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着堆的这些零食玩具，“搞得我们好像真的是去春游一样啊……”
“不是春游。”
“啊？”
“是夏游。”
苏韵文把刚才倒出来的一盖柠檬薄荷茶递给柳山，他刻意叮嘱王姨加了冰，大清早的直接喝又有些凉胃，便先倒些出来放至常温又带点凉，这个温度最合适不过。
柳山也不注意这些，他拿着游戏机玩得正起劲接过来一口就喝了。
这车的座椅实在是太舒服了，柳山整个人是陷进去的，他刚才又胡吃海塞一抹多零碎，车开得一颠一颠，抖得他有些发饭困。有些路实在是陡，晃得游戏机的屏幕都出了残影，不得已只能停下来，他实在是有些困了，放下游戏机又不甘心睡过去，索性找苏韵文说说话。一抬头正看到苏韵文带着耳机望着车窗外出神。
他那边的车窗摇了一半下来，风灌进来，把他的发丝吹乱，夏天早上的太阳不算刺眼，还有些红日彩霞的美意，山上全是参天的阔叶树，偶有几丝光从叶隙穿过来，印在苏韵文的半边脸颊，他飞舞的发丝成了金色，一闪一闪的，柳山觉得他的脸在发光。
他脑袋里有片刻空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
苏韵文转头问他。
“啊。没什么，你在干什么呀？”
“听歌，一起吗？”
“好啊！”柳山靠过去，接过苏韵文右边取下的耳机。
耳机里面是舒缓的外语歌，很轻的女声，像是有魔力，引着人往深处坠去，柳山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一边是轻柔的曲调，一边是鸟叫蝉鸣，还有汽车跑起来的风声，最后所有声音都归于虚无。
苏韵文盯了一会儿仰头睡去的柳山，给他拿了小靠背让他枕着，柳山动了动身子，靠着他不动了。他轻轻把柳山的耳机取下来，自己也找了个舒服姿势靠着，闭上眼睛，听耳边的风声，山野里的鸟叫声，还有柳山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了。
--------------------
见家长
第24章 山上
柳山醒的时候他们正在搬东西，车里除了他们只有一个司机。他先把折叠的轮椅拿出来放好，然后把苏韵文抱上去，柳山清醒后就赶忙下车去帮着扶他。
东西并不多，除了车里那两个大包，里面有些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他们把零碎的东西装成一个大包，苏韵文就提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装了些换洗衣物。
“没问题的话我就先下去了，有事您就给我打电话。”
“好。”
他们收拾好后司机就开着车走了，柳山把那个大包背在胸前，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还要来推苏韵文的轮椅，其实就是搭了个手，主要还是苏韵文双手在推着走。现在出门在外了，柳山总有些不放心他，生怕他出点什么岔子。
柳山虽然驼着一个大包，但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无比轻快，每年暑假他最爱的是去外婆家，今年更快乐了，和苏韵文一起，他新认识的一个最漂亮的朋友。
“外婆！外婆！”外婆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背，老年人怕太阳当头晒，现在快一点了，正是一天中太阳最高的时候，又热又晒，外婆就在屋里坐着。柳山喊了几声她才听见。
她没有杵拐杖，驼着背颤颤巍巍走出了堂屋大门，柳山一看见她，立马松了手过去扶着。
行李箱是方的，放着它也不会倒，但苏韵文觉得刚才柳山扶着轮椅的地方好像缺了一块，他跑过去时带起一阵小凤，刮得他的脸有些不适。
“外婆，外婆，你看我带谁来啦！”
苏韵文坐在正午的烈日下，两道目光都投向他，他不自觉卷了卷手指，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他看着柳山和她的外婆，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柳山的脸上是兴奋可爱的笑，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种快乐表情。老人眯着的眼睛隐在了满脸的皱纹里，他看不清她，但他觉得自己有种被审视的心慌感。
她眯了眯眼睛，使劲往阳光里看，才看到坐着轮椅的苏韵文。
她先一愣，想小山并没有说这是一个瘸了腿的小朋友，随即又喜笑颜开起来，“好，好，小山的朋友，进来，进来。”
她扶着门框，抬手往苏韵文轻轻一指：“快让你的朋友进来吧。”
“好嘞！”柳山松开她，两步跑到苏韵文那里。他把行李箱的杆收进去提在手里，兴冲冲对苏韵文说：“快进来吧！我外婆可高兴了，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来，连程小丁都没来过！”
他提着行李箱就转身，看到苏韵文还不动，赶紧催他：“快进来呀，我外婆做了好多菜呢！”
苏韵文盯了他一会儿，柳山的脸因为兴奋和高温有些发红，额角已泌出了几颗汗珠，在日光下亮晶晶的，大概了十来秒，他才说“嗯”。
柳山对他笑了一下，把眼睛笑成弯月，转身跑进屋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就提前做了，都有些冷了。”
在堂屋摆了个四仙桌就算饭堂了，上面扣了一个绿色的苍蝇罩。桌上摆了三幅碗筷，能看到他们两的是新筷子，嫩黄的竹筷还有些不平整的豁口和毛边。她把苍蝇罩揭开，小桌上摆满了菜盘，为了完全用菜罩盖着，还有几个盘子垒上去了，着实是一桌菜。
可细细看去，说是做菜，其实都是现成的熟食居多，香肠腊肉，切片的火腿，还有豆豉鱼速食罐头，一整个扣在了盘子里，还有切成两半的咸鸭蛋，用来拌大白饭确实安逸，真正动了手的可能就那个用碗装的红椒肉丝和一盆青菜白水汤。
苏韵文吃的时候能感受到柳山说的他外婆的好手艺，就那一碗回锅的红椒肉丝，没有一点闷厚的油味，除了有一些咸，肉丝应该提前腌过，有吃不出的家常味道，虽然苏韵文本身并没有吃过什么所谓的家常菜，但他下意识觉得这盘红椒肉丝就是家里有的味道，只要有家，就一定会有一碗红椒肉丝，它和家是紧密相连的。
吃完饭柳山很自觉就去洗碗了。外婆和苏韵文还坐在桌上，外婆与他随便聊聊，苏韵文已经过了刚才那种无所适从的状态，他现在觉得这也只不过是个普通老人而已。
外婆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老人，苏韵文只和她聊了几句便感受到了。
她是很和蔼的老年人，笑眯眯问了苏韵文的名字和年龄，然后撑着桌子就起身了，她说：“外婆老了，吃了饭习惯去眯一会儿，你们年轻人，精力好，但是这下午、晒，还是别出去了吧。那边的第二个屋子就是小山的，你先进去吧，待会他就过来找你玩了。”
“外婆这里啊，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老太婆和你们年轻人也玩不到一块，就柳山陪着你。小苏啊，你将就一下。”
“没有没有，这里很好。”
“现在太热，你等晚上吧，能看到星星，比山下的更亮更密。河边还有萤火虫，有青蛙可以抓，水里也有鱼和小螃蟹。柳山从小就喜欢抓这些虫啊鱼的，可能你也会喜欢。还有早上和傍晚，日出还是可以看一看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她说完就杵着拐杖往内屋去了，苏韵文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柳山还没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他摇着轮椅往灶屋去看，柳山刚刚把碗碟放好，在橱柜里找什么。
“柳山。”
“嗯？”柳山头也不回，继续一个一个翻柜子。
“唉，以前我每次回来这里都会有一盘松饼的，上次都没来得及看。现在外婆都不怎么做了。”
“很好吃吗？”
“嗯！……吧？主要我是从小吃，都是我外婆自己做的，里面可以包肉，可以包豆沙和糖，最主要，它是用竹子烤出来的，有特别的香味。”
“怎么烤？”苏韵文还没听过这种做法。
“也不是烤，是蒸。就做松饼的时候只能用竹子在灶台下面烧，不能用木头，然后上面的锅就放上漏网，把饼放上去，锅里面装一点点水，然后那个竹子烧起来的焦苦的味道，被那个水蒸起来的汽吸一下，就只有那个竹子的香味了。但是因为只有一点点水，饼会被蒸得很干，所以更像是烤出来的。他虽然好吃，但是很噎，一定要喝水，配羊奶茶最好。唉，可惜后来都没有羊奶了……”
苏韵文就听柳山在哪里碎碎念了一阵，觉得很新奇，也很有画面感，好像他也曾经参与过柳山的生活，陪他一起看外婆烤松饼。
“唉，找不到了，真的没有！我们走吧。”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还带了两杯茶，递给了苏韵文一杯。
--------------------
做饭是胡诌的。
第25章 童趣
苏韵文跟着柳山进了屋，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桌。最值得人注意的是苏韵文靠床的那面墙上，全是五颜六色的粉笔涂鸦，有一整条长的蜈蚣还是蛇什么的，还有鸡啊狗什么能看出来，其他的确实过于抽象。
见苏韵文一直盯着那面墙看，柳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你别看了……”
苏韵文觉得好笑“这全都是你画的？”
“嗯……小时候画的。”
在柳山小到不能一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婆会陪着他一起睡觉，小孩子睡前总是闹腾，外婆会陪他一起玩游戏，柳山就拿着粉笔在墙上乱画，画了长了脚的蜈蚣叫“长虫”，画了方头的公鸡，就说是电视后面贴的地图。
总之一墙壁的丰富色彩，叫人看出一些童趣。年久的墙壁有些泛黄的斑驳，这些色彩不再鲜艳，渐渐与墙壁合为一体，让苏韵文感觉自己走进了柳山过去的岁月里，陷入一场孩童的旧梦，柳山站在床上边画边用孩童的奶声解说，把人逗得直笑，柳山把他的过去说给他看，自己就不再是个旁观者，他就是当时陪着柳山一起在墙上画地图的人。
柳山把那个大包扔在了床上，苏韵文过去拿了两个绿色的小铁罐出来。
“带给外婆的。”苏韵文把那两个罐子递给柳山。
“什么？”
“就是你之前在我家说好喝的茶。外婆不是喜欢喝茶吗，就带了两罐过来。”
“……嗯，好的吧，谢谢了，我待会儿拿给外婆。”柳山顺手接过放在床尾的桌子上，他本来想说不用带东西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收着了。殊不知这巴掌大的铁盒，内里的茶叶一盒便要三千多。苏韵文不说，柳山自然不会问，他心想，茶也贵不到哪儿去，平时爸妈走亲戚送过最贵的茶叶礼盒顶天了也就三四百。
三伏天实在是太热了，就算海拔稍微高一点，但还是抵不住高温，入伏之后苏韵文家经常会把空调机开着。
但山上也好在风大，柳山把窗户全部往外推开成直角，把上面卷着的纱窗放下来，然后把电风扇开最大档对着吹，空气一流起来倒也没那么热。
下午太热了，柳山没什么心情玩闹，加上吃了饭干脆睡个午觉。
柳山的床要高一些，苏韵文没法自己上去。柳山先扶着他坐到床上，再托着他的腿给抬到床上去。
苏韵文今天没穿长裤，就是普通到膝的宽松短裤。柳山一蹲下，就能看到他膝盖上还未好全的痂。
柳山小心翼翼碰了碰，“还痛吗？”语气有些低落。
“不痛了，都好了，你看。”像是证明，苏韵文直接用手去戳那块新长出来的粉红的嫩肉，看得柳山胆战心惊，连忙把他手推开。
“哎呀你就别去碰了，待会儿长不好了！”
苏韵文笑着收回了手，任着柳山把他的腿放到床上。
柳山这床不大，只有一米二，但睡两个小孩子还是足够了，他俩平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拳宽的缝。山上真的很安静，柳山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除了外面地上的花草被吹动的声音，还有树叶的嗖嗖声，就只有柳山的声音。
老式的电风扇有三片很大的铁扇叶，高速旋转的风扇发出一些规律的嗡鸣。柳山睡过去了，苏韵文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老电扇的呼喇声，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以前认为是噪音的风扇声，如今也令他安心，眼珠在眼皮下滚了一圈，也沉沉睡去了。
“苏韵文，苏韵文，起床啦！”
柳山的声音把他从梦里拉回来。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坐起来等脑子清醒一些，问柳山：“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了！”
他侧过身去够床头上的小手机，摁下按键一看，四点十八。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超时的午觉了。
苏韵文平时在家里午觉最多睡半小时，不用王姨喊他自己就醒了，然后按部就班看书上课。
今天从两点过睡到四点半，确实超过了。他有些疑惑的同时暗暗吃惊。他一直觉得睡多余的觉是浪费时间的行为，而睡懒觉更是堕落的体现，他需要好好找找原因并进行反思。
“走啦走啦，现在太阳阴下去了，我们去外面玩！”
柳山看他坐床上一语不发，就跳上床去摇他。
柳山话实在是太多，根本不给苏韵文反省的机会。他扶着苏韵文到轮椅上去，把他推到旁边的院子里。
“你等我一下！”柳山把他放在院中间，丢下一句话就跑到旁边的一间小篷里，过了两分钟他还没出来。苏韵文摇着轮椅慢慢往那个方向去，还没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一阵乱声，下一瞬几只鸡连跳带飞了出来，还差点撞上他。
苏韵文一怔，被吓了一跳，他慢慢往后退，然后那小小的窝飞了十来只鸡出来。
全是柳山撵出来的。
“苏韵文你看！”最后出来的就是柳山了，他双手捧着三个白净的蛋到苏韵文跟前。
“新鲜的！今天晚上喝鸡蛋汤！”
他能看出来柳山现在兴奋异常，他伸手摸了摸那个鸡蛋，表面很光滑，还有些温热，是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
苏韵文觉得很神奇，他觉得卵生动物都很神奇，在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条生命了，它们比胎生动物更早接触世界，但是以另一种形式，还要经过时间的二次发育，只有二次发育后，破了壳子，才勉强像个生物。
他看过王姨打鸡蛋，蛋清和蛋黄液从壳里流出来，一种液体，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意识，没有红色的血。甚至人们杀死他们都不需要一点愧疚，很多人长大了都不敢杀鸡，但是对打鸡蛋轻车熟路。
12/53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