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M237的所有计划全线告破。他显得无奈,崩溃又委屈。
“好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看到他这副模样,金发少年也不由低叹,缓下了脸色。“还是先回去吧,”他轻声劝说起来,低沉的呢喃简直像在诱哄,“回去,我再想办法,好吗?
男人没应他,但也谁都没搭理。他只是呆呆站在那里,僵了,木了,挣扎与思考都放弃得很彻底。
“喂,我说,你到底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不过,那刚刚还在忤逆着他的家伙却突然扭头,抱起了双臂,“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说你其实并不想把我们忘记……”
果然,那天晚上他做出了错误的行径。
这句像一根稻草,让他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像白痴一样没有了意义。男人沉默,纠结,无措,最后,终于,都化作了一声疲惫而沉缓的叹息:“算了,放开我吧。”他屈服,说,“回去吧,我们回去……”
“爸爸!!”
但不知为何,听到秋翊话语的凌顼却突然有片刻卸下了力道,而时刻挣扎着的楚渭也就在这愣怔的几秒挣脱了束缚,小火箭一样直直就朝他冲了过来。
恰好,那时钟昴又正因松了口气而放开了对他的紧锢,于是两相碰巧,M237就莫名其妙地一边怔怔感受着楚渭强力的猛冲,一边慢镜头一样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脚跟正好越过凹线,他失去重心,呆滞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爸爸!!”、“父亲!!”……
霎时间,他只觉自己耳边一阵嘈杂,像声音炸开了锅,经久不息地环绕栖停着。
“爸、爸爸!”压在他身上那个更是首先就哭了出来,哭得浑身直抖,唇色发白,再配上先前乱撞的血迹一看,简直像下刻就要昏死过去,“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楚渭啊,是你的儿子楚渭啊……!”
男人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楚渭,我没事……你先扶我起来,我觉得有点难受……”
“你、你没事?”少年一惊,赶忙将他拉起,几人搀扶着,团团将他围住,“但为什么会难受?是不是系统启动了,过一会儿你就……!”
“哈哈哈哈哈……不行,真的是要笑死我了……!怎么我说什么你们都信啊……?”
但就在他们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之时,那始作俑者却再次爆出了今晚的第二次大笑。
“就对着一个土沟在那儿紧张兮兮地忙活啥呢,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在剧场里表演莎士比亚啊?”他抹了抹自己笑出的眼泪,“好了,还愣着干嘛?时间都已经到了,还是赶快回来睡个觉吧。”
第一百零七章 琼浆玉露
第二天,一场从未有过的大清洗在研究院悄然无声地展开了,几乎每个研究员都受到了极为严苛的审讯。
他们被林秦的亲信关进了一间冰冷密闭的室里,对着巨大的荧幕公投自己的记忆。他们被迫被看,也被迫互看。性情谦恭的下属被发现大骂自己的上司,难得一对的情侣被发现当晚向别人献媚,皈依佛门的同事被发现兴奋扒开才超度的鼠尸。
没有隐私,一切都当众呈现。有的人受不了,大骂着无礼甩手就想走开,结果却无一不被电枪击中,还是犯着癫痫一样乖乖将记忆上缴。
闹剧持续了很久,但据说老鼠最终也还是没有被找到。而林秦为了不使自己面上太过无光,就干脆一概将那些拒不配合的人打为了嫌犯,后来怎么处置的也没什么人知晓。
这次的事件在研究员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轰动到左右两派的矛盾一时竟似乎不可调和。
因为他们虽一直明白自己的处境,却从来认为自己其实和一步步爬上来的林秦在人权上并无本质不同,都对实验体有着支配的作用。而现在,这曾和他们一样屈服于淫威之下,不得不被迫滞留于研究院的家伙,现在居然还仗着自己高一级的职位就扮起了上帝的角色,竟敢这般地侮辱他们人格,使他们当众丑态百出。
这已经不是在管理,而是在专制。
以汪延为首的一派激进党人于是在当天就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但林秦听了却只一笑而过,说我们当然完全平等,我只是更注重效率,你们如果想看,我也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当众播放。
不过,最后当然也没播,只是据他亲信所言,院长是绝对没有问题。而这表面上已经平息了的风暴,又是否真能在这些侥幸逃过了一劫,却被羞辱到了极点里的人心中也同样得到平息,一切并不得而知。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通过对M237最后定位的确认,研究员找到并彻底封锁了天台。只是幸好,他们并没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已经被抛弃的一代,否则通过轨迹点的重合比对,M211也很可能难以幸免于难。
然而,这些对M237来说都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他的心好像已经随着那天逃跑的落败彻底殒没了,现在枯瘦,干瘪,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体重又急速掉回了辐射实验后最坏的那一段状态。
林秦确实如其所言,不再施加对他肉体的折磨了,但钟昴却被单独叫了出去,继而又是秋翊,楚渭,和凌顼。
他或许也在酒醒后意识到了自己那晚的失态,所以即使有着与芯片关联的保命符咒,也不敢再随意现身于他们的面前,而每每只是以视频代替。但该说的话却并没有变——甚至可以说没了那层肉身的威胁,他反而更是变本加厉,贪得无厌。
他再一次向他们提起了受孕的实验。
但与几个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询问,而是对不予折磨的交换,并且不再只限于钟昴,而是扩大到了所有,甚至包含着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通精的凌顼和楚渭。
他给他们看男女间的视频,画片,几人闭着眼睛也就过去,还能从容地骂他几句下流。但后来,某一天,他竟高深莫测地笑着,开始给他们放M237曾经在室里自渎的监控……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双子简直都呆了,但两眼却直勾勾地,怎么也无法再从画面上移走。
为什么向来从容镇定,能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脱下外衣的父亲,还会有这样情动忘我的时刻?
那潮红的脸庞,轻颤的睫毛,甚至湿润的泪痣,他明明一件衣服都没有脱下,只是单纯在裤缝中撸动着什么,却好像比全脱光的时候还要让他们口干舌燥,面红耳热,让他们禁不住就要去想如果全部剥开,那白玉一般细腻光洁的肌体又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触碰的话,会颤抖吗?会发出低沉的喘息,用鼻音浓重的哭腔推拒着迎合吗?
如果能分开那笔直的长腿,触摸到大腿的内侧,那胎痕的印记是不是也会让他舒服得痴乱,哭泣着哀求起更多?
如果他能用那双小鹿一样湿漉的眼眸,亲昵又朦胧地看向自己,上挑的眼尾低低地垂下,像拖曳出一笔勾人的浮墨……
“所以你们才是真的下流又卑鄙啊。”林秦大笑,毫不遮掩地嫌恶,“他呕心沥血想要保护的儿子,最后竟然没有一个真正把他当作了父亲。可悲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啊!”
由此,因M237耽搁的实验又再次被提上了日程。可由于事出突然,研究院并没来及对实验体进行选择与备孕,计划便只能暂且先搁置,待两三个月后再开始具体实施。
消息不胫而走,最终传进了M237耳里。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早在林秦放出图片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一天注定会要到来。
他只是觉得难过,直至再也笑不出来。
M237的低落当然引起了儿子们的注意,他们千方百计想要逗他开心,甚至连秋翊都用他那副公鸭嗓子不情不愿唱起了跑调的歌曲。
但男人却仍只是难过,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开心的能力。
M237抑郁了。
这个认知让众人禁不住焦虑了起来,他们没想到他躲过了失忆,却没躲过对自己的苛责。他没有忘记他们,他只是忘记了自己。
是他们把他逼迫到了这种境地的吗?
其中最焦虑的就是钟昴,他彻夜彻夜地失眠,却还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他才十五岁,不懂得机械构造,更不会外科医学。他想学,但做不到,这里只有童话,而从童话里他得不到一切。
他开始变得偏执,易怒,为自己的无能,也为这糟透了的世界。
而这些,M237当然也全部都看见了。他早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困住了他们,而他们也永远困住了他。
是的,他其实早就该抛弃掉自己。
为什么非得那么贪心呢,他想。
贪心地想要与他们一起面对发生的一切,贪心地想要与他们一起见证未来的美好。
他的贪心就是原罪,而原罪不可救药。
是时候该赎罪了。
于是趁着儿子们不在,他再一次找到了M211。M211却有些惊慌,拉着他走到隐秘的拐角。
“最近研究院风声很紧,你不该擅自来这里找我。”
“可天台已经被封了,”M237向他解释,“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沉吟了一会儿,M211终究还是点头。他让M237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带他偷偷潜进了一间办公室,却是用指纹锁光明正大打开的。
“你们的事在我们那儿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一进门就说,“所以我们也准备反抗。”
M237愣怔了几秒:“……什么?”
“就是你们凌晨两点多跟林秦斗智斗勇的时候。”他说,“林秦说的话,我们全听到了,包括不知道你哪个儿子撞过来的时候,我们甚至都感到了一点震动。”
M237不由一叹:“那是楚渭……”
“原来是楚渭吗?怪不得喊声那么怒气赳赳……”M211一顿,转而却了然地笑了,“这点倒真是和我妹妹如出一辙。”
他感慨了一句,便立刻又跳回了原来的话题:“你也知道,自打你觉醒以后,我们对研究院来说就几乎等同于了废物。”他说,“我们吃的是冷饭,睡的是通铺,连原来的娱乐室都被改造成了你儿子的研究场所,每天就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等着被拖走。”
“我这腿,就是在他们妄图把我也变成你这样的时候被打残的。”他撩开自己的裤脚,第一次向M237说起了自己的跛腿,“但没有用,我们那儿,缺了眼的,断了手的,什么人都有,就是没能再出一个像你一样的怪物。”
他毫不客气道:“按理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反抗,但这么多年下来,别说他们了,就连我都已经习惯,而且早就不再对这该死的地方抱有一丝希望。”
“所以那天我才感到意外。”他坦诚地,“虽然我祝福了你,但我百分之九十九预料到了你其实注定会是失败……”
M237眉头一皱。
“不过现在,我好像感觉到了我们成功的可能。”他眼眸晶亮,神情振奋,“只要我们协手,再加上你的那些儿子……”
出来时,M237手上多了一个瓶子。
这是M211从那人架子上顺下,又硬是塞给了他的,据说能治千般苦的良药,叫酒。
他说让他今晚好好喝着这酒,再仔细想下他的对策,如果情况顺利,至少他的儿子们都一定能够逃脱。
M237开了,倒了一半进杯中。但只一口,那辛辣的气味就呛住了他的喉咙,凉酒流窜进四肢百骸,连胃都一并烧灼地刺痛。
他赶紧咳嗽,并不识货地将那昂贵名酒全倒进了下水沟。然后他骂着M211骗子,头昏脑胀地就钻回了房间,他还要消化今天所听到的一切,也还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做这个协助。
但心事重重的M237那时还并没有发现,他放在桌上还剩着半盏的酒杯其实却一直都忘记了收走。
第一百零八章 酒后真言
是夜,M237半倚在床背上愁眉不展。他目光懒懒扫过对墙昏暗的壁灯,满脑子想的却都是M211所谓的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但人非心冷提不出来,人非绝望也答应不来——他只要肯放弃自己,就能解开对儿子的捆束。
M211说,他的朋友,可以替他完成开颅取物的手术,他会用医疗而非损毁的方法尽最大可能减少对他的伤害,尽管最后对大脑的损伤可能仍然无法避免。还说他想对上次提供情报的失误做出一定补偿,主要可以体现在对M237的后续治疗,和对他儿子们的后续照顾之上。
但也有一些条件,或是说请求——这点,M211说如果他能想好,过两天就会帮他们互相引荐。
只要有了他儿子们的能力,再加上近百名实验体引发的混乱……
唯一喝进去的那口酒好像在胃里稍微发生了一点作用,他逐渐感到胸膛发热,眼皮沉重,身体一点点轻了起来,于是靠在枕头上难得困倦地微微闭起了眼眸。
久,依稀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眼前似乎隐约闪过明暗交错,一点凉意轻柔温存地缠上了皮肤。
有点,舒服呢……
不禁伸手胡乱摸了两下,半梦半醒的男人却忽然莫名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手感好像……
眉头不觉皱得更深了,他神思恍惚,昏昏沉沉,迷蒙间蓦然想起了墙上的灯好像还没关……
他挣扎着睁眼,但下一刻,睡眼惺忪的男人就差点被床边久立的身影吓得魂都要飞向天外。
“凌、凌顼?”他仗着微弱的灯光和猩红的虹膜叫出了来者的名讳,但少年的神色颇显古怪,从来白皙如纸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些异样的绯红。
“你——”他起身,想要拉少年坐下细看。可身上却忽然十分沉重,让他不得不望向从梦里就略显奇怪的下身。
只见一只庞然的黑蛇正缠着他的右腿直覆上腰际,冰冷的腹身紧贴他肚皮轻轻蹭着,慵懒地吐着信子用蛇尾坏意地勾他的脚趾。
“……蛋壳!”他惊声,虽然早过了害怕的状态,但也对这从未有过的接触感到了几丝微妙的不适,“凌顼,快让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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