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出了意外人没了,你们就不会先把尸体藏好了,等我指令再行事吗?非得要现在就把人扔那老东西院子里。
让他看见了跑来我婚礼现场大闹一场?!你们是存心想看我笑话,存心要让我不能跟师兄结成道侣,是不是!”
心腹挨了他这一顿骂,苦着脸直呼倒霉。但他也不敢顶撞,只能任由柳怜兮骂够了,才小心翼翼觑着他脸色说话:“不不不,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师兄您一定要明鉴啊。
其……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小的们按照您的吩咐,在魔域那些人的院子外头蹲守,果然逮到了昆山派那几个上门挑衅的弟子。您吩咐过我们,绝对不能声张出去。
所以小的们一把人抓住,就给他们吃了散功丹关在了’老地方’,专门派人看守着。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不想那些人似乎还有些门道。
散功丹恶不知怎么的居然失效了,就让那些人抓到机会,趁着我们换班的间隙偷偷溜走了。小的们一发现他们逃了之后……
立刻就出去追了。追捕过程中,为了不引起骚动惹来无关人等的注意,下手便重了点,一个没留神,就……”
心腹偷眼看了柳怜兮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便继续说道:“柳师兄明鉴,小的们绝对不是故意要破坏您和孟师兄的婚礼的。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蠢事,请柳师恕罪啊!”
柳怜兮听着,跟他猜测的事情原委也差不了多少,早在昆山派师徒出现的时候,他便已经想通了。
虽然心里还是很恼怒,可骂也骂了,事情不该发生的也挽回不了了,难不成当真要杀了他们泄愤么?
他来青云宫这么多年,总共就笼络了这几个弟子当心腹,要把他们杀了,日后他找谁去替他办事?
“……行了,这次就饶了你们,事后自己去刑房自领十鞭就当惩罚了。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先不说这个,师兄脸上的……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柳怜兮本来想说伤口,嘴巴张了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含糊其辞顺着道。
“这事倒真查到了点东西。听孟师兄府上伺候的小弟子透露像盂孟师兄的脸今早上就有些不对了。”
“什么?今早就有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严不严重?”
柳怜兮一惊,连连追问。
他内心深处实则还有一点疑虑,好巧不巧,什么时候不染上这毛病,偏偏在他们结婚当天出了事,难不成是有人暗中下手陷害?
“当时看着也没这么严重,就是脸上长满了痘,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过敏一样。师兄未免耽误了婚礼,严令那小弟子不许张扬。
自己先用了药没起效果,这才不得已施了幻术遮掩起来。柳师兄,我看这会不会是盂师兄用的东西不对,染上疫病了?小的怎么看,孟师兄的……咳,都像是用的药不对,反而病症加重导致的啊。”
柳怜兮也说不好,当时他看见盂子期那张毁容的脸,一时冲击力太大接受不了当场就晕了也没仔细察看清楚。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还实际去问了孟子期本人才知道。
可要他去问孟子期……
柳怜兮又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哀怨烦恼,不由得咬住了下唇。
“你……你等会到我师兄洞府去,去替我问问,师兄现在如何了。师兄心情不好,你说话小心一点别惹师兄生气。”
心腹见柳怜兮脸色缓和了,知道他的火气已经降了下去,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便殷勤笑道:“是,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好好打听清楚,回来禀告给师兄知道。”
“师兄,你小心些,进出的时候注意别被人看见了。万一被人发现,你知道应该怎么说。”
“小的明白,绝不会让柳师兄难做。”
“下去吧。”
心腹弓着身倒退着离开了,房门被轻轻阖上,柳怜兮坐在桌旁思考对策。
七日之约6只要他熬过这七日,到时段清言成了阶下囚,裴秀交代的任务便有了着落。
虽说之前被‘段清言’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慌了神,但毕竟‘段清言’不是青云宫的人,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线索比登天还难。
他只要多加留意,小心不要被‘段清言’捉到马脚,便可以悠闲地作壁上观,只等着‘段清言’认输即可。
即使当真不走运,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当他下令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后路,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进去。
万一阴谋败露,也只会找到那些心腹弟子们杀人虐尸的证据,而他则摘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损失。
柳怜兮反复思考着,心慢慢定了下来。
第95章
“大人在屋里等你很久了。”
心腹弟子来到宫千亿屋内的时候,宫千亿正在摆弄窗前那几支梨花,见了他来也不惊讶,点了点头,叫他在面前站了。
“如何?”
“果真如主人所料,柳怜兮上门求见被孟子期拒之门外。”
“这事闹得很大,连隔壁都听见了他们的争吵。柳怜兮一路哭着回洞府,被路上许多人都看见了。”
宫千亿听了,嘴角勾了勾,眼睛里却没半点笑意:“孟子期向来心高气傲,突然之间了成了怪物,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柳怜兮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柳怜兮是在同情他,可怜他,他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就越是会让他把柳怜兮推得更远。
他这次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就算脸上的烂疮好了,恢复了以往的容貌,他也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自信骄傲,心无芥蒂了。
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猜忌质疑,更何况他们俩还算不上情比金坚。我倒是很好奇,是孟子期先受不了撕破脸面,还是柳怜兮先被他消磨掉最后一点情分。”
即使听到这样的话,那心腹弟子也没有半点动容。
那双眼睛虽然还是如从前一般,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眼神不带半点温度,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平静古板叫人心惊。
“恭喜主人如愿以偿。只是主人是如何知道,那孟子期会到柳怜兮的洞府去的?”
宫千亿听了他的话,没回答,纤细素白的手指抚过翠绿的花枝,几朵嫩白花芭在枝头间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
“?可若主人不知,那为何还要叫我去把柳怜兮屋里的药换了……”
柳怜兮那天给孟子期抹的药并不是治外伤的,而是一种名叫‘情缠’的蛊毒。
这蛊毒平素不发作,若用了之后没有与人交合,倒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要是被下蛊的人没忍住,泄了元阳动了欲,那便会立刻尝到蛊毒的厉害。
最开始只是流脓生疮,越到后面,腐烂的程度越深
中蛊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一块块腐烂脱落,到最后血肉掉干净了,只剩下底下的森森白骨。
即便成了这副非人非鬼的模样,那中蛊之人也还是死不了,只能活生生被自己的样子给逼到发疯。
这才是‘情缠’最厉害的地方。
“我也只是赌一把罢了,他若是没能把持住动了欲念,自然有他好看,若是没中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顶多就是少看一场好戏罢了。
“原来如此,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主人。昨天救回来的那些人还安置在‘老地方’,敢问主人可要将他们都转移到这里来?”
“他们醒了么?”
“醒了,我已经偷偷给他们送了药前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情绪尚有些激动,恐怕再关在那里会出什么意外。”
心腹所说的‘老地方’,是柳怜兮他们对人施加私刑的场所。
那里位置偏僻少有人踏足,以往他们对付不听话的弟子时,都是把人带到那里偷偷处理掉的。
宫千亿也是给这个心腹弟子下了蛊之后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存在。
那心腹弟子得到柳怜兮杀人嫁祸的命令时,已来不及通知宫千亿。
于是他便见机行事,趁着晚上看守交接的间隙,偷偷给昆山派的弟子们服下解药,并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有机会逃跑。
在估摸着昆山派的人都跑得追不上了,才装作发现端倪的样子惊呼,并不着痕迹地引着追捕的弟子往相反的方向追赶。
至于后来柳怜兮的手下找到的‘尸体’,则是那心腹暗中通知了宫千亿后,他特意安排人装后放在那儿的。
柳怜兮的手下只当作昆山派弟子都已死亡,便没再到回‘老地方’察看,反倒给了宫千亿藏匿那些弟子一个绝佳的庇护所。
“暂时先别动他们,以后再做打算。你去送药的时候,没被他们发现端倪吧?”
“没有,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我是柳怜兮的手下,每次见了我都要谩骂一番。”
那些昆山派弟子都是见过这心腹的,知道他是柳怜兮的手下。
因此在追上他们要将其带回‘老地方’时,还遭到了他们的强烈抵抗,颇费了点周折才把人都送回来。
“一开始我送过去的药他们也是不肯用的,还是我说想找死就自便,还省了我们动手的功夫后,他们才老实了。”
“……是么,那就好。”
“主人……真的不把他们带回来静养吗?”
宫千亿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就这样让他们以为自己仍被柳怜兮胁迫绑架吧,不要让他们知道魔域也插了手干涉其中。跟魔物扯上关系,即便是受害者也会被世人当成是一种污点。
极尽谩骂污蔑能,纵然剖腹取心,仍旧百口莫辩。‘宫千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种事情有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宫千亿自嘲般勾了勾嘴角:“你回去吧,小心点,别让柳怜兮起疑了。”
“是。”
那心腹弟子行了一礼,退出去关门离开了。
宫千亿从窗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平静漠然,无波无澜。
到底要何种死法,才能抵消他心中这股恨意?
宫千亿在魔域的时候,日日夜夜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像龙潭恩说的那样,一剑杀了那对奸夫淫夫送他们下黄泉?
还是揭发他们的罪行,让他们受万人指责唾骂,最后再绳之以法?
不,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他想要的,是让他们彻彻底底、切切实实地被踩在地上无法翻身。
不仅仅是要他们的命,他想要的,是把他们最重视的东西,一个一个当着他们的面,全都摧毁掉。
为此,他需要一个眼线,一个能在关键时候替他做手脚的奸细。
那心腹弟子已经走出了院门,宫千亿看着阳光洒在清雅素净的院落里,照得明媚耀眼,不见一丝阴霍,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丝弧度。
龙潭恩以为他什么都没做,其实他只是没告诉他而已。
当初在山门前,宫千亿第一眼便认出了柳怜兮的心腹。
那九十多个日日夜夜啊,他在幽暗的地牢里,被那人施尽了千般刑罚,看他一边狞笑着,一边将手中的刑具毫不留情地用在他的身上。
他绝对、至死也不会忘记那张脸!
所以,在他们和孟子期交涉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那心腹下了蛊,将他变成他最忠实的奴隶。
柳怜兮大概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机关算尽,布局周密却还是落到了这般田地吧。
也是,谁会怀疑自己信赖的人会背叛自己呢?
就像当初的宫千亿,对当初的柳怜兮那样天真,单纯……愚蠢而无能。
那两个人不是因为彼此相爱,对对方的感情真挚不渝吗?
那么,他便要让他们反目成仇,翻脸决裂,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羞辱彼此。他要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然后在把他们逼到绝望的悬崖边缘时,亲手……宫千亿勾起嘴角,笑容里充满危险的杀气。
推他们下地狱!
孟子期自被人扛着送回自己洞府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
他一开始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容貌被毁,将屋里能照影的物件全都砸个精光,自欺欺人地想着一切都是骗人的。
他没有毁容,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疯子一样出丑丢脸。
后来,柳怜兮跑来见他,甚至不惜哭着哀求他,孟子期面上拒绝得不留情面,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就算他的脸成了这副鬼样,怜儿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
这让孟子期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让他因之前一系列打击受损的尊严和颜面重新恢复了不少。
因此虽然狠心没答应柳怜兮的请求,但孟子期其实暗暗在心里期待着,柳怜兮没被他的拒绝逼退,还会再回来求见他。
怜儿那么爱我,他怎么可能忍心抛下我不管。
抱着这样的心情,孟子期等了一天,又一天……到了第三天,柳怜兮还是没来。
孟于期采坐在屋里,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旭日初升,他沐浴着照进屋里来的光线,鼻腔里依然能闻到那股恶心腐烂的臭味。
他终于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怜儿一直没来,他不爱我了吗?
他也嫌弃我是个怪物,嫌弃我的脸不再像以前那样好看了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当初在结婚典礼上,他看到我的脸之后就被吓晕了,要是真的爱我,又怎么会被吓晕?!
贱人!
骗子!
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只是爱我的容貌而已!
知道我毁了容,就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了,狠心地就要把我一脚踢开!
亏我如此宠爱他,连师弟都放弃了,还愿意跟他结为双修道侣,结果到头来他竟是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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