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在我家呆那么久委屈你了啊。”苏韵文阴阳怪气地开玩笑。
“诶诶诶,那怎么一样了!我家是无聊嘛,可是你家好玩呀。后来我家买了电视和DVD,我就在家里看动画片打游戏了,魂斗罗超级玛丽。你家那么多好玩的,肯定不会无聊了。
再说了……”
“什么?”
“有小文哥哥陪我,怎么会无聊呢!”
苏韵文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那雨就一直下,他们下午没出过门,就在屋里边看《机器猫》边帮外婆剥豆角。三人聊聊天一天倒也过的够快。
晚上九点外婆就进屋了,她还叮嘱柳山睡的时候把所有的电源都给掐断,怕晚上打雷。
十点过本来该去睡了的,但《动漫世界》今天刚好放的是《蜘蛛侠》,柳山想把他看了再睡。
没过一会外面就开始闪电打雷,一开始是小雷,苏韵文还专门问柳山这有没有避雷针。柳山想了想说有的吧,以前他这样的天气看电视也没问题。
不久外面的雷越来越响,闪电也越来越亮,在黑晚劈出一道道白光,把整个天都照亮了,柳山看窗外时不时的亮光把夜晚照得像白天,还有一阵阵的炸雷,吓得他也不敢再看电视,忙把所有电器都关了,只留下一盏灯。
苏韵文在堂屋等他关好灯一起进房间。关了灯整个房子就乌漆麻黑,他得帮他照着亮。
“那边的窗户怎么开了,我去把它关上。”
灶屋的窗被风吹开了,需要从堂屋正门出去。柳山直接就开门冲了出去,苏韵文想叫他都没叫住。他不自觉往门前挪了挪,能看到柳山的身影才为安心。
半分钟柳山就进来了,苏韵文急忙上前去。柳山冲着进来,背对大门,刚好准备转身关门。
“柳山!”苏韵文突然叫住他,柳山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一团亮光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落在门前,弹了两弹,大概半人高,又滚进了屋里。
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回神他竟然压住了柳山滚在地上。
柳山当时停在门口没有动作,门外突然闪出一阵白光,背着他,全打在苏韵文脸上。他看见苏韵文叫住他,眼睛瞪大了,据他们相识后从没有瞪得这样大过。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便奋起,整个人向他扑来。等他再睁开眼睛,看见一团滚雷在屋子里,经过他刚才的站位,往前跳了两下,打在了电视机下面的插座上。那噼啪声和火光闪电一瞬照亮了整间屋子。
约莫一分钟,柳山才回魂,他颤着嘴,小声喊他的名字。
“苏……苏韵文……你没事吧。”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挣开了轮椅,他也是惊魂稳定,脑子有些混乱。
柳山把他扶起来坐上轮椅,他现在腿肚子还发软。
转身把门关好,他们走到较为安全的位置。柳山盯了苏韵文一会儿,发现他一直看着地,自己也眼神飘忽,心如擂鼓。
“我操,我操,我操……”柳山连骂了几句脏话,好像才反应过来。苏韵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电视机下面的插座已经完全坏了,柳山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确认还没有通着电的东西,和苏韵文回卧室了。
期间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
柳山把苏韵文扶到床上,他蹲在苏韵文跟前,一手握着他的脚踝,忽然停住了。他吐出一口气,双手搭在苏韵文腿上,把脸埋在上面。
“刚才,刚才,真的谢谢你。”他的声音嗡嗡的,带了点可怜的撒娇。
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顺了顺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刚才要不是你,我真的……”
苏韵文一边轻抚他一边安慰他,心里想的是,刚才那种大小的滚地雷就算真的打到人,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皮肉烧伤肯定是有的。他看看趴在他腿上的柳山,还是没有告诉他。
一会儿柳山才把头抬起来,望着苏韵文。他眼睫还有些湿润,屋内不能开灯,全靠外面的闪电打进一些光。
侧光闪在脸上,映得柳山面白如纸。他不敢看他,又想看他,眼神飘着,让苏韵文看出一点怜爱来。但他随即又想到,本以为一起在山上玩乐,却没考虑好这山上的诸多安全隐患。柳山说了有避雷针,那滚雷又怎么进来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始终不安全,不安心,得早早做下山的打算,偏头看外面泼天的大雨,又担忧会不会有洪涝和泥石流。
苏韵文叹了口气,摸了摸柳山的脸,说:“睡吧。”
他们都躺在床上,柳山平静过后,又开始跳,他轻声唤苏韵文的名字:“苏韵文,苏韵文…睡了吗?”
“什么事?”
“我想问……”其实他刚才就想问了,只是一方面自己还没缓过来,一方面又看苏韵文一直不说话。
“你刚刚、是怎么站起来的啊。”
苏韵文其实都知道柳山要问什么,但其实他也不知道。
第30章 买东西
沉默。
一分钟没有人说话。久到以为对方睡着了,他才轻轻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
没有立刻的接话,苏韵文没有继续说了。
“但是你刚刚就是自己站起来的。这是事实。所以、是不是,你其实可以站起来。”
苏韵文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我小的时候,大概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我和别人打过架。”
“打架!?”柳山震惊,偏头扯着身子看苏韵文,一激动忘了后背还有伤,整的他抽了几口气。
“你别动。我跟你讲。”
“其实没什么。当时和一个同学发生矛盾,吵起来了,那会儿我也还小,容易激动,也是今天这种情况。都算不上站起来,就是扑到别人身上,按住了对方。”其实当时苏韵文自己也不太清晰,很多细节记不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压着对方打了。只是挑挑拣拣了些经过讲给柳山听。
“好神奇……”
“什么?”
“哦,不是说你能站起来这个事情神奇,是你居然还和别人打架这个事情神奇。”
苏韵文觉得好笑,问他,“我看起来是不会和别人打架的人吗?”
“何止啊,你看起来…不是,你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呢,你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人了。也不和别人吵架,说起来,这么久我都没见你生过气——那个人不知道有多过分,怎么会和你闹矛盾呢。”
“柳山,我不是…”苏韵文想说,自己不是有礼貌,只是从小习惯了一些生活方式,想说不和别人吵架是不想搭理别人,想说自己是生过气的,只是柳山不知道。
“唉呀我知道的,你是会生气的嘛。大家都是人,怎么可能没脾气呢,只是让我突然想你生气的时候,确实一时间想不到了。不过,小文哥哥打得好哇,要是有人真的很讨厌的话,我就算命都不要也得揍他一顿。”
“小山,所以让你不要去打架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打了别人自己也会受伤,这样关心你的人也会受伤难过。”
“那不行,要是有人欺负了我我肯定得打回去。要是不打回去,他们就会越来越过分的。我自毁两千都要打回去,打回去了我才痛快。”
“不是让你不痛快。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呢,他受到惩罚但不会伤害你的法子。”
“诶诶诶,可不兴告老师的噢!告老师会被大家都看不起的。”
“小山,”他沉默,止住了原本想说的话,“打架的话,也可以,但是打架也是有章法的,之后带你学学散打,也可以保护自己的。”
“嗯,嗯。”听着旁边闷闷的应答,他知道柳山已经困了。还没搞懂到底他能不能站起来的事,自己被别人截了话,听一听故事就稀里糊涂地睡了,有好多次都是这样,聊天聊到后面都忘了一开始说的是什么的。某个方面而言,很好骗,但也很可爱。是小孩子那种不谙世事的可爱,在任何一场谈话里都能轻易被别人主导,他知道的都是别人想告诉他的,但小孩子不屑于做谈话的主导,小孩子的对话可以不汲取知识,可以没有意义,不要逻辑。
小孩子和任何人说话,只是为了说话,该别人对他们感恩戴德才是。
第二天起得有点迟了,外面天光大亮,鸟雀叽喳。不管是天空还是土地,水洗后都是一派新气象,凝练通透的光和色彩,让人生出好心情。
出去之后苏韵文已经坐在桌上吃早餐了,他们对视一眼,柳山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柳山很自然地坐下,外婆刚好过来,这才知道原来昨晚的雷把山顶的避雷针给打断了。外婆说那个避雷针是十几年前乡政府来安的,估计是年久失修,下面的线烧断了,又加上昨晚那种大雷,就给打断了。山腰的一户被打死了两头猪,今天一大早就去闹了,现在正在那边安新的。主要是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还有大雷,必须得快点。
外婆坐在对面,柳山端起碗喝稀饭,遮住自己的脸,他斜着眼睛瞟苏韵文,苏韵文也在看他。他们心照不宣没有说昨晚的事,柳山放下碗,只说待会儿去找曾爷爷买插线板。
厨房还用的是柴火灶,只是外婆平时用电饭锅煮饭,今天也只能用锅蒸饭了,她得早点烧饭。
“原来山上也有小超市。”
“是啊,也不是小超市,就是会卖点东西。”
柳山推着苏韵文,边走边说,那户人家也是为数不多没有搬下去的人家。
现在山上的,基本都是像外婆这样的老年矜寡,一共也没几家了。
那家人也住半山腰,是对老夫妻。那男的他原来结了婚的老伴死了,他不想搬走,家里人好说歹说又让他娶了一个,说的是互相照顾。
五十多岁的男性还有些力气,他没事就会蹬着三轮去山下卖菜,顺带买点盐啊醋,小电池,橡皮筋之类的生活用品。
山上的人家基本都会自己种菜养猪,吃喝问题自给自足,但一些工业化的产品还是给人带来便利,住得远的下山一趟太麻烦,那男人的老伴是个有想法的,就让他干脆多买一点,一方面是便利邻居,一方面是做点小生意,他们把一间小屋修整了一下,放些日化和烟酒,小卖部就开起来了。后来还放了几副麻将,逢年过节,大家走亲戚的时候爱来这搓麻将,他们就收几个茶钱。
外婆也常常会来这里买东西,是真的方便了她们许多。
“到了,就这。”
果然如柳山所说。
那就是一间屋子,窗口做出货口,窗口四周就摆了些彩色糖罐,上面挂着袋装的棒棒糖和奶糖。里面的货架摆了一排五颜六色的饮料,上面是白酒。从窗口往里看,可以直通到客厅,女人坐在那里看电视。
“张嬢嬢,张嬢嬢!我来买东西!”柳山对着里面大喊。
“来了来了!”就听见里面一阵脚步声。
“张嬢嬢,曾爷爷又去种地了哇?”
“是啊,是啊,又去挖它那块地了,赶着天气还要拉下去卖的哇。小山又上来了啊,诶,多上来陪陪你外婆不错的。这个小娃娃是谁啊?”
“他是山下新搬来的,我的好朋友,我带他上山来玩的。”
“哦哦,好哦,带朋友上来耍。今天来买什么啊。”
“就是昨晚上打雷,插线板被打了,我来买个新的。”
“好哦,你等一下,我去拿。”
她从里屋拿了一个大的排插递给柳山,翻过去一看,塑料外封上贴的价格纸写了个“7”。只带了五块钱的柳山有些愣了。
“有没有更便宜一点的啊。我好像没带够钱。”
“没有了,之前那种现在都不卖了,只有这种。没事,你带了多少钱嘛,”
“五块。”
“嗐,五块就五块,你拿走嘛!”
柳山还在犹豫,苏韵文从兜里掏出一张递给她,“我带了钱,用我的吧。”
她本来就好奇,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柳山居然带了个坐轮椅的小朋友上山来,这小朋友还随手一摸就是一百元。
站在窗口里看外面两个小孩,她笑了一下,没接,“哎呀,小山你就拿走吧,就当张嬢请你们吃糖了。”
“好的吧,谢谢张嬢!”
回去的路上苏韵文把插线板放在腿上,柳山推着他走。
“为什么不用我的钱?”
“你那个钱那么多,找钱好麻烦的。”
“她送你就要了?”
“是啊,反正也不是多少钱,再说了,我从小就来这儿买东西,她认得我嘛!”
苏韵文没回,他不懂柳山说的这个“认得”是什么意思。
“买,借,送”,分明是三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他们却混淆这些行为,好像也习以为常。
苏韵文想不通,他的生活都是明码标价的,讲价钱更是难能的体验。他只能把它往人情债上靠,但柳山更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债”,不愿意用自己的钱。想到这点,苏韵文莫名的烦躁。
第31章 暑假
天气预报的大雨迟迟未到,苏韵文又等了两天,看确实没有下雨的征兆,便联系了司机上山来接他们回去。
等再看到熟悉的景色,柳山才有落地的实感,在山上的日子就好像逍遥在世外桃源,没有爹妈的管束,烦人的作业。回到了这里,什么学校,什么开学都一股脑涌进去。他想起搁在家那本一个字都没写的暑假作业,觉得烦闷起来。
他妈他爸都不放假,要去上班,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一周就有六七天是和苏韵文待在一起的,柳国明一开始还是管着他不让他去得太勤,柳山跟苏韵文抱怨过这事,说后来去他家他爹都沉个脸,于是苏韵文就让柳山告诉他他们家有个大学教授。柳山听了他的话,跟他爹讲苏韵文家有一个大学教授做家教,而且他自己成绩确实变好一些了,柳国明又巴不得柳山天天住在苏韵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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