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师兄绝不会这么对我!师兄!师兄!你听见了吗?是怜儿啊师兄!”
柳怜兮心情悲愤,下了死力气硬闯,竟真的让他闯了进去,径直便寻到孟子期的门前,凄切哀婉地在门外呼唤。
“师兄……”
那侍童追着他跑进来,刚要拉他走,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孟子期的声音:“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走!”
柳怜兮听了这话,当场愣在原地,眼睛睁得圆圆的,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
不管柳怜兮这人如何心狠手辣,他对孟子期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着的。
要不是孟子期一边跟他纠缠不清,一边又做出情深不舍的样子,不肯对宫千亿挑明,他也会恨上宫千亿,甚至动了杀意。
如今孟子期听见他来了,竟说出不想见到他的话来,柳怜兮只觉心痛如绞,如同坠进了冰窟一般,空落落的失魂落魄。
“师兄,你说什么呢,我是怜儿啊你怎么能赶我走呢?师兄,你说句话呀……”
柳怜兮喃喃着,失了魂似的往前走。
在屋里的孟子期听到柳怜兮的低喃,心里也是难受,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开门见他,只能忍住心痛,咬牙道。
“你走开!再不走,我就要赶你走了!”
柳怜兮面色雪白,满脸泪痕,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你、你当真要赶我走?”
孟子期不说话,柳怜兮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扇门板,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身子都在晃动。
先前受的伤又发作了,柳怜兮捂着胸口,说不清到底是真的伤口痛,还是里面那颗心在痛。
“好,你好……”
他这样说了三个字,推开要上来扶他的小侍童,跌跌撞撞自己离开了。
呆在屋里的孟子期没看见柳怜兮的神情,还在不住安慰自己,自己是为了怜儿好,他本就被他的脸吓晕过一次,绝不能再让他再因此受惊了。
孟子期这样想着,不想承认在意识清醒后,回忆起柳怜兮看到他的脸,竟惊恐地昏厥过去时,心里那股对柳怜兮的难堪和怨恨。
没事的,怜儿那么善解人意,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孟子期咬咬牙,忽略了心中不安的预感。
宫千亿从上清宗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出来。
龙潭恩见状,便疑心是不是向东望威胁他了,顿时火冒三丈,找到云岚娴便要去给向东望点颜色瞧瞧。宫千亿再怎么不好,也是魔域的人。
从来只有他能欺负宫千亿的份,哪轮得上外人给他气受?
这不是啪啪打主上的脸嘛!
行,决不能就这么轻饶了那死道士!
云岚娴眼观鼻鼻观心,只沉默听着龙潭恩骂向东望的气话,任由他骂得累了,斜着眼睛睨自己一眼,问他走不走。
“云岚娴只听大人命令。”
“哼,我就知道你也是个死脑筋的,就跟那凡人一样,挨打受气了也不晓得反抗。”算了,你不去,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不就是个牛鼻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本侍君怎么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这位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半吊子水平,连没了修为的宫千亿都能把他打得半死,还理直气壮地放出大话,丝毫没有半点废柴的自觉。
云岚娴:“……”
云岚娴看着跃跃欲试的龙潭恩,心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打晕了捆起来算了。
这么会折腾,也就只有那位大人能治得住他了。
想起宫千亿平日里跟龙潭恩相处的画面,云岚娴越发肯定内心的想法。
龙潭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在宫千亿那里受了气都吱哇乱叫,可到了下一次,又还是巴地凑上去,乐此不疲从不记打。
宫千亿看着冷冷淡淡,除了段清言以外,对谁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疏离模样,连主上有时候都得受他的冷遇。
唯独见了龙潭恩,宫千亿总是会起些坏心眼,故意说些话撩拨他,激起他的暴脾气之后又一本正经地无视他的跳脚。
看龙潭恩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里却闪烁着愉快的光芒…….嗯,没错,确实跟调教自家宠物狗是一样一样的。云岚娴在心里点点头,面上还是那副死板严肃的表情,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在脑子里想的是这种内容。
龙潭恩不知道云岚娴已经在心里给他安上了狗耳朵和尾巴,兴冲冲就想往门外跑,被云岚娴一伸手拽住后衣领,提在半空胡乱扑腾手脚。
“云岚娴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嗷嗷嗷~”
看着扑腾着爪子一脸慌乱的狗狗。
龙潭恩云岚娴心里生出一阵满足感。
恩,果然很有趣。
就在云岚娴逗着龙潭恩玩儿的时候,一名侍从进来禀报,说有人来找宫千亿,说是奉他师尊之命,前来归还宫千亿外借之物。
“那人还说,定要亲自将东西交到大人手里才行。”
云岚娴闻言,思忖片刻后去敲了宫千亿的房门将此事告知于他。
宫千亿听见云岚娴说外借之物,心里便对来者有了七八分肯定,于是便随他一同出去,果然在院门外看见之前那个上清宗弟子。
“段魔君,我们又见面了。”
上清宗弟子笑着同宫千亿打招呼,看向宫千亿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好奇的探究。
他在向东望的徒弟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不然这次也不会被向东望带在身边。
正是因为十分了解自家师尊的脾性,所以他对宫千亿的好奇才会越来越强烈。
之前让他亲自过来接宫千亿,还能说忌惮魔实力强大,怕普通弟子来了会吃亏,可一天不到,又让他过来送东西,还特地嘱咐一定要让宫千亿本人来拿。
向东望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语气十分复杂像是在咬牙切齿,又像是十分厌恶,极不情愿,却又郑重其事,谆谆叮嘱。
这古怪的表现让他对宫千亿更好奇了,因此见了宫千亿,便比之前要更加亲近一些。
宫千亿不知道这年轻弟子在想什么,对他的示好回以领首,冷淡道,“东西呢?”
“东西在此,请魔君过目。”
上清宗弟子双手将铜镜奉上,宫千亿看也不看,拿了镜子便收入袖中。
“你们宗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师尊只说了一个字……滚。”
想起向东望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语气,上清宗弟子便有些担心,宫千亿听了会不高兴。谁知他刚这么想,就听见宫千亿噗嗤一声,竟是展颜笑了起来!
宫千亿一贯不爱笑,虽然生了吸引众目的凄艳美貌,却总是冷冷淡淡,像高天孤悬的明月,看着美丽,却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叫人渴望亲近之余,又不免心生退意。
然而此时他嫣然一笑,之前那些拒人千里的疏离頓然消散无踪,满天星辰落入漆黑的瞳里,像是弥漫开来的细碎冰雾在月色下闪烁着潋滟,璀璨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那上清宗弟子呆愣愣地望着他,好像傻了一样,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
他也不知怎的,忽然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回过神后掩饰般移开视线,极力克制住脸颊上发烫的热度。
宫千亿心情正好,也没留意上清宗弟子的异样举动,和颜悦色地朝他道。
“东西我已经收到,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上清宗弟子嗯了一声,看着要走,却犹犹豫豫地迟迟没有离开。
他踟蹰了许久,抬头,看着宫千亿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叫君若望,今日暂且先告辞,日后再来叨扰魔君。”
宫千亿点点头:“不送。”
君若望回到上清宗院落,便先去跟向东望命。
向东望听了,叫他先下去,自己坐在房里沉思。
他亲缘单薄,父母早已飞升,数百年寿命只得一个幼弟,留在人间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而已。
向东望早年性格比现在还要乖张偏激,对他那平庸的弟弟其实很看不上,只是碍着血缘关系,在修炼之余偶尔分了点注意力。
第94章
因此,当得知弟弟弟妹被人杀害,只剩下一个遗孤的时候,向东望还愣了许久,想着他弟弟不过才十几岁,怎么就结了婚有了孩子了。
在那之后很久,向东望都对弟弟的死讯没有什么感觉。
他向来冷心寡情,除了宫千亿的师尊能成为他至交好友,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过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一心向道,为了修炼废寝忘食,心无旁骛感情于他只是毫无作用的障碍罢了。
然而,当他弟弟的尸体被抬到他面前,看着那有几分陌生的青年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时,向东望竟忽然生出一股无法遏制的痛。
他那时才真切地体会到,他在这世上所剩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
向东望低头望去,一个和他弟弟长得几分相似的小孩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眶微红,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啜泣道。
“大伯伯……”
向东望于是把柳怜兮带回了上清宗,当做自己的侄子抚养。
向东望的弟弟是入赘女婿,生的孩子不跟他姓,本来柳怜兮也是不归向东望管的,只是向东望为人霸道,他说要把人带走,谁也不敢反对。
再加上柳家早就在那场浩劫中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五府开外的亲戚,连听都没听过柳怜兮,自然也不乐意收留他。
因此向东望很顺利就把柳怜兮带走了。
向东望活了几百岁,冷清了这么多年才突然觉醒内心亲情,自然对这唯一的侄子照顾有加。
虽然因性格冷傲,不怎么会跟人亲近,可只要用点心,都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关爱。
上清的人见柳怜兮是向东望亲自带回来的,更是不敢怠慢。
柳怜兮要什么有什么,普通弟子要立了功劳才能得赏的仙丹灵药,柳怜兮从来都是当点心吃的。
向东望自问待柳怜兮不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柳怜兮私底下竟是这样想他的,还做出那般姿态跟外人诉苦,诽谤他刻薄刁难他。
向东望看了玄光镜里的画面,心都寒透了,柳怜兮如泣如诉的话语还言犹在耳,一声声毫不留情地打他的脸。
“我虽是大伯伯的亲侄,可大伯伯却不喜欢我,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处处刻薄我……”
“大伯伯明知道我被人欺负,却放任下人们作恶,从不替我出头……若不是师父心善,我早就被折磨致死了……”
向东望寒彻心扉,只觉得多年的宠爱全都喂了狗,竟让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平白得意了那么些年。他柳怜兮在情郎面前说我刻薄他,那在其他人面前又是怎么说的?
难道是说他爹娘都是我杀的,说我向东望为谋夺他家产杀亲夺财吗?
向东望失望至极,不仅失望,他还感到被人愚弄的恼火和难堪。
他这人素来偏激极端,爱一个人时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恨一个人时,便是从前再怎么心疼,也能毫不留情地撒手不管。
柳怜兮从前是他侄子,他便待他与众不同,如今柳怜兮被他厌恶,就成了死不足惜的孽畜。若不是他还有一丝理智,恐怕早就亲手把柳怜兮抓出来弄死了。
饶是如此,他也恨不得从没见过柳怜兮这个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感到恶心,因此当弟子禀报柳怜兮求见时,他才没忍住砸了个茶盏出去。
好啊,既然说我苛刻你,说我上清宗欺负你孤苦无依,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苛刻,什么是欺凌。
“来人!给我传下去,从今日开始柳怜兮跟上清宗再没有半点关系!以后在路上要遇见柳怜兮,凡是清宗弟子,见一次收拾他一次,收拾到他再也不敢出来见人为止!
以前赏赐绐柳怜兮的灵药法器,叫人去给我全都收回来,收不回来的,便叫他照价赔偿。务必要让他把从上清宗得到的好处,一件件地吐出来!”
柳怜兮,我要是还让你在青云宫招摇撞骗处污蔑我上清宗清誉,我向东望就不姓向。
柳怜兮不知道他最大的靠山已经把他恨到骨子里了,从孟子期洞府回来,他便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孟子期的拒绝让他伤透了心,他难过之下本打算要跟他一刀两断,但现在冷静下来,再仔细回想方才的场景,便慢慢品出隐情。
那门童说师兄谁都不见,莫不是他脸上的伤还没好,怕我见了会讨厌他,所以才不肯出来见我吧?
柳怜兮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之前那些伤心气愤早变成了心疼。
还埋怨自己怎么那么莽撞,也不顾及师兄心情,就这么鲁莽地闯了进去,岂不是在揭师兄的伤疤。
他到底是真爱孟子期,把事情想通之后,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想要去看看孟子期伤势如何,却又担心会引起孟子期的激烈反对。
正烦恼的时候,忽然瞥见门口有个人探头探脑,眉毛便是一蹙。
“你来做什么?"
那人闻言走进屋来,顺手把门关上,赔笑道:“弟子来看看柳师兄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这弟子是柳怜兮的心腹之一,帮着柳怜兮做了不少坏事。
当初宫千亿被冤下狱,他也是动手上刑的弟子之一,后来柳怜兮夜探荒山,他也在同行的人里。
柳怜兮听了,立刻拉下脸来,厉声道:“吩咐?你还有脸来说?!我吩咐你们做的事你们有哪一件是给我好好完成了的?!
今天婚礼上发生那桩事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们过两天再把人解决的吗,为什么现在就动手?你知不知道你们险些毁了我的全盘计划!”
柳怜兮越说越恼火,一扬手把桌上的茶杯扔向那心腹弟子。
心腹不敢躲,硬生生接了他这下,茶杯里的滚茶浇在他身上,烫得他差出来。
心腹连忙陪笑道:“柳师兄息怒,柳师兄息怒,这事确实是小的们做得不妥,可这也是事出有因的呀。”
“有什么因?几个小门派的废物你们都看不好,你们还有脸告饶了?”
想到昆山派师徒在典礼仪式上闹的那一出好戏,生生毁了他精心准备的婚礼,柳怜兮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没用的东西以泄心头之恨。
77/185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