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圣旨,难道…………
脑中蹦出云昇稚嫩的小脸,云照心头猛地一颤,当即便否认了这个猜想。
他了解云昇,是决计不会做出此等冤害忠臣的事情,可除此之外,到底是谁要至裴勉于死地?
脑中思绪千丝万缕,云照思忖着,一个可怕的想法悄然而至,他脚步顿了顿,眸中蓦地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莫非………是她?
这个“她”自然而然指的是宁诃。
云照左思右想,除了那个扬言喜欢自己的宁诃,恐怕再无人会与裴勉树敌了。
宁诃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为达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裴勉真就因此落到他手上,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云照心更慌了。
他不觉加快了步伐,路经金銮殿,他甚至无视前来拜会的一众文臣,但不多时,他又慢慢停下了脚步。
不对。
心里喃了一句,他回想着起身时王府侍女的描述,心道那宣旨的太监既然是带着圣旨来的,那必然是经过了云昇之手方能落笔,既然如此,那云昇…………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云照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转而去了承乾宫。
果不其然,事实正如他所料,云昇不在宫内,辗转问了几个宫女,所有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云照这才恍然,云昇被软禁了。
至于被软禁在何处,恐怕除了慈宁宫的那位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双拳死死握着,他紧咬着牙关,心底翻涌的怒意直冲头顶而来,但很快,他又逐渐将那股劲儿压了下去。
四周宫墙围绕,宛如一座囚笼,云照面儿上透着异常的冷静,仿佛离了尘世喧嚣。
冗长的沉寂后,他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策般定了定神,如雪白衣被风撩得肆意飞舞,与火红的宫墙交映着,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只是眉目间的戾色叫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最终,他还是只身前往了慈宁宫。
天边骄阳正盛,还未踏入慈宁宫的大门,云照便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一阵嬉笑。
他眉头微蹙,接着跨门而入。
院内,宁诃正在与随侍宫女谈笑风生,姣好的面容上是引人侧目的笑魇。
见门外来人,宁诃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无惊讶,反而上前招呼人坐下歇息。
云照懒得同她多费口舌,直奔主题问道:“昇儿呢。”
宁诃笑得灿烂,“昇儿自然在承乾宫了,安王殿下怎么跑来哀家这里问?”
云照只觉一阵烦躁,冷眸道:“休再装模作样,囚禁圣上,你有几颗脑袋砍?”
宁诃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一脸轻松道:“安王殿下说的哪里话,哀家与昇儿母子情深,为何要囚禁他?”
眼见撬不开对方的嘴,云照也耐心尽失,若非为了探话,他恨不能当场解决这个女人。
或许是看出了那股直逼云霄的戾气,宁诃心下暗暗一笑,接着抛出橄榄枝道:“安王殿下就不想知道,你那位裴将军的情况?”
云照眼眸微微眯起,危险地望着她。
宁诃也不惧,把玩着手中的剪子继续道:“放心吧,他在牢里安逸得很,没有哀家的命令,无人敢动他。”
终于承认了,云照心道。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裴勉暂时应当不会受到威胁。
心里衡量着,他眸色淡了淡,并没有接宁诃话,而是将话锋转朝了云昇,“那昇儿呢?”
宁诃盯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暗藏着的精明。
她视线打在云照那张清冷的脸上,心下不禁疑惑,云照明明怀了那个裴勉的孩子,为何现在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沉思的模样入了云照的眼,瞧着对方上了钩,他继续向宁诃追问云昇的下落,丝毫没有将“裴勉”两个字挂在嘴上。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裴勉受到丝毫的威胁。
宁诃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云照,她原以为云照与裴勉的感情十分深厚,毕竟能让一国摄政放下姿态为另一名男子受孕,若没有万般深厚的感情,依云照高傲的心性,是决计不会如此作践自己的。
可眼下…………
原本,她还想以此作为要挟让云照服从于她,怎的现在,看着云照只顾着关系云昇,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自上回被云照侥幸逃脱,她便一直对云昇怀恨在心,心想若不是这小子,自己可能早已与云照修成正果,因此在云照回府后的那半个月,她一直在计划着下一次的行动。
在见不到云照的这段时间,她一边对外散播着对云昇不利的谣言,一边忍辱负重地将那些朝廷重臣拉拢膝下,为的就是让云昇彻底失去朝臣的信任,即便有先帝诏书又如何?人心是最容易收买的东西。
如今局势大变,她宁诃一手便可遮天,只是若要将云照收入囊中,还是要稍稍费一些功夫。
内心纠结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按着原本的计划向云照发出了邀约:“今夜子时,景元宫后花园见。”
云照并未答话,只是眸光带着隐隐的杀意,叫对面的宁诃不由胆寒。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没有选择停手,在云照临走前,她又刻意强调了云昇的安危,只要他今夜出现,那她就不会让云昇有危险。
云照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出了慈宁宫大门,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一般,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他一时有些茫然。
但也仅仅停留了片刻,他发狠似的握紧双拳,脑中不断回忆着宁诃方才的话术,企图从中探出漏洞。
但或许是一夜的折腾太过疲累,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
迷蒙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想,若是此人能为自己所用,即使救不了云昇,护裴勉周全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探了探时辰,仅瞬间,立即迈步往金銮殿方向走去。
第54章 请爹交出兵符
天色尚早,云照赶到金銮殿的时候,众臣还在朝拜高堂上的“天子”。
云照凝视着那个高台上被屏风遮挡的人,眸底掠起一抹惊愕,紧接着便是愤然的嘲色。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没料到宁诃会胆大包天到派一位假皇帝坐镇。
屏风后是“天子”尚且稚嫩的声音,堂下众臣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唯独大殿外静立的云照,脸色沉得可怕。
直到群臣散去,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视线定格在人群中那道尤其突兀的背影上。
“沈………”
正欲出声叫停对方,却不想话未出口,他便看见黑着脸的沈阙猛一抬手,抓住了身侧人纤细的手腕。
云照眉头一蹙,顺势望向沈阙的旁边,只见一素衣男子朱唇紧抿,同样面色愠怒地瞪着沈阙。
那是孟君贤。
看着不远处争吵的二人,云照犹豫须臾,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沈副将。”
清冷的嗓音夹杂着焦急,沈阙星目微移,原本目眦欲裂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但并没有松开紧抓着孟君贤的手。
“安王殿下。”他微微颔首,礼貌地唤道。
云照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沈副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阙闻言,眸中掠过一抹诧色。
要知道,能让大郢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低头央求,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阙思忖着,忽然掌心拉扯的力道加重,他回过神,眼疾手快地将那只即将挣脱的手重新握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休想走!”
浑厚的嗓音掺杂着怒意,大概是被这气势震慑住了,对面的孟君贤一时哑口,只能提溜着对儿碧眼敢怒不敢言。
“安王殿下有事便讲吧。”眼见四下无人,沈阙眼睛盯着孟君贤,嘴里对着云照说道。
云照并不想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但看着沈阙誓死不松手的样子,他也只能作罢。
片刻间,三人来到一处宫邸。
沈阙的手自开始便没有从孟君贤的腕子上离开过,他听着云照的叙述,原就愠怒的脸上愈渐变得怒发冲冠,忽然———“岂有此理!”
蓦地,他怒拍案桌吼了一句,握着孟君贤的那只手不自觉揪紧,惹得对方吃痛闷哼。
听到耳畔处传来的痛吟,沈阙理智拉回,目光稍显歉疚地瞥了眼孟君贤,但也仅仅是片刻,他将视线再次投向云照,切齿道:“那女人如此嚣张,简直目无王法,我沈家世代承蒙皇恩,绝不允许有人玷污皇室!”
铿锵的话语款款入耳,云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裴勉和云昇生死未卜,他一颗心仍旧悬着。
反观沈阙,自听了云照的叙述后便一脸的义愤填膺,但心里还是在斟酌云照的言语有几分真假。
回想不久前早朝上“天子”的一系列怪异举止,他想,云照应当不会拿这种事情欺骗他,于是思量半晌后,他开口道:“安王殿下,陛下如今被软禁,宫里又到处是太后的眼线,您觉得…………”
云照沉默须臾,忽道:“本王想过了,此人不除,必定祸乱四方,只有连根拔起,方可永绝后患。”
“安王殿下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沈阙同样剑眉紧拧。
他想,若是没有发生那档子事,自己便可直接同父亲借来兵符一用,只是现如今,自己因为孟君贤的事与家中决裂,怕是连踏进大门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大概是救人心切,云照并未瞧出沈阙眼底的顾虑,直接道:“先皇器重沈家,曾将兵符一分为二,其一在裴元帅手中,其二便是在你沈家,若是将两枚兵符合二为一,即可号令天下兵马,就算是太后的母族也无法与之抗衡,沈副将征战沙场多年,应当比本王更清楚兵符的用途。”
沈阙:“…………”
他怎会不知道这些?可就在几日前,大概是被孟君贤一直以来的冷言冷语逼得走火入魔了,他不顾孟君贤的反抗,直接在丞相府要了孟君贤的身子。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的初次碰撞,不那么美好,但现在想来也是令人心愉的,至少对沈阙来说是,虽然自那晚过后,孟君贤便对他更加疏远了,但好歹有了夫妻之实,在沈阙心里,孟君贤早已是他无可替代的爱人,即使家中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孟君贤这边。
只是如今…………唉!
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料到局面会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云照的目光在孟君贤与沈阙之间来回切换,最后像是提醒道:“沈家世代忠良,相信沈元帅定会秉公执守,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话毕,沈阙像是被一语道破,瞳孔倏然放大。
对啊,他心道,即便是为了圣上,依父亲的脾性,也决计不会把私事混为一谈。
心中笃定了此事,他眼尾染上一抹激动的喜色,与云照道别后便立即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辰时三刻、沈府。
“爹,您已经练了一个多时辰了,歇一歇吧。”院内,一青年满目忧心道。
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周边散落一地枝叶,但握剑之人似乎并没有听见青年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耍着剑,只是力道之大,不难看出其内心压抑的情绪。
“报———”
忽然,一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份叫人难捱的沉重氛围。
“何事?”听到动静,沈阑扭头问道。
那小厮眉眼尽是激动之色,“回公子,是二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什么?阙儿回来了?”听到沈阙回来了,沈阑眸中染上一抹喜色,立即迈步就要往外走去,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视线转向不远处静立的人,又倏然停下了脚步。
那日沈阙与家中决裂,沈阑也是在场的,对于自己这个一贯任性的弟弟,他除了偏袒外毫无办法。
“爹…………”
或许是想缓一缓气氛,沈阑正欲出声劝谏,殊不知话刚出口,紧接着便换来了自家父亲的怒怼:“来了正好,告诉那个浑小子,若是他还认我这个爹,就给我把那个叫孟君贤的断了!”
小厮被吓得瑟瑟发抖。
沈阑见状默默唉了一声,“爹,想必阙儿这次回来就是同您商讨这事的,何不叫他先进来?”
“商讨?”沈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日他带孟君贤来的时候,阑儿你也不是没有在场,看他那一脸凶煞的模样,要把我吃了似的,哪里有一点要同我商讨的意思?”
沈阑一时语塞。
确实,沈家身为将帅之门,在大郢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沈家次子有断袖之癖,那可是要被贻笑大方的。
身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沈阑也是头一回遇见弟弟这般不顾后果的冲动模样,他想,沈阙大概是真心喜欢孟君贤的,否则那日就不会在烈日下跪上一整天,更不会拼死护着孟君贤不让父亲欺侮。
唉…………
眼见劝不动对方,沈阑悄悄对着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听着,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喜悦之色,很快便跑没了影儿。
不多时,沈阙便来了。
孟君贤走在他身后,眉眼显出一丝慌乱。
沈阑见二人进来,先是礼貌地对孟君贤点了点头,接着又冲沈阙涩然一笑,用眼神指了指前面那道背影,示意沈阙父亲还在气头上,莫要再犯浑。
沈阙会意,锋芒收敛了许多。
纵使再不放心,沈阑也知道自己不好留在这里,很快便离开了。
院内,三道身影立在原地。
沈阙依旧紧紧抓着孟君贤,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不远处的沈栎忽然讲话了:“终于知道回来了?”
话语掺杂着阴怪,他缓缓转身,只是原本平静的面孔在瞧见沈阙身后的孟君贤后又蓦然变得面目狰狞。
“好你个沈阙,竟还敢带他回来!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沈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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