尽的线香。
那是陆岌平日偶尔会用的安神香,至少他在点上的时候是那样以为的。
但现在看起来不是,只是从外观无法分辨,味道又大同小异。
至于究竟是什么,程岁杪想,总之是会让自己完全无意识暂时醒不过来的东西。
陆岌大半夜会去哪儿呢?
程岁杪闪过跟着他们的念头,但想想还是算了。
隋雾能在陆府安插眼线,陆岌还能放任家里没有自己的暗线么。
他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陆岌身上的秘密已经够多了,程岁杪只是有一点点好奇他这会儿去见的人是谁罢了。
或者不是去见什么人的?而是去做什么事?
不,这个可能性太小。
若只是做事,不用陆岌亲自瞒了所有人深夜出门。
他一定是去见谁的。
程岁杪看那线香终于燃尽,倒下,香灰落了一些在桌子上。
有些烦躁,有些不安,更多的,是疑惑。
他从袖筒里抽出一个东西,将那颗小珠子放在手心里。
隋雾给他的这颗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说是什么心流珠,但程岁杪翻过书本专门查过,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以前还以为是因为珍贵所以不为人知。
可隋雾也说过它只有防蚊的功效,那大抵也没有多珍贵……
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陆岌看不惯隋雾,对隋雾送他的东西也看不惯,但没有勒令他收起来,等他收起来了,还会多问一句。
证明这东西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并且是不会妨碍到陆岌的。
今夜陆岌问的那一句,让程岁杪心里有了一丝异样。
若他不问,自己是决计想不起来这个被他遗忘了的小东西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程岁杪鬼使神差地趁陆岌没注意的时候去取了这颗珠子,绕在胳膊上,佯装入睡。
结果是,陆岌让他无意识燃了某种香,那东西原本会让他陷入沉睡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但因为这颗小珠子在身上,他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陆岌知道吗?他若不问那一句,自己今夜会如他所想的那样一无所知。
程岁杪对陆岌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猜测和想象。
陆岌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
会不会是他故意的?
故意让程岁杪发现一些端倪,故意布下一个局让他醒过来跟出去。
然后,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屏障会被骤然打破。
一切都会变成无可挽回的样子……事实上现在已经是了。
程岁杪想了好久好久,把他和陆岌相识那日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回望了一遍。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
无论陆岌想让他做什么,接下来,程岁杪都不会好好配合他。
这一日天气很好,陆岌在院里跟陆崇下棋,院门口突然落了一只纸鸢,程岁杪眼尖看到,守门的小厮刚好不在,他过去拾了起来。
陆崇瞥了一眼:“不是四妹就是五妹的。”
程岁杪拿在手里看,是一只红色的鼓眼金鱼。
“应该是五姐的吧,四姐这两年已经不玩这些东西了。”
“怀荟婚期已定,她也没时间玩这些东西了。”
“定了谁家?”
“王家。”
陆岌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哪个王家?”
“梧桐阁的王家。”
陆岌怔了片刻,兀自笑了。
陆崇叹气:“怀荟的婚事好说,但王家那大儿子原本看上的是怀茵,是她不愿,怀荟自己表了态,说她愿意。”
“母亲竟然愿意?”
“原本也是不愿意的,但父亲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梧桐阁红红火火的,咱们家不也是做生意的么,劝了好久,再加上怀荟自己愿意,母亲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程岁杪捻着那只金鱼等它的主人找过来,看他们神态有异,好奇询问。
“梧桐阁的东家姓王?”
“是。”陆崇抬头看他一眼,答道:“怀荟要嫁的,是梧桐阁唯一的少东家。”
“那不是挺好的么。”
梧桐阁他去过几次,每一次人都不少,作为芸城最有牌面的酒楼,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陆崇弯了弯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岌。
60/98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