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弁钗礼,交了订金已近百人,如果最终赢得弁钗礼的不是殿下,殿下是不是要一把火将不夜宫与清川一起烧了?”
“季清川!你是想让孤死吗?”
苏陌在笑。
李长薄却要哭了。
“为什么?”他哭得像个失去最重要东西的小孩,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不可以……没有人可以抢走清川……”
他忽而疯了一样,抽掉苏陌的腰带,扯掉苏陌的裤子,将他脱得几乎一丝不挂。
“咻——”
一支利箭穿透马车车顶,整个车顶随之倾斜。
李长薄抄起大氅将苏陌一裹,跳下了马车。
苏陌几乎赤裸着,和着被撕坏的衣物被包裹在大氅里,只有一双雪白修长的小腿露在外边,触目惊心。
落在他人眼里,就是一副事中被扰的模样。
又是“咻”的一声,夹杂着一叠声“保护太子”的惊叫声,以及皮肉被刺穿的声音。
苏陌身上不痛,受伤的是李长薄。
紧接着又是“咻”“咻”两声。
更多的马蹄声奔涌过来,苏陌听到有人在喊:“都给我住手!”
第48章 拦截
“哒哒哒……”
马蹄声如潮水般涌来, 将苏陌的听觉淹没。
苏陌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再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青天白日的,竟敢在天子脚下刺杀太子,还有没有王法?”裴寻芳那身居高位惯用的慵懒语调愈来愈近。
“殿下受惊了, 咱家来迟了。”
这话表面是在对李长薄说, 实则是在说给苏陌听的。
苏陌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裴寻芳?
苏陌被蒙头裹在大氅里,大口喘着气。
裴寻芳的声音如一剂定心丸, 让苏陌几乎要跳出心口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苏陌被脱得一丝不挂,卷在一片黑暗里, 动弹不得, 狼狈不堪。
而就在不久前,苏陌还自信地以为,李长薄不敢对他怎样。
原书中, 李长薄最看重的便是太子之位与声誉,在此等处境下,他藏着季清川还来不及,又怎敢如此不管不顾地行事?
正当苏陌缓了一口气时,李长薄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颗药丸, 蛮横地直接送进了苏陌的喉管。
苏陌被抵得狠狠呛了一下, 吞下了那颗药丸。
“清川, 乖。”李长薄在苏陌脸上狠狠揉了一把,复又将他捂进了黑暗中。
苏陌呛得泪眼婆娑。
这个王八蛋李长薄, 竟然随身带着药,他给他吃了什么?
裴寻芳的声音已然近在身前:“将刺客给咱家通通揪出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也别放过。”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震响整个小巷:“是。”
“这下有趣了。”耳边忽然响起玄衣人阿烈的声音, 他用看好戏的语气道,“公子,咱们来打个赌如何?猜猜你的旧情人与新相好谁更胜一筹。”
该死的玄衣人,看着他被欺负,不帮忙也就算了,看热闹排第一。
苏陌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已发不出声音,很快又觉全身酸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凉风卷着寒意从裸露的脚心侵入,苏陌感觉到了冷。
自上次在水云轩后,裴寻芳便再未与李长薄公开对垒过,苏陌不允他阻止,却没想到他会直接以这种方式出现。
“裴、公、公?”李长薄缓缓吐出三个字。
裴寻芳骑在黑鬃俊马上,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他乜眼看过来,假模假式道:“方才东厂急报太子在拈花巷遇袭,咱家可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便赶来了。”
黑鬃俊马有灵性,它立马就嗅出了李长薄怀中的人,伸长着脖子便想要来拱人。
裴寻芳拉开了它的脸。
裴寻芳的眸光掠过那双裸露在外的莹白小腿,里面的人是何情形可想而知。裴寻芳暗暗攥紧了缰绳,压下眼底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那粉白的脚踝上,用红绳拴着颗浑圆的白玉珠。
就在昨晚,裴寻芳曾吻过那里。
裴寻芳不动声色道:“殿下受伤了,张德全,护送殿下回宫医治。”
侯在后头的张德全立即驾着一辆马车过来,停在李长薄面前,恭敬道:“殿下上车吧。”
小巷两侧的房间里、屋顶上,东厂的人正在大肆地抓着人。
负责伏击的影卫早已撤离,而那些空置的房间里,藏着不少李长薄的私兵。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长薄冷笑一声,并不动作:“裴公公有心了。”
“殿下!”侍卫长连滚带爬飞扑过来,他扶住李长薄差点跪了下去,“殿下,你受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看着裴寻芳。
“废物!”李长薄低斥道。他穿着护心甲,那些箭并未真正伤到他,只有右臂被射中了一箭,削去了一大块皮肉。
那些刺杀的弓箭手如鬼魂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李长薄的私兵还未反应过来,太子便被攻击了。
若不是李长薄身手敏捷,怕是要命丧于这拈花巷了。
如此便算了,这杀千刀的裴寻芳带着东厂的番子来得如此之快,打着抓刺客的名义,竟将未来得及撤离的私兵当作刺客给抓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长薄有苦说不出。
“殿下的伤口在流血。”裴寻芳瞄了一眼李长薄那血淋淋的右臂,“一会昭王来了,奉圣上之命将殿下带回去,可就没这待遇了。”
裴寻芳揪住愈加躁动的黑鬃俊马,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殿下此刻去慈宁宫请罪,太后会为殿下说情的,情况不至于太糟。殿下,请吧。”
李长薄此刻回宫请罪,就必然要放下季清川。
李长薄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就在李长薄重生后回来寻季清川的第一天,就在湄水边,也是裴寻芳,他朝李长薄伸出手臂,企图从李长薄手中接走季清川。
隔着两三人的距离,李长薄隐隐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
原来一直就是他么?
一条阉狗,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男人。
季清川图他什么?
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长薄想到了水云轩那名与裴寻芳亲昵的女子,还有那支被折断的玉竹哨,李长薄眼中的憎恶与怒火毫不遮掩。
李长薄全身都痛,贴着季清川的心口尤其发疼。
李长薄咬着牙道:“既然裴公公在此,那就请公公替孤向太后与父皇告个长假,孤近日连番遭遇刺杀,受了重伤,也受了惊吓,决定留在不夜宫静养一段时日。”
“抱歉。”裴寻芳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拭着五指,“这种口信,咱家带不了。”
李长薄一眼便看出来了,裴寻芳那块帕子一角绣着朵掐金线的白梨花,那是不夜宫为季清川特制的帕子。
李长薄登时血脉喷张。
居然真的是他。
裴寻芳的眸光再次掠过苏陌那裸露的小腿。
李长薄将苏陌抱紧了些,堂而皇之地握住了那冰冷的脚踝。
手指与肌肤接触的瞬间,苏陌本能地一抖,却无法发出声音来。
怎会……如此敏感?
“那便不劳掌印了。”李长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些时日,孤不准备回东宫了。那些鼠雀之辈、蝇营狗苟,谁爱理谁理。”
“今日孤才算知道,这软玉在怀、温香盈齿是何等滋味。”李长薄说着,手已沿着小腿摸入大氅中,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美人在侧,又岂可辜负?对吧,掌印?”
裴寻芳嘴角抽动了一下。
“铿”的一声,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手整齐划一地摸向了刀柄。
可李长薄怀中那个人,却始终未吭一声。
李长薄扬了扬眉:“这辆马车,孤便笑纳了。”
他抱着苏陌,躬身上了那辆新马车,又故意掀起一点帘子:“多谢掌印美意。”
一段雪白的腕子从大氅中露出半截来,绵软无力地垂在一侧,那白得透明的指尖,带着点不正常的粉。
而苏陌的脸,始终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半分。
裴寻芳的眼睛被那抹白刺得生疼。
他的心里有一百只野兽在叫嚣,它们疯了一般,叫嚣着让裴寻芳去将李长薄的脑袋拧下来。
可裴寻芳也知道,苏陌的目的达到了。
他要的结果,正是让李长薄不顾一切的,走进他编织的陷阱中。
李长薄握住那段雪白腕子,重新裹进大氅中。
帘子重新被放下,裴寻芳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李长薄大喝一声:“回不夜宫!”
裴寻芳拽着缰绳的手心被割出了血,他忽而扭转马头,黑着脸挡在马车前,高声问道:“殿下可想好了?”
这话像是在问李长薄,又像是在问另一个人。
马车内,只有李长薄回答他:“要罚便罚,要治罪便治罪,孤在不夜宫随时恭候。”
城与天的边缘,阴云翻滚,风雨飕飀。
暴风雨即将来临。
那翻涌着的、逐渐浓稠的黑云,几欲要将裴寻芳吞没。
苏陌听见那黑鬃俊马在风中低吼着发出嘶鸣,苏陌想到了那个暴雨初歇后的黎明,裴寻芳在马背上吻着他。
苏陌口干舌燥,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李长薄。
“是孤对你太克制了吗?清川竟然跟一个阉人混在了一起。”李长薄轻抚着苏陌的脸,“待清川尝过了真正的情爱的滋味,便不会再惦记那个阉人了。”
李长薄不想再克制了。
他已经豁出去了,去他娘的太子之位,去他娘的声誉,若失去了季清川,李长薄要这些有何用?
李长薄心里清楚得很,光伶人这一件事,嘉延帝废不了太子,嘉延再专横,也需找个更靠谱的理由。
今日这个局面,恐怕也有嘉延帝的一份功劳。
那个参李长薄的言官,指不定是谁的人呢。
上一世,季清川走后,嘉延帝很快便开始着手清理李长薄。
李长薄这个表面太子,不过是嘉延帝用来对付季清川的棋子罢了。
嘉延帝真正想立的太子,一直是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四皇子,李明焕。
很小的时候,李长薄便感觉到了嘉延帝并不喜欢他。
即便立他为太子,即便会当着众臣的面夸赞他,但嘉延帝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一个父亲看孩子的那种疼爱。
李长薄聪慧又敏感,他暗暗立誓要做一个优秀的太子、一名合格的储君,将来继承大统,给大庸一个朗朗盛世。
可自从李长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察觉到了嘉延帝那暗黑肮脏的心思,他知道那条路不会有结果了。
他放弃了讨嘉延帝欢心。
这一次,他自己的命运,季清川的命运,李长薄要自己来搏。
就算……就算清川的心里,已经不再只有他一个人,李长薄也要将他完完整整地抢回来。
马车不过行了几步,又被迫停止。
一群臣子突然涌上来,拦截了去路。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那些臣子们拦在马车前,跪求道,“请殿下回东宫主持大局。”
李长薄冷冷看着帘外那些匍匐着的身影。
“殿下,我的太子殿下啊!”一名老臣更是声泪俱下,此人是李长薄的启蒙老师,老太傅俞怀瑾,他恳求道,“伶人误国啊,殿下。”
“殿下是老臣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是老臣一生的骄傲。老臣知道殿下的心性,断不是贪玩贪色之人。”
“殿下跟老臣回东宫吧,身为一国储君,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啊殿下……”
“殿下切不可自毁前程……”
李长薄撩开半扇车帘,垂眼看向俞怀瑾:“太傅,长薄不过是看上了一个伶人,何罪之有?”
俞太傅布满皱纹的眼,满是惊讶与不解。
李长薄又问:“孤的心上人,是这大庸最无辜之人,他不幸沦为伶人,请太傅告诉我,他又何罪之有?”
俞太傅张着嘴,怔了怔。
“太傅请回吧,长薄就是这么没出息,流连乐坊,与伶人厮混,成不了大事,让太傅失望了。”
“殿下……”老太傅年事已高,听得此话,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太傅。”李长薄低声唤着他,垂眸凝着他的眼,暗暗道,“思州土司,太傅还记得吗?”
俞太傅看着李长薄坚毅的眼神,苍老的喉结滚了滚。
去岁冬季,思州土司内乱,西南地区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李长薄提议趁机派军入黔,设置郡县,改土归流,一绝土司争矿之患。
朝中附议者众,均赞太子有勇有谋。
而奏折送到了嘉延帝的南熏殿,却直接以“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给驳回了。
李长薄跪在殿外,求见皇帝。
嘉延帝避而不见。
司礼监掌印裴寻芳将奏折原封不动送出来:“圣上雷霆正怒,不会见殿下的,殿下请回吧。”
李长薄跪着不肯走,他很不解,这明明是最佳解决方案,嘉延帝为何不肯采纳。
裴寻芳招来一架八人轿,命令将太子直接抬走。
李长薄斥他阉党乱政,不得好死。
而那裴寻芳却完全不生气,他乜眼瞧着李长薄,笑得如妖孽一般:“圣上为何如此生气,殿下真不明白?”
“殿下还是太年轻了。”那位把持批红盖印大权、堪称大庸“内相”的掌印大人,微笑着挨近,轻声道,“就算是真龙凤,在圣上面前,也要学会藏慧呐。”
45/130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