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了。
楚少泊目眦欲裂,与方才的温柔深情判若两人,就像是被妖魔附了身。
行至床旁后,他赤着双眸看了云照一眼,紧接着手上用力,直接把云照推倒在榻上。
凤冠拉扯头皮,痛得云照拧眉低哼,忍着怒火将将想要起身,却被欺身而来的楚少泊重新压了回去。
“阿照…………”楚少泊摩挲他的脸颊轮廓,低低道:“你总是这样冷漠,叫朕如何是好?”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云照鼻尖,他漠然凝视着眼前的人,忽地冷道:“下去。”
楚少泊眼眸眯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朕就那么讨你嫌?”他掰正云照的脸直视自己,胸腔内隐忍的怒火已然到达极限。
在得到云照肯定的回答后,这股怒火终究是爆发了。
屋外寒风凛冽,一刻不停地拍打门框,却远远浇不灭楚少泊那望眼欲穿的疯狂。
布料撕扯之声响彻房梁,混杂着野兽的嘶鸣低吼以及不堪的辱骂抽打,延绵无尽。
第78章 给陛下请安
腊月二十,天降大雪。
极寒已至,红墙绿瓦皆被厚厚白雪覆盖。
“陛下,药来了。”
忽然飘来一阵清苦气味,楚少泊眉头一蹙,不情不愿地接过一饮而尽。
封后大典已过去三日,距他躺在龙榻上也整整过了三日。
回想起那夜醉酒后,他壮着胆子向云照吐露心声,虽然结局是可想而知的无果,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后面会失控发疯,居然想将云照吃干抹净,但也断然没料到云照会在枕下藏一把刀,衣服还没褪干净就直接对准他的心脏刺了去。
若非动静太大惊到了外头值夜的宫女,他还真怕自己会在那晚一命呜呼,如今为了堵天下之口,他只能对外谎称洞房夜遭遇刺客,是皇后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了他性命。
伤口距心脏仅半寸左右,胸前缠绕的绷带红了一次又一次,太医几乎是倾尽全力才终于止住血。
就这么过了几天,期间云照不曾来过,然而正是这要命的一刀,泯灭了楚少泊心头最后一丝善意。
自那过后,他对云照仍旧如过去那般相敬如宾,只是不再留情。
他要求云照以一个正常皇后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夫君,小到每日的请安,他都必须看见,否则一日未来,他便杀长乐宫的一个宫女以示惩戒。
一开始,云照嗤之以鼻,可楚少泊并没有同他玩笑,连着几日,直至长乐宫门前尸横遍野,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恰巧楚少泊这时来了,他当即指着满地尸首冷眸切齿:“这就是你威胁我的方式?楚少泊,你别太幼稚了!”
第一次,云照唤了楚少泊的名字,不为任何原因,只是厌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楚少泊依然感到高兴,他觉得云照终于正眼看自己了,那这法子就是奏效的。
“幼稚?”听着云照勾人的声线发出质问,他不由哼笑,“可朕并不觉得幼稚,这是你身为皇后的失职,她们皆因你而死。”
云照想反驳,可又无力反驳。
楚少泊见他哑口,继续道:“朕给过你机会,可你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朕的命令,这就是后果。”
云照看着他,眼底是贯穿心脏的厌恶,半晌向着对方吐出“卑鄙”二字。
楚少泊不怒反笑,紧接着眼眸一冷,“来人!”
随行侍卫小跑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他看着云照冷笑一声,旋即道:“皇后目无君上,乃贴身宫女失职,抓起来。”
“是!”侍卫得令,一把薅过采月强行按于地面,紧接着问:“请问陛下如何处置她?”
捕捉到云照瞳仁儿里一闪而过的惊慌,楚少泊不紧不慢道:“杀。”
“是!”
一语毕,侍卫高举剑柄,作势就要刺向地上惊恐挣扎的人,忽然———“扑通”。
身后传来一声动响,楚少泊淡定回眸,只见云照直挺挺跪于地面。
他示意侍卫停手,慢悠悠地将身子转向云照,只笑着,不言也不语,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进一步动作。
云照袖中双拳紧握,掌心很快被指甲嵌出了血,他却好似觉不到了痛。
对峙中,他蓦地举起双手,在空中抡了一个半弧后,手心贴住另一手的手背,带着身体缓缓下坠,“给陛下请安。”
额头紧挨地面,并非正常宫妃面见皇帝的跪拜礼,而是一个极其标准的君臣之礼,也是云照最后的底线。
脚边乌发四散,楚少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俯身叩首的云照,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让高傲的人低下头颅,原本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快的事,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胸口窝火。
“起来。”半晌,他压着嗓子命令,眉宇间尽是烦躁。
或许是产后受损严重,云照的腰自那过后便一直不太好,听到楚少泊的话,他费力地支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两只膝盖被地上的细碎石子磨出了血泡,楚少泊终是于心不忍,一把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同时不忘讥讽两句。
云照权当听不见,只道:“君无戏言,陛下可以放人了。”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方才的折辱不过是一场闹剧。
楚少泊觉得吃瘪,但还是乖乖放人了。
采月被放后立即小跑到云照身旁,一双碧眼怯生生望向地面。
云照自始至终都没给楚少泊一个正眼,在确定采月安然无恙后,他领着人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门板发出一声不小的碰撞,楚少泊孤零零地站在院儿里,宛如一个被弃之人,他看着紧闭的大门,胸口像堵了一块儿石头,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许是威胁奏效了,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云照每日卯时都会去龙阳殿给楚少泊请安,但也仅仅是请安。
楚少泊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云照牵着鼻子走的木偶,但又能怎样?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后果。
就这样,长乐宫外终于不再堆满尸首,龙阳殿内却多了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某天。
楚少泊在批折子时听人来报,说长乐宫的娘娘在今早回宫后突然高烧不退,大约是染了风寒,于是立即赶了过去。
外头冷风依旧,丝毫未减。
楚少泊一路疾走,推门便听见一阵低咳,走近后才瞧见床上半睡半醒的人,脸蛋儿红扑扑的,实在叫人心疼。
“阿照?”他试探性唤了一句,却只等来了几声咳嗽,不由怒斥采月:“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皇后的?”
采月连忙跪地,“回、回陛下,娘娘他明明昨夜还好好的,今儿早上从外头回来就成这样了,太医说娘娘是染了风寒,已经去煎药了。”
“今早?”楚少泊眉头一皱,“他去哪了?”
“这………”采月吞吐着没说出一句话。
楚少泊失了耐心,哑着嗓子一吼:“说!”
采月身子颤了颤,道:“回陛下,娘娘今儿早上除了给您请安之外,哪里都没去过。”
楚少泊心一抖,紧接着又斥声责问:“糊涂东西!早间发生的事情,为何现在才通知朕!要是皇后出了什么岔子,朕通通削了你们脑袋!”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采月瑟缩着连连磕头,“因为娘娘每日给您请安都不许旁人跟着,回来后更是把自己关屋子里不让人出入,若非方才奴婢不放心悄悄进去看了一眼,只怕是…………”
楚少泊闻言瞳孔一震,心道是了。
云照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却要日日以低人之姿跪拜他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又怎能怪得了旁人?
心里的愧疚愈渐浓厚,他紧握云照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
恰巧太医院送来了驱寒药,他命人放下碗后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都退下罢。”
“是。”
关门声响起,屋内陷入沉寂。
“唔…………”
忽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好看的眉眼透出痛苦之色,紧接着便将身子蜷缩起来。
捂寒之人惧冷,这个楚少泊是知道的,于是思忖再三,他小心翼翼地掀被躺了进去。
滚烫的身体犹如一个大暖炉,很快让被褥暖了起来,楚少泊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将云照拥进怀里,谁知对方自己裹着冰冷的凉意朝他胸口钻来。
温香软玉在怀,怎能叫人不乱?
虽然明知云照这举动只是意识不清下的条件反射,但楚少泊却是实打实的感觉到心脏跳个不停。
他垂眸看向怀里娇若无骨的人,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让人猜不出是汗是泪,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悄然张开双臂环住了对方。
脑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实打实出现在了眼前。
但或许是抱了太久,云照出了好些汗,闷热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想要挣脱怀抱,连带手上也开始不老实地推搡。
楚少泊在云照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便迅速下了榻,再次回眸却见对方仍旧闭眸未醒,松口气的同时不忘替人掖紧被子。
忽然想起太医送来的驱寒药还未服,他轻手轻脚地把碗端来,却很快犯了难。
云照如今还在昏睡,如何服药?
他看了看榻上熟睡的面孔,又看了看手里的碗,最终叹着气把碗重新放回了桌上,心道罢了。
回想起先前云照也是病着,自己却因为嫉妒他时刻惦念旁人,便掐着对方脖子硬灌,如今人又病了,自己若还如此,只怕到时这关系是如何都补救不及了。
于是衡量再三,他选择等人醒来再劝喝。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云照醒了。
楚少泊正打着盹儿,听到动静后瞌睡全消了,端着碗就走了过去,“来,把药喝了。”
云照脑袋有些昏沉,药汁的清苦气味窜入鼻腔,他条件反射地皱起眉,把脸撇了过去。
难得看见对方孩子气的一面,楚少泊一时哭笑不得,便轻声哄道:“听话,喝了药病才会好,朕已经差人温过了。”
云照没有应声,半晌别过脸后看了楚少泊一眼,旋即接过碗一饮而尽。
楚少泊见状,就差拍手夸赞了,但很快又面露自责,他轻轻坐到床沿,小声道:“朕前些日子气糊涂了,做了不少的错事,朕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朕,但至少别讨厌朕。”
云照淡淡一瞥,眼里似有讥讽。
“朕可以发誓!”楚少泊迅敏地捕捉到他的情绪,立即又道:“日后没有你的应允,朕绝不碰你,可你也要答应朕,勿再念着旁人,安心留在楚国便好。”
“旁人?”云照忽地一嗤,指着自己的心脏道:“在我心里,他永远都不是旁人。”
一句话,像是引爆炸药的导火索,楚少泊内心的愧疚在那一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他看着云照,双唇抑制不住地发颤,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云照瞧见了,却并不怕,依旧直言道:“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云照都只属于他裴勉一人。”
———“啪!”
话毕,一记响亮的耳光直直落下,云照愣了片刻,紧接着便扭过头对上楚少泊赤红的双眸,眼底遍布寒意。
楚少泊失心疯般大口粗喘,颤抖地指着云照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云照半边脸逐渐开始泛红,最后清晰可见五道鲜红的指印,但他却似是觉不到痛一般,只静静看着楚少泊在原地发疯。
对面,楚少泊一度高举手掌,却在一次又一次将要挥下的时候生生忍了回去,然后重重打在旁边的床梁上。
云照就这样冷眼旁观,未起一丝波澜。
最后,楚少泊几乎是落荒而逃,那种被人放逐遗弃的滋味,他如今在另个人身上尝了一遍又一遍。
他快要疯了。
院内红梅绽放,暗香疏影。
云照双臂环膝,孤零零地缩在角落。
脸颊的疼痛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某人,那个在他摔了、痛了,都会第一时间前来轻哄的身影,如今却成了记忆中的泡影。
暮色渐落,子夜将至。
自楚少泊走后,云照便一直呆坐窗前。
看着上方漆黑的夜空,好像在透过云层看向千里之外的某人。
忽然,他眉眼闪过凌厉之色,心道不行。
裴勉还在大郢等着他回家,他又怎可轻易颓废?即便相距万里之遥,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心想着,他伸手关了窗,在耳边一刻不断的呼啸寒风下,弓腰吹熄了烛火。
第79章 不哭了,朕答应你就是
一连几日,楚少泊没再踏入长乐宫半步。
他知道,云照总会有各种法子惹他生气,小到每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
他不想看见云照直视自己的那双眸子充满怨恨,亦不想再失控打人。
想到那日自己毫不留情甩了云照一巴掌,白嫩的皮肤几乎一瞬间就红了,痛是绝对的,后悔也是真的。
可那又能怎样?事已至此,他也不奢求云照能原谅他,但至少要把人留在身边,就这么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他觉得,只要自己聊表心意,对方总有回心转意的一天,他渴望云照能回头看他一眼,又怕等来的依旧是那双冰冷的、不含半分温情的眸子,两股复杂的情绪在体内交错横行,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因此自那日离开后,他至今已有小半月未再进入过长乐宫,想念是必然的,但更多是害怕,于是在这段日子里,他想过各种法子去讨云照欢心,希望对方能够一笑解恨,但不知怎的,他始终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云照。
这种境况持续了不短时日,身为楚少泊的心腹,李德忠自然也跟着想了不少法子,但都是些民间俗物,被楚少泊给一一拒绝了。
直到某天,万里晴空忽然飘起了雪。
楚少泊正在书房批折子,听到外头动静,他眼睛瞥向窗外,见几个婢女太监正一脸兴奋地在雪中转圈,不由开始好奇云照会不会也喜欢雪。
48/59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