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湖解开氅衣披在曹错身上,道:“赶紧进屋去吧,别染上风雪,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
曹错暗自较着劲,没听许卿湖的话,固执地立于原处,巷口的风来得急,曹错顿时喉咙痒得厉害,常年咳疾傍身,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咳嗽可以不这么痛苦,他的咳嗽声都是隐忍克制的。
许卿湖不忍他着了风寒,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戏笑,道:“这会儿风太大了,别站在此处,先进屋去,啊?”
“我不,”曹错:“你方才走得这么快,现在来管我做什么?”
许卿湖:“曹知远,你还讲不讲理了,方才分明是你赶我走的。”
“……”曹错偏头看着旁边空荡荡的街巷,一言不发。
许卿湖见他那股固执的劲上来了,放低了声音继续哄道:“行,我不走了,先进去避避风雪,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曹错想同许卿湖待在一处,等进去了,许卿湖就该回府了,曹错不乐意,但又无论如何说不出那句舍不得的话来。
许卿湖凑近了些,额头抵着曹错的额头,垂眼看他,道:“错儿,大半夜在闹什么脾气,嗯?就因为你让我走我走了,所以你不愿意再和我说话了吗?”
曹错埋下头,闷声道:“我没说。”
风雪渐大,再这么站下去许卿湖担心赶明儿曹错就真要一病不起了,他突然附身,臂上发力把人扛在肩上,径直往驿站里去。
突然的腾空让曹错有些心惊,道:“许锦侯,你放我下来。”
“你最好别乱动。”许卿湖扛着他往二楼去。
曹错真就不乱动了,方才飞快闪过的心惊也没了踪影,他惊奇地发觉,许卿湖这么扛他他是欢喜的。
开了门之后,许卿湖抬脚勾上房门,扛着曹错放在榻上。
许卿湖解开他的氅衣,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紧接着拿了些炭放进铁皿,他动作利索,正要去楼下那些燃着的炭火来。
曹错以为他着就要回府了,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惊慌道:“大郎别走。”
许卿湖放下手中的炭火盆,坐到榻上,拍了拍曹错的手背,道:“我去弄点炭火过来,不走。”
曹错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紧张,顿觉面部发烫,扭过头去,道:“那你快些回来。”
“好。”
许卿湖拿了炭火回来,曹错就赤脚站在房间门口等他,许卿湖单手拿着炭火,腾出一只手去搂着曹错往里边儿走,一进门就抬脚关上了门。
许卿湖把炭火盆放在一旁,道:“不好好躺着怎么跑出来了?鞋也不穿。”
曹错:“我不困,不想歇这么早。”
许卿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心里清楚,眼前的曹错再也不会似少年时那般坦诚了,真有什么心里话怕是也不会对自己说了,但他不能怪任何人,是他辜负了曹错的少年赤诚。
许卿湖手臂上用力将曹错面对面抱起,重新把他放在榻上,只留了一盏不太亮的灯,他也脱下靴子跟着上榻,将曹错圈在榻与墙之间狭窄的一角。
曹错:“你要做什么?”
许卿湖:“错儿,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跟我说,别与自己为难。”
曹错此时才知道后悔,他不想让许卿湖觉得他性子古怪,道:“今日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饮太多酒了才会这么奇怪的,平日里不这样。”
“不奇怪,”许卿湖侧过身对着他,道:“还冷不冷?”
“不冷。”曹错埋着头看着被褥上粗陋的图案。
许卿湖扶着他的双肩去亲他,曹错刚想退后,许卿湖就拦住他的腰用力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许久许卿湖才松开他,道:“先前在尹安,是我辜负了你,你要怎么责怪我都不为过,你觉得怎么痛快就怎么来,我绝无怨言。”
许卿湖手指轻轻按压着曹错的掌心,道:“但你别跟自己较劲,方才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也不避一避?万一咳疾加重了怎么办?你父亲和阿姐定会为你忧心,还有你的先生,这些年他为了你的病症没少劳累,你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骨。”
“我知道了。”曹错下巴抵着许卿湖的肩膀,道:“别训我了。”
许卿湖:“好,不训了。”
翌日,曹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一动就挨着了身后的许卿湖,许卿湖从后面抱着他,手搭在他的腰上,曹错一动他就用力把人抱紧了。
曹错想翻身都翻不了,“许锦侯,你醒了吗?”
许卿湖低声道:“嗯。”
曹错:“那你松手,我想起身。”
许卿湖非但不松,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了,曹错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许卿湖的胸膛,很不自在。
曹错动了动身子,许卿湖哑声道:“曹知远,真想起身就别乱动了。”
曹错没听他的,继续乱动,许卿湖被他蹭得很不好受,忽而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没有啊,”曹错此时只想去小解,根本就没那样的心思,“你先松开我。”
许卿湖没松,反而俯身亲亲他,腹部被他挨到的时候曹错险些忍不了了,险些就尿出来了。
曹错双手抵着许卿湖的胸口,道:“许卿湖……现在真的不行,我有别的事一定要办。”
许卿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
见他不说话,许卿湖继续压在他身上,道:“你该不会是故意骗我的话,不说话我就继续做下去了。”
曹错被他压得又急又慌,羞耻道:“我内急,我快要尿出来了。”
许卿湖这才松开他,曹错像只兔子似的飞快跑出房门,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许卿湖双腿盘坐在榻间,朝他招了招手,曹错没去他那边,而是穿上自己的衣服,道:“我还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我先走了。”
曹错衣服还没穿好,就又被许卿湖解开了。
“许卿湖,你……”
“公务的事待会儿再说也不迟,宁西怪事我已经派文台去查了,等他那儿有消息了再说也不迟,你阵仗太大定会打草惊蛇。”
许卿湖说话间已经褪去了曹错的衣物,只剩了一件轻薄的里衣,胸前两点抵着里衣,许卿湖看着眸色暗了暗。
曹错:“此次与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丁广陵,宁西怪事频发,事关厥北和宁西,轻视不得,只要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必须上报回京。”
曹错话音还未落许卿湖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意料含住了他的喉结,好像随时都会被他撕咬丧命,曹错仰起头深吸了口气,道:“许锦侯,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许卿湖没有松开他,后空发出“嗯”的一声,时不时就会用牙齿在他咽喉处轻咬一下。
曹知远被强悍的酥麻感弄得腿上的骨头都跟着软了,他自知败给许卿湖了,央求道:“大郎,我想去榻上,脚上使不上力气了。”
许卿湖轻而易举地将他带到榻上,继续刚才的动作,这么冷的天,早上寒气更重,曹错却被许卿湖含得身上哪一出的皮肤都是热的。
脖颈至锁骨处皮肤最为可怜,里衣被许卿湖含得湿透了,隔着轻薄的衣服都能瞧见他泛红的皮肤。
曹错平躺着微微喘气,许卿湖还什么都没有做,光是这么咬他的功夫他就没招了。
许卿湖用手指碾了碾曹错脸上的红痣,他问:“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第107章 谦逊
午时,曹错才穿戴整齐出了驿站,许卿湖紧跟在他身侧。许卿湖出现在此处是韩储始料未及的事。
韩储疾步走到曹错身前:“主子。”
曹错:“何事惊慌?”
“柳青云不见了,今日一早起来就没了人影,寻遍了附近也没找到,”韩储道:“她会不会独自找丁广陵去了?”
“不会,她与丁广陵没什么故交,”曹错对柳青云的失踪并未惊讶,道:“兴许是受不住舟车劳顿原路返还了吧,这才到尹安,离聊西牙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你不是一向看不上她吗?怎么还关心起她来了?”
韩储:“一同从竟京过来的人,突然少了一个就注意到了,谈不上关心不关心。”
许卿湖记得柳青云这个名字,先前在竟京曹错接了她的绣球,京城那些个玩儿弄笔杆写话本子的没少把这编成一段风流事来写。
曹错进出许卿湖的府上越发随意,也无人敢拦,这天他在尹安城内打马而过,尹安的变化大得他险些认不出来,虽然大体上仍然是一股穷乡僻壤的味儿,但相比几年前好了许多。
曹错一路策马,到许卿湖府上的大门口停下,他动作利落,翻身下马,快步走上门口的几道石阶,穿过前院直奔大堂而去。
孔牧和冯昭也在,通风报信的人跑得还没有曹错走得快,那句“主子,世子来了。”
许卿湖:“奉茶就是。”
话音刚落曹错一只脚就踏入了大堂之内,曹错双手背在身后,身着褐色长袍,领口是暗紫细线与金丝线缝成的云纹,贵气逼人,“此次前来有要紧事说,这才失了礼数,还请府君莫要见怪。”
许卿湖面色冷静,道:“这么着急,有河要紧事?”
曹错:“昨日韩储在街市遇上了探查情况的阿妲木探子,一路尾随,入夜之际生擒两人,严刑拷打之下才逼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冯昭与孔牧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准曹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毕竟尹安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就算阿妲木真是狼子野心,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在尹安做文章。
冯昭:“你就别卖关子了 来龙去脉到底如何?”
曹错:“阿妲木大费周折地来尹安, 是和居资涿渝两部谋划好的,他们想以尹安为踏板,里应外合将宁西其余四州逐个攻破。”
“卑鄙无耻,”冯昭往大腿上一拍,气愤道:“这一招釜底抽薪需要他们相互配合,厥北各部常年战乱不休,内部本就是一盘散沙,想攻掠宁西城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曹错:“今时不同往日了,近几年噩谟迅速崛起,足以与涿渝相争,其余部族畏惧噩谟壮大如此迅速,势必会往东迁,但是狼泉的铁骑使他们不敢继续进犯,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宁西五州出了尹安之外各个富饶,如果换成我们身处这般境地,会怎么做?”
“当然是从尹安下手,”冯昭捋了捋胡子,顿时恍然大悟,道:“他们在宁西其余四州下毒,却偏偏避开了尹安,为的就是要我们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将尹安一举歼灭,这些厥北秃子也太阴毒了。”
“谁说不是?”曹错端着茶杯,用茶盖儿在茶水上轻点了几下,道:“若是真这么放松警惕了,还不知尹安日后会是什么情形,你说是不是啊?孔大人?”
孔牧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道:“这些年噩谟的壮大有目共睹,其余小部族在厥北举步维艰,人在绝境会干出比平时疯狂数倍的举动,想来皇上也知道这其中缘由,才会派你和丁广陵前来宁西追查宁西奇毒这等祸事。”
曹错:“我能追查出什么?此行多亏了有丁御史,否则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你如今越发谦逊了,从前在书院时就比同窗刻苦,如今身份这般尊贵也能不娇不纵,实在是难得,”冯昭瞧着曹错的模样,除了唇下那点朱砂再看不出一丝当年的样子来,“看来我当初的眼光还是极好的,知道你定会成为一棵好苗子,对得起你早先的刻苦。”
曹错早就听惯了了奉承的话,大多是因着他显赫的身份地位,他幼时在书院总盼着冯昭能夸他一夸,可是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戒尺。
冯昭也不全然是个铁石心肠,打人不眨眼的人,每次用戒尺罚了他之后,还不忘语重心长地教导他,道:“咱们做学问万万不能马虎,许多事情一步错步步皆错,现在出纰漏还来得及,等来日到了院试的考场再出这样的纰漏,一切皆晚矣,到那时你多年寒窗的努力就全都付之一炬了。”
这种一个巴掌一颗糖安抚人的方式曹错记得很清楚,早先许卿湖也是这般教他的,用戒尺打了手心之后还不忘给一块儿糖糕。
经年往事在曹错脑子里飞快闪过,想起来竟还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曹错:“昔日龌龊不足夸,先生言重了。”
许卿湖坐在上席看曹错,听着他说的话,就连他方才的恍神许卿湖也看得十分清楚。
待到冯昭和孔牧离开,还不等许卿湖开口,姚何就一惊一乍地跑来了,一见到曹错就兴奋地扑上去把人抱着,他比曹错还要年长两岁,现在个头却比曹错还要矮了些。
姚何哭诉道:“小铃铛,我可算见到你了,我本来昨日就想去寻你,于瓒和我说你已经回竟京去了,刚才听府上有人说世子来了,我就在猜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是,还好我没有相信于瓒的话,要不然又见不到你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曹错双手往上抬了抬,被姚何这种抱法抱得相当不习惯,这姿势简直糟透了,“你找我何事?”
姚何:“我就是想你了,上回在府上,你时时刻刻都和主子待在一块儿,想和你说句话都没找着机会。”
曹错:“随时来驿站找我就行。”
“我找了啊,但你那个随从也忒残暴了,不由分说地就把我关在门口不让我进,还说要我回去转告我家主子,”姚何学着韩储不客气的语气,怪声怪气道:“世子身份尊贵,大人大量,所以才不同他计较先前被算计一事,还说让我们知道感恩的话就不要往你跟前凑,他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嘛?气死我了,我都还没有开口说话他就把门摔上了。”
曹错解释道:“韩储不是我的随从,这其中有些误会,他不明白其中内情才会这样,过些日子我跟他说说,到时候你直接来找我就成,不过现在,你先松手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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