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凝固,沉声大喝一声:“老铁——!”
回音几荡,无人回应。
仇元琛忽然心中无比悲凉。
想笑。然后就真气笑了。
·
嗖——!
铮——!
后山小院门口,一根隐秘的飞针速度极快,冷光一瞬,直指“顾千秋”的咽喉!
郁阳泽想也不想,直接拔出侠骨香,悍然去挡!
但那飞针只是看起来如雨丝一线,真正撞上侠骨香的时候,却爆裂出极其巨大的力道,郁阳泽接连后退十余步,手腕不吃力,最终只能用力一推。
那细针势不减,直接飞向远处的山壁,“当!”的一声,那绝壁之上从细小的中心,向四周爆裂出龟甲一般的裂痕,迅速爬满几百米纵深的山壁。
金乌目睹一切,发现这针是从自己身后而去,惊骇之下快速回头,骤然间瞳孔一缩——
一条手腕粗细的青蛇张开了嘴,毒牙闪着寒光,直接咬来!
但同一时刻,火光冲天而来,席卷点燃所有枯木败柳,把这一隅天色烧得红艳。
羽翼华光之下,素娥将那青蛇掐在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可怜的小麻雀,冷嗤了一声。
“哥哥,你好蠢啊。”
金乌丢人得很,一抬翅膀,也化作了人形,以手掩面,含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素娥淡淡地嘲讽道:“若不是为了救我那差点被小零食弄死的愚蠢的哥哥,我还打算做那在后的黄雀呢。”
金乌沉声道:“都是意外。”
两人再藏不住自己,也下了树,四人站在两方,互相对视。
金乌就伸手去掏那条青蛇:“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还敢惹我?”
它们是上古的血脉,又尊贵又煞气,只要同属妖族一脉,别管开不开灵智,基本是看见他们就绕道而行,更别说是食谱上的小零食了。
素娥当然不给。
却不知怎么回事,那蛇被她掐着七寸,却忽然怪异地一扭,直接蜷曲上来,直咬向了素娥的虎口!
素娥下意识一松手,青蛇并不恋战,落地后几乎是贴地而飞,一个呼吸之间迅速钻入旁边的灌木草丛,再寻无处了。
金乌眯了一下眼睛,手指尖掐着的灵力被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素娥的伤口处迅速开始溃烂,一看就毒性不浅。
但是她并不太在乎,因为那毒立刻就褪去了,除了两点伤痕,没留下什么痕迹。
金乌就开始笑,他奇怪的笑点再次被戳中,想去拍素娥的肩膀,被她毫不留情地躲开了。
金乌也不在意,语气中只有扳回一城的神清气爽:“我愚蠢的妹妹啊,请问你是走了什么神,才能被小零食咬上一口的?”
素娥:“……”
第68章
山路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顺着蜿蜒石板,缓行上来。
他不看铺天盖地的鬼修,也不看浴血奋战的仙盟弟子,垂着个头默默路过,身上的味道大概也就能熏死二十八个俞霓。
走着,他忽然脚步一顿。
目前的树上挂着一个姑娘。
他漠不关心地往旁边一绕,刚想行过去,忽然脚步顿住,又扭头回来,大概三秒钟之后,他把这姑娘弄醒了。
公仪濛迷迷糊糊睁眼,暴怒起来就想打人,却见面前不是偷袭她那个小人,而是个货真价实的乞丐。
好在她自己也习惯穿得灰扑扑、不修边幅,并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刚想道谢,一张嘴,就被熏得不受控制地“yue”了一下。
“抱歉抱歉。”公仪濛立刻就慌张道歉,但是一急,吸得气就更多了,只觉得这臭味凝成了一块大板砖,砸在她脑袋上,她都快翻白眼了,最终不知是哭是笑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乞丐哼笑了一声,并不在意,用手一指下山路,自己重新则拾级而上。
公仪濛在“继续要债”和“暂时回家”之中短暂的犹豫了一秒,看见周围那枯萎了的花啊草啊树啊的,决定——去他大爷的,老娘今天跟你郁阳泽卯上了,气势汹汹就朝着是非之地而去。
乞丐有些意外,看了她一样。
公仪濛已经很鸡贼地关闭了嗅觉,现在神态自若地刚想搭话,忽然眼睛一瞪,都顾不上脏了,猝然抓住了乞丐的手腕!
乞丐下意识一缩手,但公仪濛用的力气很大,死死盯着他,幽幽道:“小师叔,你不敢见我吗?”
乞丐静默了足十秒钟,微微叹息,道:“阿濛,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这其貌不扬的乞丐,竟是壁港不二庄的人。
当然,如果此时顾千秋或者仇元琛,甚至郁阳泽和尹旌,能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轻而易举认出来——这位就是为同悲盟守山几十年的那位要饭的——颜子行。
“师叔,你失踪的三十余年,到底去哪里了?”公仪濛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死死抓着他,一手油啊灰啊的也不在乎,眼睛明亮,“你知道我师父找你找了多久吗?”
颜子行叹惋:“是我的错。”
公仪濛听见这句话就来气,但又看见颜子行这幅乞丐打扮,便在瞬间脑补了几万字的悲情故事——这怎么看也是要了三十年的饭。
于是苛责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公仪濛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颜子行答:“去了却一桩心愿。”
公仪濛又问:“了却了心愿之后呢?”
颜子行顿了顿,答:“……尚未想好。怎么都行吧。”
“回家吧。”公仪濛直接道,“我和师父都在等你。而现在,我陪你去了却这桩心愿。”
颜子行有些迟疑,公仪濛就笑道:“小师叔,我不光是这一代不二庄里手艺最好的,而且也略懂一些拳脚呢。”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嘴上说着“略懂”,但其实差不多就是很自信的意思了。
两人一起走上石砖路。
颜子行忽然道:“那你怎么被挂在树上了?”
公仪濛:“……”
公仪濛不甘示弱:“那小师叔你怎么要上饭了?”
颜子行:“……”
两人都各自揭过了这个话题。
山上。
山壁爆裂,簌簌落下灰尘,永思在甬道里似有所感,忽然转头,看向山壁。
心跳加快,又慢慢镇定,默默提高了速度,朝着黑暗狂奔而去。
山体之外,“顾千秋”轻轻收回看向崖壁的目光,平静地开口:“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金乌笑道:“顾盟主,别那么生分嘛。毕竟我们差点就成亲人了。这么多年,我们家主……咳咳,不提这个。”
他话音忽然一转:“只是我很好奇,天道轮回献祭之下,逢春剑也不走生魂,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千秋”沉默了一下。
这金乌就立刻大笑起来:“哎呀,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有点好奇,就一点!但是你不想说,我肯定不问,我跟妹妹呢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想请顾盟主去旧府见见故人,消除一下误会。”
素娥原地平移到了三步之外,躲开金乌想拍她肩膀的手,冷冷开口:“郁少侠,烦请让路。”
当今天碑良玉榜,金乌第四,素娥第五,拎起来不够一盘菜的。
但据说这对血脉相连的双生子在一起的时候,会产生奇妙的心有灵犀,甚至可以越级动手,而占到三分便宜。
郁阳泽快速思考了一下。
但是原地没动。
他右手就握在侠骨香剑柄上,蓄势待发。脊背挺得很直,长身玉立的,宛如这萧条颓败的寺庙里,一棵青青的翠竹。
但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微微侧身站着,好似并不太在乎面前这对兄妹,而是全神贯注在“顾千秋”身上。
像是一头耐心而狡猾的豹子。
他轻声而柔情地说:“师父,你灵力尚未恢复,我保护你。”
听见他这句话,“顾千秋”本来紧绷的脊背微微一松,缓缓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欣慰的笑意。
郁阳泽也提起了嘴角。
他说:“师父不必担心,您不在的这十年里,我的剑从未松懈过。一个良玉第四、一个良玉第五,尚不是我的对手。”
“顾千秋”说:“不要骄傲。”
郁阳泽微妙地应声:“嗯。”
但事实上,若是真的顾千秋在此,必然会嘱咐他:“打人注意要打脸。小心追不上穷寇。”
还要强调打蛇打七寸,猛踹瘸子那条好腿,猛扇面瘫半拉好嘴。
这对兄妹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人之常情的素娥手中一亮,长弓在手,三字弓铭——“凤凰游”。
而金乌好心地多劝了一句:“郁少侠,且不说你受伤未愈,就算是你鼎盛时期,也未必拦得住我们。”
被其他良玉挑衅,已经是郁阳泽这里的惯常节目了,他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哦?”
侠骨香寒光出鞘。
金乌哼笑一声,面前簇起一团火焰,他就从那火焰里面抽出了一把血红色的长刀,刀铭“凤凰台”三字威名远扬。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郁阳泽淡淡道,“这寓意可不好。”
金乌看样子是想放句狠话的,但一张嘴就没忍住“噗嗤”了一下:“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各代家主都把好听的名字用完了,轮到我和小……妹!你怎么如此急?”
素娥翻弓在手,对待良玉榜首也不托大,第一弓就拉了个满弦。
一根长箭浴火,尾翼上附一根燃烧着的凤凰翎,古老的花纹和这猝然明锐的光,好似能侵吞世间一切黑暗。
嗖——!
在火箭飞出的同一时刻,一道身影几乎踩着那尾翼破空痕迹飞身而上,长刀破空劈下,势不可挡!
两人之间虽然互损,但这血脉相连的默契是与生俱来、无法被破坏或者模仿的。
这迅雷一下,他们的攻势可称完美。
不过郁阳泽并不慌张。
因为他早已见过更完美的剑。
那一瞬间,郁阳泽微微侧身,长箭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同时霜雪明被反手拔出,接下凤凰台一刀,手腕翻转泄力移力,劈山断海的刀势被他轻易推到地上,将平整的砖石地面劈得粉碎。
同时旋身一转,霜雪明灵巧一指金乌的后背,却被又一根长箭止住攻势,不得不回剑防御。
长箭与霜雪明剑尖针锋相对,两秒钟之后,长箭猝然碎成无数火光点点,消散殆尽。
只不过金乌已然回手一刀!
这一横扫,足以将金石断开,更别说是郁阳泽的肉体凡胎了。
而此时素娥已经翻身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居高临下地再次搭弓,这次居然是三根箭!
火光几乎点亮半处苍穹。
郁阳泽的反应是完美的,他先横剑对劈凤凰台,这一刀一剑的威势相撞,将一切都吹飞了,汇聚起来的沙石隐天蔽日,长箭上的火光也黯淡三分,速度锐减。
但毕竟是两个人,他右手侠骨香直面凤凰台,左手不顾烧灼之痛直握住一根带火长箭。
但还剩一根,直奔“顾千秋”而去了!
虽说被减了速度,但几乎还是肉眼不可见的极速,“顾千秋”下意识后撤半步,却只见那点火光在他瞳孔中极速放大!
砰!
霜雪明破空而至,直接挡下了这跟箭,郁阳泽也飞身上前。
“顾千秋”差点维持不住人设地一喜,但顷刻间变故陡生!
咣——!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郁阳泽已然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同时左手抬起,快速卸掉了他的腕骨关节,并将那一块的骨头捏得粉碎。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早都预演过的。
金乌和素娥被惊在原地。
飞灰回落,回声渐止,一时天地寂静,只有因郁阳泽不断加重的力气,“顾千秋”颈骨间发出可怕的爆裂的声音。
素娥疑惑:“怎么回事?”
金乌迟疑了一秒,匪夷所思:“……郁阳泽要造反?他要当同悲盟主?!”
第69章
“顾千秋”被掐着脖子拎起,只剩脚尖着地,手下意识搭在郁阳泽如铁的胳膊上,却根本用不上力。
颈骨的压力让他脸色涨红,眼球突出,极端痛苦之下,他居然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你是怎么发现的?”
“……”
郁阳泽无悲无喜,并不太愿意和顾千秋之外的人说话,但轻而易举的大获全胜也让他心情不错。
“……我是这个世上,最熟悉他的人。”
金乌和素娥这两个脸盲,已经被这个走向给惊呆了,站在原地。
“顾千秋”双眼微微上翻,极度缺氧和疼痛让他露不出太自若的神态了,断断续续道:“是、是么?咳咳咳,我以为…以为是仇元琛呢。”
郁阳泽淡淡:“不用将对付琉璃和南门明珠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与师父关系如何,轮不到你妄加评议。”
“顾千秋”忽然就笑了,只可惜表情扭曲得很丑陋。
他想继续说话,但已经冒不出一个字了。
“诶,那个……郁少侠。”金乌瓜没吃完,忍不住就出声提醒,“松些力气,别真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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