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我能给你殉情?”仇元琛一副嫌弃的表情,但看他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也稍稍心定,顺口骂回去,“郁阳泽跟你殉情还差不多!”
顾千秋:“……”
仇元琛:“……”
刚刚他们两个说来说去,也没觉得这词儿很奇怪。
怎么加上这个名字之后,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顾千秋恶人先告状:“你能别用那么奇怪的词儿么?”
仇元琛理亏,卡了一瞬,顾千秋已经把头扭开了,他彻底丧失了讲明道理的机会。
那边已经完全打成一团了。
顾千秋发现自己就不能站这儿看。
这越看吧,就越想把这些人全都弄死。
严之雀首当其冲,琉璃也该死,凌晨也不能落下。
只可惜,顾盟主现在柔弱无力,只能望其兴叹了。
仇元琛问:“怎么愁眉苦脸的?需要偷袭谁?你直说呗。”
顾千秋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仇元琛:“……你是在看不起我对吧?”
顾千秋:“没有。我安慰你呢。”
仇元琛:“你果然是看不起我对吧?!”
顾千秋:“真的没有。”
忽然,大地晃动了一下,顾千秋一个踉跄站稳,抬头。
大雄宝殿上方赫然显出了一道巨大的佛影!
那佛祖起码有上百米,顶天立地般,遮住了所有日月光辉,垂眸慈悲,手结佛印,铺天盖地直奔凌晨而去!
山鬼啼哭一声──
无论是正派修者还是黄泉鬼修,都在这一声啼哭之中猝然后退三步,有些灵力较弱的,几乎从嘴角渗出血迹来。
仇元琛护着顾千秋再退三千米。
他腰间的“轩辕”嗡嗡作响,几乎按捺不住要出鞘的欲望了。
剑修一道,都是如此。
更别说他是离恨楼来的。
虽然仇元琛对顾千秋三番五次地强调“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真倒霉”,但那只是好友之间的犯贱。
真要说对打架有浓烈兴趣的,老仇必然当仁不让。
顾千秋好笑地看着他。
老仇早都人剑合一了,他想推锅给轩辕,自己也张不开那嘴。
“笑你个头!血都从耳朵里出来了!”
“无事无事。”顾千秋平稳道,“大天命谁都护不住的。但凌晨注意力不在这边,马上就结束了。”
凌晨搏命的势头,就算是天碑第三,此时也狼狈起来。
琉璃并不想对付第六的“山鬼啼风雨”开天命,因为他知道,今天来的还有“不惨世上英”和“巫山戏云雨”,当然,还有那个……
琉璃想到什么,忽然走神一瞬。
在天碑无上之间的争斗中,这一瞬间的疏忽几乎是致命的。
凌晨以手作爪,几乎直接抓断了琉璃的脖颈,但他抽身很快,却还是被留下了三道深深的伤痕,鬼气瞬间腐蚀进去,刺啦啦的皮肉作响。
琉璃寺的武僧全都震惊不已──百年以来,活佛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近身,更遑论留下这么重的伤!
但琉璃旋身一动,大红婚服若盛开的莲花,左手为掌横推,右手结印格挡,一掌拍在凌晨肩膀上,佛光一盛。
而在他旋身回来的那一秒,他喉咙上的伤痕已经不见了,皮肤完好如初,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凌晨的臆想。
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大雄宝殿内的最后一簇烛光熄灭。
自在睁开了眼睛。
顾千秋一拍仇元琛的肩膀:“琉璃没香火了。你找机会去吧!”
仇元琛一点头,自己一个人悄悄朝那边摸去了。
凌晨大概只后退了三步,身上鬼气一盛,将佛光全都消融了。
他拿出了一支长萧。
“佛偈曰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活佛在世,你时时勤拂拭了么?”
凌晨抬起长萧,骤然一吹!
凄凉箫声响彻云霄,风云汇聚,天地色变。
第66章
顾千秋后知后觉。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黄泉鬼蜮人心浮动,凌晨作为鬼主要率万鬼抢回至宝,上来就开大天命。
而这般赴死打法,怎么可能不带自己的亲信蹉磨?
唯一的解释,就是凌晨其实留有后路。
只要黄泉清气到手,他开了大天命也不是必死结局。
所以,黄泉清气其实并不在琉璃手中!
顾千秋骂了自己一句。
此时再去叫仇元琛也来不及了,还容易打草惊蛇,索性自己一转身,就打算找郁阳泽一起去捶人。
却眼角忽一闪,有什么东西朝他快速扑来!
顾千秋野猴下山都没使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香风扑面,粉云衫鹅黄带,明眸皓齿。
不是俞霓又是谁?
这人把他按在地上,笑吟吟地轻声说:“抓到你了。”
顾千秋膝盖用力,想把他顶翻出去。
但俞霓早有防备,不动如山,还是这幅姿势,非常暧昧地凑上来,嗅了嗅顾千秋颈间。
似乎是闻到了不喜欢的人的味道,他轻哼了一声。
气流被带得一动,顾千秋心中悚然:这狗日的想干嘛?!
俞霓可怜地说:“千秋,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说话的时候靠得太近了,几乎就是贴着顾千秋的皮肤在开口。
“给我一次机会吧,千秋,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他压在顾千秋身上,手就一直寻摸着他的腰,用眼神赤.裸.裸地描摹他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千秋。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全世界最爱你。”
他似乎有些疯癫,跟平常不同。
好像在合欢宗内他也有一次这样——所以你是定期犯病的吗?!
但顾千秋此时并没有时间琢磨这个了。
因为俞霓说完了疯话,缓缓、缓缓地凑了上来。
顾千秋不动如山,死死盯着俞霓的眼睛,悄悄从袖中掏出了那鱼影琼扇柄。
在两人即将吻上的前一刻。
顾千秋冷漠开口:“所以你给我下‘情欲’?俞霓,这就是你爱人的方法么?”
俞霓果然浑身一震。
他蹙眉,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的样子,搞得他像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我不知道,千秋。我不知道是你。你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顾千秋一边调整角度,拉开距离,一边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俞霓一顿,左不好承认他没认出顾千秋,右不好承认他手段太下作,就保持着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以为你有数枝雪的……”
所以其实已经发现了他外强中干的本质了吧?
“我会对你好的。我会补偿你的。”俞霓道,“我已经天碑第四了,我很厉害的。千秋,只要你爱我如初,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顾千秋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很需要吗?”
然后用劲一捅!
俞霓防备不深,猝然被捅进去一半扇柄,眼睛极速睁大!
顾千秋猛然用力,将他掀了出去,拔回鱼影琼扇柄,野猴下山夺路狂奔。
顾盟主发誓,自己这两辈子,都没跑得那么快过!
“回来!”身后俞霓凄厉地喊,“给我回来!”
顾千秋默默加速,心说:傻子才回去!
然后他在极速掠过一颗古老枯萎的巨树之后,一脚踏进了天水河的合欢宗。
幻境!
一回头,桃林灼灼,那狗.逼站在盛放的桃花下,含笑看着他。
顾千秋掐住了眉心。
他跑那么快的原因就是这个。
幻境比直接跟他动手更难搞。
因为后者他可以叫外援──只要大喊一声“老铁救我!”。虽然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一定会得救。
但是现在,万事只能靠自己。
可见姓仇的、姓郁的无论平时怎么保证,真遇到事儿了,通通只能靠边站。
落英缤纷。
这是俞霓的场子,他也不怕顾千秋能跑。
他一直站在那里,桃花灼灼,就等着顾千秋主动走过去。
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曾经顾千秋永远是主动走向他的──包容他的阴晴不定、替他踏平所有乱石荆棘、笑吟吟地说:“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啦。”
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俞霓想不起来了。
只是每每念起,这陈年旧疴一般的往事就被掀开,内脏腐烂,鲜血淋漓。
午夜梦回时刻,他真的后悔了。
顾千秋道:“你到底想如何?”
俞霓一直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走过来。
那身影被时空呼啸分裂成两道,一道站在时光深远处,一道站在桃林光影下,可惜都是晦暗莫名的。
俞霓用力压下自己苦涩沸腾的心事,展颜一笑。
“千秋。我想你原谅我。”
“……”顾千秋深吸一口气,“好。我原谅你。”
俞霓脸色微微一变。
两人对视了大概三分钟。
俞霓的笑容逐渐收敛,渐冷成冰。
顾千秋一哂,似乎觉得很好笑:“你看。我说不原谅,你追着要我原谅你,现在我说原谅了,你又不满意。那你要我如何呢?”
俞霓大概是用尽了平生的努力,才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个温和而伤感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身上的一身灼灼红衣淡了一点,他从自己的腹上摸了一下伤口,血液顺着指尖流到掌心,委屈地说:“那你还……”
顾千秋叹了口气:“那是我原谅了,郁阳泽可没原谅。”
“……”
“如果是跟苗妆动手,当然算他技不如人,伤了也就伤了。但是你却……哎,难道你的徒弟是徒弟,琉璃的徒弟是徒弟,我的徒弟就不是徒弟了么?”
“……”
“如果我死得早,他挨欺负了也只能血往肚子里咽,没法子。但恰好我没死成,师父给徒弟出头,天经地义吧?”
俞霓断然喝道:“别提他!”
俞霓心中暴虐一肆,几乎盖不住杀心。但转瞬间一秒,他又重新柔情可怜起来,撒娇似的说:“就说我们,就说你和我,行么?!”
只是绝望和悲哀快掩盖不住了。
那顾千秋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外面老铁指不定都跟琉璃动上手了。
郁阳泽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又没有那绝对的实力把俞霓直接弄死。
只好按捺着脾气,跟他虚与委蛇,看他究竟是何居心。
俞霓走到顾千秋身边。
两人一起站在那片繁茂桃林中,便有花瓣落在他发梢和肩头。
俞霓低垂着目光,完美形状的桃花眼盛着灼灼春光,光晕温柔地落在顾千秋身上,无论任谁来看,都是世间最深情模样。
但顾千秋稍稍偏开头:“不用摆出这副样子了,俞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虽然语气很平稳,但是内容尖锐,包括他的动作也无一不在流露明显的喜恶──他是真的很讨厌俞霓了。
大概是被这个微小的动作刺激,俞霓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话就说话,别……”顾千秋想把胳膊抽回来,但俞霓的手如钢筋铁钳,其力道大到几乎拧断他的腕骨:“你嫌弃我?”
顾千秋莫名其妙。
这话题怎么转得没有一点逻辑?
“你居然嫌弃我?可是千秋,百年来,我从未对除你之外的人动过心!我此生只爱你一个!”俞霓声嘶力竭,本来就状态不对、精神失常的样子,现在更有点疯癫,“你为什么要嫌弃我?我怎么能嫌弃我?!”
他一下发狠,把不动如山的顾千秋用力一推,后者猝不及防踩到一根露出来的盘桓枝节,踉跄一下,被死死顶上了树干。
唰唰──
繁茂桃花砸落下来。
俞霓几乎是贴在顾千秋鼻尖说话:“我清楚?我清楚什么?我敢说普天之下,我最爱你不过!”
他说罢,直接大力将顾千秋的双手按在头顶,落下一吻!
这个动作让顾千秋心中生怒,快速一偏头,那个亲吻擦着他的侧颊划过了耳廓,那所有的绝望、悲伤、孤注一掷都在短促的一瞬间被烈火烧得滋滋作响,被袒露在天光之下。
“你就如此不愿?”
“……”
“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顾千秋!你就回一下头,回头啊……”
“……”
“千秋,是你一直往前走,我追不到你……”
“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不过这些歇斯底里的叫喊落在顾千秋耳中,跟杂音乱嚷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一个用力,想把俞霓给掀出去。
但一动,顾千秋就听见自己的腕骨“咯啦”一声,不知是脱臼还是断裂的疼痛让他额间渗出了薄汗。
顾千秋看着俞霓那双近在迟尺的血红的眼睛,非常短促地笑了一下: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啊。”
忽然间,俞霓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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