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还不得劲,非要像真认识他口里的老板一样,“比起你那小破店,我就是更喜欢来他这里——啊!疼啊!你拽我干什么?!!”
“你他妈的跟我回去。”
不似烈火,那向来暴躁的声音却如同冬日一般冷彻,“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没喝多!”被拽得从高脚凳上踉跄下来,“像个胆小鬼一样只会在真相面前逃跑……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仍旧没有放开,那逐渐开始被全场投以视线的银发男人一顿,然后便更加用力地拉扯起手中略显单薄的腕骨。
“……嘶!好疼!”
前行后拒的三步之后,二者的接点终于被一只宽阔温凉的掌心按住:“他说疼,这位先生,请问您没听见吗?”
爬上了血丝的眼总算从前方悠悠转回:“你算个什么东西?”人高马大的青年瞥视起这从一开始就引发了他无尽恼怒的外国男人,“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可据我判断,您是纳斯塔吧。”亚当却笑,“如果不是伴侣,您又如何跟一个普通人成为一家人呢?”
“他妈的当然不是!”对面的神情却一瞬像吃了只苍蝇,“我再说一次滚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很不想见识您所谓的不客气。”仍旧彬彬有礼说着,另一只手却已然明目张胆,轻轻搂向了旁人的腰际,“但很可惜,既然您与文并非情侣,那么我追求他想必也与您没什么关系。”
“什么,追求……?”
文天成愣怔,一时失了反应,秋翊却狠狠盯上那只暧昧的手臂,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这么又老又丑的家伙都看得上,还好意思说没有勾引?”
“那只是你错误的个人偏见,我反而觉得文的年龄与相貌都正好,可爱却不稚气,温润却不老成。”也不顾对方究竟是在冲谁问话,亚当便继续道,“我真是为误把他的善良污蔑成勾引的你感到羞耻,也真是为不懂得欣赏的你感到惋惜。”
这大胆过头的话禁不住让文天成脸红,而他的脸红看在秋翊眼里,却有如情动的娇羞,更一跳一跳地刺激了他自己都摸不透的敏感神经。
“文天成,你不会还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魅力了吧?”他开始下意识地羞辱,“这老头看上你肯定是别有用心,再说他有什么好的?一脸颓靡,弱不经风。这样的人要怎么满足你饥渴的身体?要怎么带给你不伦的刺激?”
“秋翊!”
亚当却笑得更游刃有余了:“不错,我确实比你年长,但年轻有年轻的用,年长自然也有年长的好。比如我就从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我的经验和技巧也不见得就无法让文的身心都得到更高层次的满足。”
“亚当!怎么连你也……!”
“他就是那个让你头疼的弟弟?”可手在侧腰轻轻一拍,文天成只听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含在喉咙里轻轻地,“陪我演。”
于是恍然懂了,下一刻,他便挣开秋翊诧异的拉扯,似是赞同地往亚当那边靠了过去:“……也是,我都这个年纪了,比起肉体的欢愉当然还是更需要精神的安抚。”
果不其然,看着这超出预期与常规的一幕,秋翊愣神,竟费解得有些呆了。
“文天成,你什么意思?”但直到这时,他还在为自己的尊严进行辩解,“如果你真饥不择食到了这种地步,刚才在家里我就该……”
“不,秋翊,你不懂吗?我是真的累了。”
然而一声似曾相识的语句却飘摇进了耳里,“我不管了,以后,你自由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
是啊,这样就够了。
如果秋翊当真说了“好”,那最后一拍两散,彻底终了自己的念想也算是解脱。
但秋翊却看着他,不回头,亦什么也没有说。
“……其他人呢。”
良久,他才用着那双既红且金的眼眸,在看客逐渐失去了兴趣的忽视里,淡淡开口,“钟昴,楚渭,凌顼,你也都不要了?”
提他们做什么?
文天成的心里有瞬时的一惊,很快闪过去,又继而被困惑抚平:“你管不着这个。”
“不,我要管。”秋翊却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这人蒙蔽了头脑,变得像以前一样可悲可笑又冷漠无情。”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文天成拧眉,“我都说了我不会再管你,你能不能也别再对我这么双标?”
对啊,到底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呢。
如果他但凡看见男人是和钟昴楚渭凌顼中的任何一人在一起,他都不会上前,都不会焦虑,但为什么当男人跟着他们以外的人一起,他心里就这么不安,就这么燃起燎原的烈火,就好像是他遭到了背叛?
他的兄弟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他与他兄弟的差距又存在于哪里?
“不行。总之,他不行。”他于是说,蛮横地想牵他的手,“你喝多了,先跟我回去,否则等明天一早你就会后悔你现在做出的决定。”
“那你在把人带回家里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在明知我生气还肆意妄为的时候考虑过我同不同意吗?”抗拒地甩开那只手,男人却愈发莫名地难过又生气,“你算什么?凭什么随随便便对我做出否定?!”
“我那是……!”
被拒绝的对象一时愣滞,他开始因理不清心里的繁杂而恼怒,偏偏这时那一看就像骗子的外国佬还伸手将男人逐渐绯红的眼睑抚进了自己的掌心。
“天哪,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情……”他只听那人长吁短叹一道,“做出这种事的人没得到惩罚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要把人拉回去。拉回哪里?那可是地狱啊……”
“够了!够了!!”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一把推开亚当,展臂就把文天成牢牢圈进了自己怀里,“你闭嘴!不许再碰他!也不许再对他有任何的想法!!”
这幼稚的举动不由惹得文天成与亚当俱是一怔:“你是终于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但可惜:“错什么错?我怎么可能会有错?!错的是你!是你从一开始就弃我们而去!是你引诱了别人最后又逃避,是你明知这样不对又该死地伤心!该死地控制不住你自己!!”
“什么……!”
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答复,甚至可以说指控,文天成仓皇,又猝然有种被踩住了尾巴一般的,对真言的恼羞成怒。
“不然你敢说你没有在意识到自己和楚渭结成纽带的那刻阴暗地感到一丝庆幸?没有在掌控了他人的欲求后自私地感到一丝暗愉?没有在意识到他是你的儿子后……”
“不!闭嘴!闭嘴!秋翊!!”
他无意间,碰上了秋翊的左臂。
那片枯萎的花束在掌下炽热地绽起,只一朵,青年却愕然地瞪眼,再也发不出了声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矫正恶习
从没有过这么长的寂静。
从四十多年前秋翊以笨蛋作为他们第一句对话的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过这么长的,斗嘴之中的寂静。
这寂静诡异,区区只有几秒,但早够炮仗噼里啪啦炸个百响的时间却哑了,就和突然断了火的引线一样明显又蹊跷。
所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醉了酒的男人便下意识甩开了那条灼热得似乎下刻就要烫伤他掌心的臂膀。
“你……”手一丢,好久都没说话的青年就呛着嗓,难以置信地摸向了自己的喉头,“刚才你……”
他不小的动作暴露出了先前那片不太看得清的纹路:几片原本闭合的花瓣盛绽在了骷髅空荡的骨眶,很小,微微一隅,放在他满是青纹的身体上几乎不会被察觉,除了在某些从出生就看着它生长的人眼里。
“让、让你见笑了,亚当。”突然不明所以慌乱了起来,连缘由都不清楚的男人便一步上前遮挡住了对面略带探究,又似是寻找的裸露目光,“但是,我想,或许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现在就走了吗?”视线在身后人身上一顿,很快又移往了文天成面上,亚当叹气,满是遗憾地,“看来,你终究还是拒绝我了。”
“不是这样……”一时分不清眼前落寞的神情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文天成赧然,对着这确实陪伴了他一晚的男人勉强一笑,“但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亚当。”
受用一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亚当抬手,笑得竟突然有些异样,“不过,你说的不是这样难道是指,我还有机会的意思吗?”
“放你妈的狗屁!我看你脑子里装的全他妈是——”
“秋翊!”
连忙又吼了一声,男人警告地盯了眼后遗症般小了声的青年,又再次转回了头去,“对不起,今晚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谁料亚当这次居然倒没反驳:“那就留个号码对我表示下补偿吧。”他笑眯眯的,“给,这是我的,不管找没找到我家小狗都欢迎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哦对,还有这个……”
差点都忘记了还要找狗,文天成犹豫着,最后还是接过,并掏出终端礼貌打了一下回拨。
“我拨给你了,看看能不能收到?如果没有收到,我们还可以加个……嗯?怎么了?”
他有些醉了,于是在看到亚当向他勾手时便当真向前走了,走到身前才不慎落入了一道带着幽远香气的温暖怀抱。
那人揽着他,又一手绕过脑后,轻轻抚向了他的耳阔:“虽然我说过非常能理解小孩的叛逆……但你家这个,好像确实是有点伤脑筋呢……”
他笑,呼出的气流热热的,轻飘飘擦进了耳蜗:“不要太仁慈了,文。”他拥着他,两张脸一时近到连气息都轻缓地,暧昧地交缠在了一起,“不乖的孩子……就理应要受到一点惩罚才行呢……”
怦!
不知是心脏还是周围突然传来了一声跳动,震得人浑身发痒,如遭虫蛰。
“不要太放肆了,你。”
阴冷的嗓音第一次蹦出了熟悉的语言,文天成扭头,就见一只拳被包裹进了塞缪尔静脉青紫的掌心。
“……秋翊。”
看着重拳离亚当只剩下了几厘米的距离,文天成皱眉,声音一下沉得很严厉,“跟亚当道声歉。”
“我道个屁。”秋翊却挑眉,一脸操蛋的神情,“我算看清了,这外国佬就是他妈有问题!”
“不要把你的错误都强加到别人身上,也不要一点不反省就觉得都是别人有问题。”开始觉得有些丢脸了,他忍不住再一次重复,“跟亚当道歉。”
秋翊却仍僵着:“我就不。”
“你道不道?”
“我道你妈逼。”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甚至不再能沉住气了,文天成一字一顿,又一顿一句,“你到底,跟不跟亚当道歉。”
“都说了我不道!我他妈又没错!”也有点气了,秋翊一下就喊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不会,就算死了,下辈子也依然不会给这东西道哪怕一句——!”
“道歉。”
“对不起。”
于是终于放开了被塞缪尔制住的手臂,文天成绕开亚当,对着一瞬呆滞在了原地的秋翊:“我们回去。”
说是回去,其实也就百米的距离。文天成闷了头径自往前直走,一进门看到的却是沙发上仍未整理,凌乱到扭在了一起的布料。
一瞬间,死去的记忆再次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球,他暗骂一声该死,便扭头想要夺门而出。
但没能成功,那道迟了半天才随他而来的身影此刻却正像给他住所时一般,按着他大力甩开的门,居高临下,又任意妄为地逼近,步入,直到捏着他的骨骼,紧紧锢住他的双手。
“那个人到底教唆你了什么?”金黄的瞳孔开始变得沉静,且恐怖,“为什么我没办法再控制自己,为什么我只能听从你的命令?”
愤怒的尝试终于在对方的一言一行里被锤成了板上钉钉,文天成失去了先机,便难以避免地在威压下感到了一二分无所适从。
“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他瞥眼,“但听我的话无疑是你今晚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你觉得我会信?”却无视了他的装傻,秋翊咬着牙,面色可怖,“别以为我没有发现,两次你都先碰到了我的左臂。”
“是刻印?”他问,“但为什么连钟昴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他联系钟昴了?
很快,男人眼里闪过了一丝狼狈的错愕,但他还是忍住:“那就说明这本来就是你的错觉。”他挣手,“放开我,我在这儿多呆一秒都嫌恶心。”
“我恶心?你还好意思觉得我恶心?”但拉住他的手掌实在是太用力了,偏执得像要攥下一层外皮,“那你和那人卿卿我我时怎么没觉得自己恶心,你和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贴得都快负距离时怎么没想到其他人也会嫌你恶心?”
“?!”文天成瞪着他,被羞辱到惊得差点说不出来话,“我什么时候和他卿卿我我,贴得就只剩负……”脸突然红了,他冲着秋翊鼻子就骂,“你不要血口喷人!!”
92/125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