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叶长洲尚未看清那箭是如何射中天空盘旋的猎鹰,只听一声悲鸣,一个黑色的猛禽扑腾着翅膀坠落下来,恰好掉到离叶长洲不远之处。定睛一看,那羽箭竟然直接贯穿雄鹰的头颅,竟然丝毫不差。
在场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大声叫:“好!”
叶长洲悠然坐于巨大的罗伞之下,品茗茶香,神情自若。杨不易满怀欢喜冲过去,将那只沉甸甸的雄鹰拾起,双手小心捧着,飞奔至叶长洲面前,兴奋地喊道:“殿下,您瞧,一箭便射中老鹰的头!公子的箭法,真是举世无双!”
叶长洲素来厌恶血腥之物,远远瞥了一眼便示意杨不易拿开,嘴角微扬,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谁?”他目光转向一旁英气逼人的薛凌云,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之情,高声赞道,“他可是我们战无不胜的薛将军!”
薛凌云骑着高头大黑马来到叶长洲面前,轻盈一跃下马背,朝着叶长洲温和一笑:“怎么样?我能否胜任昭亲王殿下的骑射师父?”说着,他伸出手,发出诚挚的邀请。
叶长洲闻言,朗声大笑,起身便朝薛凌云走去:“薛将军箭术超群,自是当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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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驰援琅寰洲
栾清平和岑丹押送大量的粮草、伤药等物资从益阳城出发,浩浩荡荡朝东南琅寰洲进发。童若谦坐在马车上,听着车轮的声音,忐忑又期待,每行一步,他就离朝思慕想的那个身影又近了一些。
东南反贼不同于那些野蛮粗犷的游夏贼寇,他们狡黠多端,难以捉摸,尤其擅长游击战术。加之东南地区山林密布,地形复杂,更使得他们如鱼得水,难以被彻底消灭。薛湘楠率领的大军,人马众多,每日消耗巨大,而东南反贼似乎洞悉了朝廷拖延薛家军粮饷,深知薛湘楠不能久战。因此,他们愈发避免与薛家军正面交锋,而是选择潜伏在营地周围,时而发动小规模突袭,让薛家军疲于奔命,却又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面对这样的持久战,薛湘楠一人独木难支,薛家军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金戈与薛文旦,皆是阵地战中的骁勇猛将,他们擅长运用火力、兵力及装备等多重优势,将敌人压制在阵地之外,往往能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迅速结束战争。但面对东南的游击战,这种传统的战术却显得力不从心,两人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倍感憋闷。
童若谦听完栾清平详细叙述东南战况后,便把自己困于马车上,冥思苦想寻求破敌之策。他无法像金戈、薛文旦那样提枪上马,冲锋陷阵,助薛湘楠一臂之力,只希望熬尽心力,燃尽心血,能为薛湘楠化解困境。
他向栾清平要了东南反贼势力分布图,仔细研究每股反贼的实力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路苦苦思索,直到十日后终于到达琅寰洲边境。
傍晚天气微凉,押运粮草的士兵们在山林里停下来安营扎寨,准备埋灶做饭。童若谦下了马车,见士兵正要生火,连忙上前阻止:“别生火。”见士兵疑惑地望着他,童若谦道,“已到琅寰洲边境,还是稳妥些。我们押送这么多粮草、伤药,若是生火将反贼引来就不好了。”
栾清平见状连忙道:“公子思虑周到。”大声吩咐士兵,“都别生火,吃干粮吧。坚持一日,到营地就有热汤饭了。”
士兵们便将土灶掩埋,分发干粮对付晚餐。干粮冷硬,士兵们吃倒是无妨,但童若谦本就体弱,栾清平见他握着干饼并没有吃,便解下水袋递给他:“童公子,就着水多少吃些,明日才到军营呢。”
童若谦倒不是嫌干粮粗糙,只是实在没胃口。他勉强一笑接过水袋,低头看着手中干粮,并没有吃:“我、我不饿。”
见他神情低落,栾清平猜到他在想郡主的事,安慰道:“郡主有两万多人马,对付这点反贼还是不在话下的。况且我们又送来这么多粮草,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童若谦知栾清平的好意,抬头报以微笑,轻声道:“郡主武功高强,又有人马护持,我不担心她的安危。”随即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干粮,眉头微蹙,“我真正忧虑的,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对将士们士气的消磨。反贼时而骚扰,时而发动真实的偷袭,虚实难辨,将士们心力交瘁。一旦反贼瞅准时机发起猛烈攻击,我们或将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
栾清平道:“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反贼的老巢,我们主动出击。”
薛湘楠在战报里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琅寰三洲多崇山峻岭,反贼窝在哪个山坳里,又有谁知道?一波波的斥候派出去寻找,却只找到几个散兵游勇的窝点,连稍微成规模的军队都没发现。
难道,就只能这样被反贼牵着鼻子走,陷入无休止的消耗之中?童若谦不希望薛湘楠陷入这样无穷无尽的消耗中,他希望尽快结束这战乱,还天下一个安稳,也让征战半生的薛湘楠能够卸下战甲,不再提枪上阵,也能像常人那般享受应有的安宁日子。
童若苦心孤诣,就是想寻一个新的破敌之法。尚未开口,一名士兵骑马疾驰而来,至二人前下马,恭敬地向栾清平行礼:“见过栾统领,小人乃郡主帐前亲兵。此地距大营尚余十里崎岖山路,郡主特遣小人前来接应。”
栾清平闻言,起身扶他起立,关切地问道:“你带了多少人马?此次粮草颇为繁重。”
那亲兵起身,自信地答道:“栾统领放心,随小人前来的有千名将士。”他指着远处缓缓行进的队伍继续道,“此段山路险峻,车马难行,粮草需人力背负与马匹驮运,我等已备妥所需工具。”
童若谦闻言,抬眼望去,只见随行的军士们皆身负竹篓、担子,他们带来的马匹也驮着驮鞍,看样子明日只能徒步进山了。他不怕山路难行,既渴望早日见到她,又有些害怕真正相见时的情景。
面对薛湘楠的亲兵,童若谦不觉有些紧张,额间已渗出微汗,遂低声对栾清平道:“我先去歇息。”言罢,转身匆匆步入营帐。
第二日一大早,士兵们便将粮草车上的物资装到背篓、担子里,用人背马驼的方式沿着崎岖山路缓缓向山里进发。
栾清平和岑丹一前一后护送着运粮队伍,童若谦则跟在栾清平身后,一步步朝山里走。
“大家跟紧了,切莫掉队。”栾清平回首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叮嘱。此时日头正盛,山间闷热异常,仿佛连空气都沉重了几分。栾清平不经意间回头,见童若谦走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心中一紧,关切地说道:“看你走得如此吃力,不如骑马前行吧。这段路尚算平坦,等到了崎岖难行之处,你再下马步行便是。”
童若谦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士们身负重物尚且能坚韧前行,我空着手,又有何理由不能走呢?这点路,我还撑得住。”
但见他脚步虚浮,却还能走,栾清平知道他的坚持,没有再劝,只是命大家全速前进,就怕半路遇到反贼偷袭。
时至正午,运送粮草的队伍终于安全抵达山中的大营。远远望见营中瞭望塔上旗帜猎猎,栾清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岑阳早已率部众迎候在外,二人重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童若谦站在一旁,目睹士兵们忙碌地搬运粮草,又见岑丹、岑阳兄弟二人欢声笑语地相拥,栾清平正忙着与粮草官交接事宜……每个人都在为战事忙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运转,唯独他自己,仿佛置身于这片繁忙之外的空旷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岑阳告知童若谦,今日有流寇小股骚扰,郡主亲自领兵出击,预计傍晚方能归来。一时间,童若谦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失落占据了上风,还是庆幸占了上风。
岑阳将童若谦安排在离郡主大帐不远的一处清幽小营帐中,并细心地备齐了诸多生活所需之物。他略显羞涩地对童若谦道:“军营之中皆是粗犷之士,环境简陋,恐有不周之处。还请童公子海涵,莫要嫌弃这里简朴。”
看着他送来的洗漱用具及被卧,童若谦有些拘谨地道:“很好了,多谢你。”
岑阳冲他嘻嘻一笑,道:“那公子请歇息,晚膳我派人给您送来。待郡主回来,我第一时间来禀报。”说完不等童若谦说话,逃也似地跑了。
童若谦心中一动,想要叫住岑阳,但就在他抬手之际,那人已如风般掠出营帐,消失在视线之外。他无奈地收回手,只得作罢,心中难以言喻的忐忑。他静静地坐在那张临时搭建的简陋床铺上,四周弥漫着军营特有的粗犷气息,耳边不时传来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操练声,这一切却让他感到不真实。
即将见到那个人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绕、日夜思念的湘楠郡主。他心绪复杂,既有期待,又有恐惧。见到她时,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倾诉这些日子来的思念与担忧,还是道歉自己曾经的逃避与懦弱?他反复在心里演练着各种可能的对话,但每一次都感到无比生硬和无力。
更让他心乱如麻的是,薛湘楠会不会恨自己?恨自己之前的躲着不见她不见,恨自己的懦弱无能?这些疑虑如同尖锐的箭矢,一次次刺痛他的心。他不敢想象,如果薛湘楠真的对自己心生怨恨,那自己该如何面对?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翻涌,童若谦努力想平复波动。但越是想要平静,心中的忐忑就越是强烈。他想象了很多相见时的场景,却始终无法想象到薛湘楠第一句话会跟自己说什么。
时间在无尽的煎熬中缓缓流逝,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童若谦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他心中难以名状的恐惧,甚至产生了逃离的冲动。他想趁薛湘楠尚未归营之际,悄然离去,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她正面相对。可每当想起自己之前的不辞而别和躲避的行为,他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移动。
童若谦,你这个懦夫,难道还要继续这样逃避下去吗?他反复质问自己,直到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天空。
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童若谦猛地站起身,紧张地望向帐外。只见人声鼎沸,士兵们慌乱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他隐约听到有人急促地高喊着:“快召军医!去郡主大帐!”
童若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郡主大帐?薛湘楠怎么了?
童若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不敢再往下想,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朝大帐奔去。
第235章 薛湘楠中箭
童若谦跌跌撞撞地冲到主帅大帐前,眼前的景象如噩梦般令他无法接受。地上一滴滴的鲜血,如同刺目的红线,一路蜿蜒至帐内。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呼吸急促,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他冲向大帐,却被门口的两名亲兵拦下,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主帅帐!”
童若谦此刻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眼中只剩下那滴落的鲜血和帐内传来的慌乱声音。他双手颤抖地扒着拦他的长枪,双唇哆嗦着问道:“郡主……怎么了?”
帐内岑阳听到童若谦的声音,急忙大喊:“放他进来!”士兵们立即撤回长枪,放童若谦进去。
童若谦颤抖着手撩开门帘,眼前的景象几乎将他重锤在地:薛湘楠坐在主帅位上,低垂着头,浑身寒甲染满鲜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岑丹、岑阳等亲卫慌乱不堪地翻找伤药、端热水,给跪在薛湘楠身前的军医递工具。
更要命的是薛湘楠的腹部插着一支羽箭。童若谦如遭雷击:那羽箭他熟悉极了,正是叶仲卿在万灵州中射出的那支冷箭,一模一样!
童若谦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那毒异常狠毒,叶仲卿那样的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几乎丢了半条命,而薛湘楠伤在更为致命的腹部……
她、还活着吗?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薛湘楠身边,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眼中蕴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薛湘楠紧闭着双眼,俊美的脸染了血污,就那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一瞬间,童若谦从未这样害怕过会失去她。
从分别那一刻,童若谦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光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看着她重伤的样子,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这毒箭和珩亲王所中那支一模一样!”慌乱中,栾清平高喊,“童公子会解这毒!”
这一声呼喊像是一道天雷,瞬间将童若谦分散的魂魄劈回身体。他立即冷静下来,推开军医沉着地接过他手里带血的剪刀,沉声道:“我来。”
军医对这未知的毒毫无头绪,加之郡主伤势严重,腹部中箭,他更是无从下手。见童若谦主动接手,他连忙擦去额头的汗水,轻声向童若谦描述薛湘楠的具体伤势,并在一旁协助。
童若谦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冷静地撕开薛湘楠的胸甲,在栾清平与岑阳的协助下,顺利脱下她身上的战甲。他跪在地上,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薛湘楠腹部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我们追着小股流寇进了山,眼看马上要将对方一网打尽,突然从树林里射出许多箭!!”亲兵边说边哭,“战况惨烈,兄弟们或死或伤,只有我们寥寥数人侥幸逃脱。要不是郡主拼死护着大家,我们早已死在箭下!直到逃出生天,我们才发现郡主身上中箭!我们真是无能,让郡主受如此重伤!”
薛湘楠痛苦至极,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混混沌沌中,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跪在自己眼前的人并非军医,而是那个在梦中频频出现的身影。
薛湘楠顿住了,所有的感觉仿佛凝固,只是痴痴看着眼前人,难以置信他真的来见自己了。
莫非是自己痛得狠了,出现幻觉了?
可是他真的就在眼前,神情那般凝重。他瘦了,肤色也显得更为深沉。恍惚间,他似乎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了些许距离,但那双极美的眉眼依旧如初,仿佛岁月未曾留下痕迹。他认真起来时,眉头会微微蹙起,全神贯注的样子是那么吸引人。
锋利的剪刀剪碎腰间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黝黑的箭簇没入白皙的皮肉中,触目惊心。童若谦却手都没抖一下,将剪刀放下沉声道:“我要烈酒、柳叶刀、镊子。”
众人闻言,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突然,薛湘楠伸出苍白冰凉的手,一把捏住童若谦那只已被鲜血染红的手,颤声道:“你们,都下去。”
所有人都顿住了,转身看着她。
她却没看众人,只是死死抓住童若谦,向来从容淡然的眼眸氤氲着哀伤,虚弱地再次重复道:“你们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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