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被说动了,还叮嘱陆岌:“那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陆岌笑笑:“我已经许久没见父亲了。”
陆崇左右看看,问起程岁杪的事。
“小岁杪最近怎么了?我到你这儿来,都见不到他,以为他出府探亲去了,前日问木团,他跟我说他一直在府里。”
陆岌勾了勾唇角:“我惹他生气了。”
“你惹他生气?你能做什么事惹他生气?”
陆崇讶异于陆岌这样和顺的脾气怎么会惹人生气,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和眼前人的身份。
“就算生气,也没有不侍主人的道理。”
陆崇轻啧两声:“你是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就算以前陆岌不承认,过了这么久,陆岌对程岁杪的偏向人人有目共睹。
陆崇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早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陆岌为了程岁杪,又是顶撞母亲,又是不配合议亲的,陆崇几次试探他也没像最开始一样,反而像是默认了。
陆崇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我对男的没经验,但对感情的事比你有经验,然疏,两个人在一起,可不能光他拿捏你的份儿。”
陆岌没说话。
陆崇道:“这样,你把他叫来,我帮你说说,不管为什么事闹脾气也不能闹这么久啊。”
“你别管了。”
陆岌说:“我有分寸。你现在还是多吧心思放在夫人孩子身上吧,我这些事不打紧。”
陆崇啧了两声:“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以后你可别跟我诉苦。”
陆岌笑笑没说话。
“不过既然说到这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我看你对小岁杪是真上心,如果你们两个能一直走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父亲那边我没办法,但是母亲那边,我可以跟她说,让她不要再在你的婚事上打主意了。”
“好。”陆岌道:“谢了。”
“咱们兄弟两说什么谢不谢的。”
陆崇后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舒展了不少。
“我看得出来,他到你身边来,你的情况好了可不止一两分,我听说,你最近都停药了。”
陆岌眉梢微挑:“你听谁说的?”
“昨日去见母亲,刚好丫鬟跟她说这事。”
陆岌不言语,陆崇道:“你也别怪她,母亲这些年心里也不舒坦。”
明明算是当家主母,却一直没有正室的头衔,被人诟病。
“怎么会怪她呢。”
陆岌轻声开口:“安苑偏僻,如果不是专门从这儿打听消息出去,说不定哪天我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呸呸呸,别说这种话,不吉利,我看你已经快好全了。”
陆岌但笑不语,也不再说类似的话。
陆崇道:“你有了心上人,无论是谁,无论男女,我总是替你高兴的,在人世间有个不能割舍的指望,也能让你留得久一些。”
他微微靠近陆岌:“我看得出来,小岁杪对你很好。”
陆岌垂眸:“他是个好人,原是我配不上他。”
“两情相悦总讲什么配不配的。”
陆崇笑了几声。
“不瞒你说,我已经细细想过了,父亲母亲关心你的婚事,总不过是担心你没有子嗣,子嗣的事你不必担心,孩子嘛,等我有了孩子,可以给你过继过去。”
陆岌看向他,陆崇以为他是感动得傻了。
“反正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都是姓陆,是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陆岌开口问:“嫂子也愿意?”
“我倒没有与她说,但……”陆崇笑笑:“她不会不愿意的,这也是陆家的事啊。”
陆岌嗤笑一声。
“说的像是你生孩子似的。”
陆崇微愣,思忖片刻,换了个话题。
陆崇走了以后程岁杪才知道他来过。
这段事情不伺候陆岌了,反倒无聊。
可再无聊程岁杪也只想跟陆岌反着干,才不让他如愿。
做足了混吃等死的姿态过了几天,实在是无聊透顶,程岁杪开始频繁出入陆岌的书房。
虽说以前陆岌也没有不让他进书房,但那时候他还是恭恭敬敬的,每一次都会征求陆岌的同意再去。
练字或是看书,要么征询过陆岌的同意,要么跟他一起。
现在就不一样了。
程岁杪想干什么干什么,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陆岌还是不恼不气,甚至看他似乎喜欢看痴男怨女的话本,就让人多拿了一些回来。
程岁杪最近都在看那些故事,看的津津有味,停不下来。
夜深了还没灭灯。
陆岌叫他回去休息,程岁杪忘却了时间,一抬头发现陆岌已经洗好了,原来已经很晚了。
“那些故事是不会到明天就消失了的,明天再看也是一样。”
程岁杪只好放下书跟陆岌回去。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好像把书房搞得一团乱。
陆岌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妨事。”
程岁杪冷哼一声,他才没觉得不好意思。
陆岌披着外衣提着灯走在程岁杪身后。
两人回了房,程岁杪洗净后出来,发现陆岌还没睡,手里捧着的话本正是让程岁杪废寝忘食的那本。
“你看的下去?”
“能迷住你的东西,我想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
程岁杪的头发还湿着,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在陆岌面前毫无章法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他巴不得自己能尽快被赶出陆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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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变天
过了几日,程岁杪听下人们闲谈间提到,二少爷陆岸回来了。
他小心地去看陆岌的脸色,一连观察了好几天,发现陆岌的情绪并没有多大变化。
陆崇倒是忿忿不平,程岁杪经常听到陆崇为陆岌鸣不平。
诸如“犯下如此大错,却什么惩罚都没有”的话,陆岌每每并不搭话,就像受到毒害的对象不是陆岌而是陆崇似的。
陆崇气急,讲陆岌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告诫他做人不能一退再退,让人蹬鼻子上脸,善良也要有个界限否则只会任人欺凌等等等等。
程岁杪腹诽,陆崇读诗读傻了吧。
你这个六弟还私下和二皇子来往呢,你知道个什么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但既然连上了,就像点亮了什么似的。
某个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豁然开朗。
……陆岸给陆岌下毒,不会跟二皇子有关吧?
兄弟反目,家产,美人,父母的重视偏袒什么都有可能,那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家族本身呢?
程岁杪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可惜他没有证据。
不过很快,证实这一想法的机会突然摆在他面前。
五月底,酷暑难耐,陆老爷骤然病倒。
消息传到各院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小病,没什么大不了,陆老爷平日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想必是苦夏,养一养就好了,但没想到,至此,他竟一病不起。
紧接着,陆府一夜之间变了天。
那一天会有大事发生,程岁杪是提前有预感的。
倒也不是他多么神通广大,能预知未来,而是陆岌那天的情况不对,可疑得很。
陆岌从早起就时不时看天,程岁杪问他在看什么,他说,快落雨了。
那时正是艳阳高照,院子里的花儿都被晒蔫了,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平日里陆岌总是没话找话跟程岁杪逗乐子,但那天,陆岌异常沉默,虽说平时程岁杪也不爱给他好脸色,他心里还憋着气呢,但那天陆岌不跟他说话,他倒先不习惯了。
因为这个,两人换了个个儿。
程岁杪又关注起陆岌来。
陆岌的汤药早就不喝了,他看起来已经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但在这个时候,程岁杪才发觉,陆岌似乎身量更高了些,脸颊多了些肉,面色莹润,唇色也不似以前那般惨白。
他看书的时候微微抿着唇,颇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他像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等什么呢?程岁杪跟着他一起等。
然后,在深夜时分,等来了一支私人军队悄悄入驻了陆府,囚了所有人。
程岁杪当时已经睡着了,是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他一睁眼,就看到意识清醒的陆岌在房中坐着。
“怎么了?”
程岁杪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开口询问,声音里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懒怠。
陆岌微笑着看向他:“今夜你怕是睡不好了,先起来吧。”
因为他的话,程岁杪瞬间清醒过来,他知道,陆岌要等的事恐怕已经发生了。
他猛然起身。
手忙脚乱刚穿好自己的衣服,在下一刻有人轻轻叩了门在门外回话:“公子,人到了。”
程岁杪疑惑了,门外的人既不是木团也不是木圆,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好。”
陆岌只回了他一个字,然后转头看向整个人还泡在疑惑之中的程岁杪。
问他:“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
程岁杪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和挣扎,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跟你去。”
他要跟陆岌出去看看外面的人是谁,他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又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陆岌慢条斯理起身,在他面前张开双臂。
程岁杪一开始还以为陆岌是要让他抱抱自己,后来会意,这是在等着他伺候自己呢。
他有段时间没伺候陆岌了,但也没生疏,帮他穿衣束发,理好配饰,看他风度翩翩的样子,有一瞬间还是迷了眼。
但很快清醒过来。
具体说来,大概是在他迷迷糊糊跟着陆岌出门,看到那举着火把扎在陆府明显是军队的人以后。
为首之人着粗布麻衣,木簪,脸上抹了煤灰似的脏兮兮的,与陆岌比较起来,陆岌的身份似乎都要比他高贵些。
但那人负手而立,站于所有人身前,见到陆岌,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染上笑意:“然疏。”
程岁杪跟在陆岌身后,更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了。
一开始他以为若是与军队扯上关系,那恐怕来的会是二皇子司贤,但来人不是司贤。
他又以为那是司贤的下属,一人之下颇得信任的那种,但对方开口就唤陆岌的字,看起来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再看陆岌对来人的态度,那人更像是主子。
这么多人像是有备而来,纵然陆府被堵得水泄不通,但军人们训练有素,没发出多少声响。
程岁杪离得近,听陆岌对那人说:“三皇子一定累了,我让人带您先去歇息片刻。”
“好。”
陆岌随手指了个人,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程岁杪才反应过来先前就是他叩的门。
“三皇子,请跟小的来。”
程岁杪懵了的思绪又炸了一遍。
三皇子?
陆岌不是跟二皇子有关系吗?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
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件事了。
陆岌跟木团木圆吩咐了几句,其他人都被悄悄安排到了府中各处。
等程岁杪好不容易镇静下来,随着三皇子而来的那些人,都成了陆府的家奴模样。
一夜之间,陆府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内里与之前已然是天差地别。
三皇子带着心腹们无声无息潜入陆府,将陆府原有之人纷纷囚禁起来,对外只称陆老爷得的是疫病会传染,故而关门闭户以防万一。
程岁杪这时候才知道陆岌背着所有人做了多少事,绝非一日之功。
他们每日待在安苑,听着外面的消息被一条一条递进来。
三皇子突然失踪,京城大乱,皇上早朝时倒地不起,陡然暴毙。
太后扶持二皇子登基为帝。
程岁杪不知道陆岌是什么用意,二皇子登基,看起来,陆岌是扶持三皇子的。
眼见是输了,陆岌和三皇子司辛这个当事人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二哥地位稳固之时,不会放过你的。”司辛调笑着,陆岌轻蔑浅笑:“恐怕他等不到地位稳固之时。”
司辛在陆府住着这段时间,已经知道程岁杪和陆岌的关系斐然。
程岁杪常常借故躲开,但司辛总让他在跟前待着,陆岌不说什么,程岁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违逆。
司辛并不让程岁杪伺候他,只说看出了他们之间闹了矛盾,做个顺水人情帮忙撮合。
“然疏帮了我不少,他倾心于你,是你的福气。”
程岁杪敢对陆岌不敬,却不敢违逆皇子,只好答“是”。
奇怪的是,程岁杪只道自己是个小人物,司辛却好像还知道他和隋雾的过往。
“隋磬云倒是个可用之才,也很忠诚,但他那儿子,唯司贤马首是瞻,等我登上高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他的。”
司辛说这话时,程岁杪非常肯定他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吾主是真龙天子,想用谁,惩治谁,自有您的道理。”
程岁杪看不得陆岌对谁毕恭毕敬,对方是皇子也不行。
他猜测,跟二皇子在一起的时候,陆岌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反了二皇子,跟着三皇子,二皇子却登基为帝,看起来一切已然尘埃落定,程岁杪既担心又害怕。
陆岌这是把整个陆家放在火上烤。
程岁杪不知道为什么新帝此刻还没有对陆家做下处罚,但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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