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望?
宫千亿不易察觉地皱眉。
他拿不准向东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上清宗的弟子态度谦和,不像其他正道人士那样对他心怀不满,却也不甚亲近友好,没办法从他这里打探出向东望的态度。
“大人,可要将云大人找来,让他陪一同前去?”
宫千亿沉吟片刻:“不必了。”
“?!可是大人!主上吩咐过……”
“段……他那里我自会去跟他说,不会让他怪罪到你们头上。”
“可、可您孤身一人……”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第92章
宫千亿止住了侍从还想再劝的话,对着那名上清宗的弟子平静道。
“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上清宗的院落离得他们不是很远,同样是为了清净,特意把这里跟其他院落隔开来,然而上清宗的住所却远比魔域住地要奢华宽敞许多。
宫千亿跟着那名弟子穿过曲折回廊,一路走了许久,方才在一幢清雅小楼的门前停下。
“师尊,魔域的段清言魔君早已带到了。”
“进来。”
“是。”
上清宗弟子恭敬地俯身应是,推开门让宫千亿进入。
宫千亿走进那幢小楼,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墙壁上悬挂有几幅精美的书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香气是从窗外盛开的紫藤花树传来的。
向东望便站在窗边,望着繁茂灿烂的紫藤沉思出神。
听见宫千亿进来,他也不回头,只道:“自己找个地方坐罢。”
宫千亿闻言,便很不客气地在上首的座位上坐了,从书桌上拿了只笔拿在手里把玩。
原来师尊你在这里等着呢!
向东望继续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见宫千亿坐的位置,眉梢便不自觉地一挑:“……你倒是真不客气。”
“好说。”宫千亿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怕向东望。
明明对方即使是在修真界里,也是喜怒无常。
冷酷狂傲的形象,但他却有一种直觉,好像向东望不会轻易对他出手。
向东望眉头挑得更高了,然而嘴角却竟然勾起了一抹笑。
“你跟我听说过的很不一样。”
宫千亿的动作一顿:“向宗主说笑了,段清言来人间的日子才短短两日不到,向宗主从何处听来我的传言?”
向东望就跟没听见宫千亿的话一样,自顾自说下去。
“当初我听你师尊说,他有那么弟子,唯独你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说你性子虽内向,却是最心软善良,他总担心你脾气太过绵软和善,恐怕日后会被人欺负,求我在你有难时能出手拉你一把。”
宫千亿听着向东望的话,握着笔尖的手越来越紧,他面无表情地抿紧嘴角,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当时我便觉得你师尊过于溺爱你把你宠成个不谙世事的天真性子。果不其然,如今你受了磨难,反倒把性子里那些懦弱绵软都给丢干净了,倒有几分你师尊干净果决的气势。”
宫千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向宗主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若向宗主此番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些无聊琐事,那请恕清言就此告辞。”
向东望看着宫千亿起身要走,也不阻止,直到宫千亿快走到门口了,才开口道:“你就只有这么点胆量吗?”
脚步一顿。
宫千亿背对着向东望站住,脸庞隐入阴影之中,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向东望的目光牢牢锁在他的身上,眼神坚决,一字一顿道:“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只会夹着尾巴逃跑,这就是你应对事情的对策吗?宫、千、亿。”
宫千亿:“……”
垂落在身侧的双拳握得紧紧的。宫千亿沉默了许久,方才喑哑着嗓音开口道:“宫千亿已经死了。”
他只不过是顶着‘宫千亿’的躯壳,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亡魂罢了。
向东望嗤了一声:”什么活着死了,都是虚话,你还好端端站在这里,比什么狠话都有用。我不管你回来是要做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解决。
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我只帮你这一回,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答应他的那句承诺。其他的,你自行解决了去,死到临头了也别指望我能伸手拉你一把,好好给我记住了。”
宫千亿听了他这话,方才明白,当时在大殿之上,为什么向东望会出人意料地替他说话。
原来当初师尊跟他竟有过这等交易。
想到师尊,宫千亿死寂无波的内心也不免情绪激荡起来,苦涩酸楚弥漫心间,那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回避的事情终于被翻到了明面上。
若是师尊知道了他做的事,会怎么看他?
跟孟子期都是师尊的徒弟,如今两人反目成仇,师尊知道了,又该作何想法?
可能会心痛难过,可会对他失望?
宫千亿不愿叫师尊为难伤心,可此仇不得不报,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得让仇人罪有应得,得偿果报。宫千亿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情绪,直视着向东望的眼睛。
“向宗主所言,千亿记住了。”
向东望审视了他一会儿,半晌,忽然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听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话虽说得十分不客气,可看宫千亿的眼神却柔和了下来,带上了几分欣赏之意。
“你有什么问题我管不着,只是再怎么紧迫,都得等婚礼结束以后再解决。你师弟性子温顺,与人为善,向来也对你敬仰爱戴,他的婚事,你多少也得给面子才是。”
到底向东望还知道孟子期原本是宫千亿的未婚夫,所以也不强求宫千亿能送上祝福,只要他顾及往日一二情面,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就行。
宫千亿听了这话,只不作声。
半晌,他郑重道:“向宗主,有句话,千亿不得不开口。虽说因家师之故,向宗主才出手相助千亿,但向宗主的恩情千亿却不能不领。因此虽然心知不可,但千亿还是要如实告知宗主一声。
千亿此番回来,确实是为了跟青云宫清算恩怨因果,这其中牵连到的人,除了我师兄孟子期,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向宗主的任子,柳怜兮。”
宫千亿吐字清晰地说出柳怜兮的名字,向东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直直射向了宫千亿:“你说什么?”
“当初柳怜兮设计陷害于我,还私下对我用尽酷刑,致使千亿险些丧命。若不是千亿另有一番奇遇,恐怕此时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只能在九泉之下含舍恨看仇人逍遥法外。
柳怜兮这等人,实则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两面三刀之徒,不让他付出代价,宫千亿死不瞑目!”
向东望眼神更加冰冷,声音也沉了下去:“够了!本座看你顺眼,才放纵你三番五次口出不逊污蔑我侄儿,你要是再不知趣,小心本座对你不客气!”
宫千亿毫不畏惧,昂首挺胸不卑不亢道:“千亿所言字字属实,向宗主护侄心切,此情千亿可以理解。但宗主却想过没有。
你对柳怜兮悉心以待,但对方却从未拿你当亲人看待。那些濡慕温顺都是伪装出来,故意给宗主你看的,实则心里如何诅咒、辱骂宗主,向宗主还一无所知呢!”
“住嘴!”
向东望怒极厉喝,一道剑气急急射过来,将宫千亿的脸颊划出一道血口子。
“你给本座滚!再多说一个字,当心本座要你的命!”
宫千亿不闪不避,镇定地看着震怒的向东望,也不多说什么,只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千亿所言真假,向宗主看了此物知晓了。”
他向向东望认真地鞠躬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身后门板哐一声重重关了起来,宫千亿离开的脚步一顿,闭了闭眼,重新又抬起脚走了。
向东望站了好久,才总算稍稍减退了一些心中的怒气。
他的神识感知到宫千亿已经出了院子大门,此刻应该已经回自己屋去了。
他想到自己好心替他解围,却只换回宫千亿的忤逆顶撞,不由冷哼一声,对宫千亿的印象瞬间跌落到谷底。向东望对宫千亿没了好感,对他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不愿意看一眼。
本来抬手便要将那东西销毁掉,可目光不经意瞥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停顿了下来。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看着普通,只是镜面漆黑一片,根本不能映照出任何景象。
[那柳怜兮就是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两面三刀之徒!]
想到宫千亿信誓旦旦的话语东望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些迟疑。
呼,本座便瞧瞧他所谓的证据。若是胆敢欺骗本座,本座定要让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向东望下了决定,将那面镜子拿在手里,往里头输入一缕灵气。
立刻,漆黑如墨的镜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黑色褪去,镜子里面慢慢出现了一个画面……柳怜兮在大殿上昏倒,蒋中正叫人把他抬回了自己洞府。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慢慢醒转过来,昏迷前的一幕幕重又浮现眼前,柳怜兮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再次厥过去。
他精心策划的计谋非但没有得逞,反而还让宫千亿逆转局势,生生把自己跟魔域从这滩浑水里摘了出去。
更是得了蒋中正的保证和众人的见证,给了他权力,能彻查昆山派的命案。那不跟当面承认昆山派不是魔物所杀一个道理!
香千亿都当众立下血契,定了七日之约了,谁还会相信这柱子是出自他魔域之手?怜兮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俏脸一阵青白,沉得像要滴下墨来。
如今宫千亿要是查不出真相还好,若被他找到蛛丝马迹,牵连到自己身上……想到这儿柳怜兮生生打了个激灵。
蒋中正处置宫千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么中意的爱徒都能说变脸就变脸,若是让蒋中正知道他是命案主谋,他还能得的了好?!
不行!
一定得想想办法!
柳怜兮又急又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匆匆洗漱了一下,连身上繁复的婚服都没换,就穿着今早上那一身朝着迎宾院的方向赶去了。
来到上清宗院落的门前,柳怜兮抬脚便要进去,被守在门口的上清宗弟子给拦住了。
“这位道友,我是你们宗主的侄儿我有事想找大伯伯,麻烦你让我进去。”
“抱歉,宗主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柳怜兮被这样明确拒绝,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勉强维持住笑脸,放软了语气柔柔哀求道。
“求求你,我真的有很急的要事要求见大伯伯。”
“求你进去通报一声,大伯伯知道来了,定然会同意让我进去的。”
那名弟子年纪比柳怜兮还要小一点,见他说得可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第93章
又想到他家宗主平日不近人情,但凡应酬交际都是一概推拒不理的,这次为了这个人的婚礼,竟破天荒亲自到场,想必是十分看重喜爱这个侄子的。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进去禀报宗主,你先在门外等着。”
柳怜兮忙不迭道了谢。
那小弟子便推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柳怜兮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还没等他开口,小弟子便一口回绝了他:“你走吧,宗主不见客。”
其实向东望听说柳怜兮来了,根本没说过话只是从紧闭的房门里飞出来一只茶盏,生生结实的木门给砸穿一个破洞!
小弟子险些被茶盏砸到,吓出一身冷汗,看着那一地的碎瓷片,哪里还敢再多说,忙不迭便告退走了,匆匆出来转告柳怜兮一声。
他因柳怜兮而受了向东望的气,语气便不很好,说完,虎着张脸伸手去推柳怜兮的肩膀:“快走快走,别老赖在这里挡路!”
柳怜兮自出生以来,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都震惊得不会说话了,被小弟子推搡了几下才回过神,眼里闪过一丝痛恨。
“大伯伯绝不会不见我的,麻烦道友再进去通报一声,求求你了。”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啊!”
小弟子不耐烦了,见他死乞白赖就是不肯走,少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这是向东望的亲侄子,抬手一道剑气便抽了过去。
柳怜兮没防备,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飞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那小弟子也惊了。
他只不过随手一推,不是真的故意要伤怜兮,没想到竟把人都给抽飞了出去。
他哪里知道,柳怜兮平日自诩柔弱做派,心法剑术没一样是好好学的,就怕自己练得太厉害,把孟子期也给比下去,就不好在他面前扮柔弱博好感了。
此时他一想不到小弟子会突然出手,二没有半点对敌的经验,竟猝不及防摔了个仰面朝天,半天爬不起来。
“喂,你没事吧?”
小弟子看他那弱不禁风的凄惨模样,心里直发毛,想想未免被他缠上惹出麻烦,便趁着柳怜兮还躺在地上,一旋身进了院门,唯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柳怜兮看着当着他的面被关上的院门,恨得眼眶都红了,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愤恨地望了一眼身后的院子,灰头土脸地一瘸一拐走了。
柳怜兮在向东望这里吃了闭门羹,就想到孟子期那里寻求安慰。可谁想到他好不容易到了子期的洞府,却又一次被守门的侍童给拦了。
“我是师兄名正言顺的道侣,是他明媒正娶的爱人!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进?!”
柳怜兮彻底爆发了,红着双眼便要往里面闯。
侍童苦不堪言,一面拦着不让柳怜兮进去面还得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
“实在不是小的不让您进,是孟师兄吩咐过谁都不见的啊,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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