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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文听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自由，你的意思是，你不自由？你爸妈管你很严格吗？所以你就喜欢跑到山里来？”
“哎呀，倒也不是，我是真的喜欢这里。我其实挺喜欢和别人一起玩的，但是也很喜欢一个人在山里面跑，那些树，虫都是有生命的，他们陪着我，不是说和人们一起不好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很喜欢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
“嘶——”柳山“啪”一声往手臂上打去，“唉，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蚊子有些多。以前这里还有一种草，扯它几根蚊子就不咬你了，可是后来都没了，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被我扯完了。”
“你等等。”苏韵文突然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喷雾，对着柳山裸露出来的皮肤喷了一阵，柳山刚想说话，苏韵文就让他“闭上眼睛”。
他是蹲着的，刚好把脸放到苏韵文腿上。因为怕吸进去，柳山屏住呼吸，紧抿着嘴巴，眉头微微皱起来，眼睫受到水雾的刺激有些颤动，苏韵文看着有些好玩，不自觉多往他脸上喷了两下。
“我晕，你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柳山站起来，睁大双眼问苏韵文。他可完全没印象。
“你下午说要出门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忘了。”
“忘了？这都能忘！没有蚊子咬你吗？”
“我不怎么被蚊子咬。”
“真的啊，太厉害了！”柳山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现在都九点多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免得又被蚊子咬。”苏韵文提醒他。
“走吧，反正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这条河白天来还有小虾和小螃蟹。”
“我们下次再来吧。”
“好，下次再来。”
第28章 苏韵文，站起来！
今天倒是难得，不像个三伏的天气，云有些厚，把太阳完全遮住，虽然也热，但山顶的风大，吹得人还有些清爽。
以前这个时候柳山会去后山帮外婆放牛吃草，但自从外婆身体不行后，牛啊猪什么的这种大块头要么卖给村里的杀猪厂，要么是自己杀了吃肉。
虽然不用放牛，柳山还是可以带着苏韵文去后山的大草地玩。
这里本来都是一片山林，后面有人家为了种地把这一片树全砍了，填了一块平地出来，那人家搬走后也任由这片地自由生长了，外婆当时觉得这么一大片地荒了挺可惜，专门买了矢车菊种子种下去，她还定期过来浇水施肥。没想到花没开几朵，草倒是长得油绿茂盛。
柳山躺在草地上，双手双脚都大张。他闭上眼，闻泥土的腥气和花草的清香。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微眯眼看天空，天很蓝，云也很白。仔细看的话，那一片云还在慢慢飘着。
“苏韵文，你也躺下来。”
苏韵文本来坐在柳山旁边，看他惬意的发呆。
“可以。”
柳山一听，一个打挺起身，对苏韵文“嘿嘿”笑了一下，扶着他躺到草地上。然后挨着他一起躺下了。
放在以前苏韵文是决计不会直接躺在地上，但好像和柳山在一起，很多事情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就好像现在他和柳山一起幕天席地睡在草地里，是多么自然的事。
柳山不能睁眼看天空，索性闭上了眼睛。还没到夜晚，这里少有虫鸣，世界安静下来，意识就不免有些昏沉。
柳山迷迷糊糊找苏韵文搭话：“苏韵文，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呢……”
苏韵文一怔，喃喃道：“站不起来了……”
“唉，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
柳山睁开眼睛，双眼放着光。他坐起来转头看着苏韵文：“苏韵文，站起来！”
苏韵文撑起上半身，一脸疑惑看着他。
柳山起身，把他的轮椅推远了几步。
苏韵文觉得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
柳山扶着他的肩膀支撑他起来，苏韵文看着瘦瘦小小，但整个人压在柳山身上还是有些重量。苏韵文一边腿上使劲分一些力，一边无奈对柳山说：“没有用的…我以前试过很多次了，站不起来的…”
“不行，我说你要站你就要给我站！”柳山的话里带了些胡搅蛮缠。
苏韵文的双腿支撑不了太久，不过站立几秒就往柳山的方向倒，他看柳山有些坚持不住，劝他：“不行的，待会我们两都摔了。”
“摔了又怎么样，你这么大人还怕摔吗。”
“不是，我以前…”苏韵文不想说他已经摔过很多次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关现在什么事。再说了，以前已经摔过那么多次了再多摔一次又怎么了嘛。”
苏韵文觉得柳山有些激动了。他没有经历过，没有试过一次次的失败，希望后的绝望，但他也理解柳山，毕竟当时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期盼自己能站起来。
“不是的，这样是没有意义的，反而平白无故多摔几跤，”
“这怎么能叫没有意义呢！你看你天天坐那个破轮椅，坐得脸都白了，平时你也都在家里面都不出去，人怎么能天天闷在家里啊，没病都憋出病了！摔跤怎么是没有意义啊，我刚开始学走路的时候，学自行车的时候都摔得，那叫一个惨，我爹也说，不摔是学不会走路的。我知道你怕，可是，可是你就心甘情愿在那上面坐一辈子吗。就算真的再也站不了了，我多摔几次总比一天到晚坐着好啊，我们老师也说过坐久了要起来站一会儿。你天天坐着不得越来越病？”
“我……”
“唉呀，你什么你，就当是我想摔，我想摔在草地上。我们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玩的，你陪我玩嘛，小文哥哥……”
“……”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呢。就算没有好结果，站起来感受一秒钟也是好的呀。这个草很软，摔着不痛的。走吧小文哥哥，摔了的话，我接住你。”
苏韵文沉默，他一向是对柳山有求必应的。
他在想柳山的话，是啊，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就当是陪他玩吧。
柳山从攀着他的肩膀到慢慢放开，虚虚拖着他。苏韵文以前移动站立都是靠跨部和大腿的肌肉发力支撑，他今天试着用小腿，把力全部汇到底部，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他感觉到了柳山说的那种一秒钟的站立。
其实没有一秒钟，他就往后倒了，柳山托住他又让他站直，试着往前走。
他已经很久没使用过小腿肌肉和关节了，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动。
柳山在扶着他的同时用腿去轻轻扣苏韵文的小腿关节，让它往前移动。
苏韵文脚掌没有力，柳山那样一扣他整个人就往前跪，柳山赶紧在前面托住他。
苏韵文整个上半身全靠在柳山身上，他是真的在找那种感觉，梦里拥有过的，走路的感觉，他的意愿迫使他去动一动已经生锈的腿，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让他十分熟悉。
柳山力气不算小，但是要他长时间支持一个比他重几十斤的男生还是有些困难。再加上他的脚要去抵苏韵文的脚，下面重心不稳，一个没注意他先摔了，接着两人都摔了。
苏韵文第一反应是用手护着柳山的头，他两就抱在一起滚了几圈，柳山头没事，倒是背上磕了一块石头。
他痛的呲牙咧嘴，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苏韵文忙去捞他的衣服，一大片红痕，肉也被刮烂了，正在往外冒血珠。
苏韵文皱起眉头看他的伤口，他自己又起不来，还得柳山来扶他。
“哎哟，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我不怕痛的，倒是你，你有没有事啊！”
“没事。”
“嗐，对不起啊，说带你走路结果我给你摔了…”
“别说了，快点回去，得清创擦药。”
“噢，好的吧，我去把轮椅推过来。”
苏韵文看着他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29章 滚地雷
“嘶……”柳山死咬牙关不要自己叫出声，外婆屋子里别说什么碘伏，就连酒精也没有，只有一个矿泉水瓶装了白酒。
而据柳山所说他小时候外婆都是这样直接用白酒冲洗伤口，但是也真的痛。都已经习惯了。
“哎哟，怎么又摔成这样。”
“唉，不小心就摔了呗，行了外婆真的没事，冲一下就好了！”
外婆十分熟练为柳山清洗伤口，苏韵文在一旁一直皱着眉。
外婆弄完之后把酒瓶放回橱柜便走开了，也没再过多关心柳山，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柳山回过头，看苏韵文一脸凝重，生出心思逗一逗他。
“嘶……好痛啊苏韵文……”
“那，那怎么办……”苏韵文眨眨眼睛，有些手足无措，他在认真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止疼。
“你帮我吹吹，吹一吹就不痛了。”柳山对他笑着说。
苏韵文盯着嬉皮笑脸的柳山，有些无奈。
“吹嘛，真的，以前我小时候摔疼了外婆也是帮我吹了的。”
苏韵文听柳山撒娇，他刚才冲白酒的时候眼里泛的泪还没消下去，眼眶也是红的，看起来颇为可怜。
苏韵文低头，去吹他那个后背上的伤口。那伤口靠近腰，苏韵文对着那处轻轻吹了一口气，又吹了一口。
柳山觉得这种感觉太奇怪，苏韵文不过吹了一口气，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他的背一下子就起满了鸡皮疙瘩，头皮也麻了大半边，那种痒意有点想让他逃离。他不自觉扭了扭腰，叫停苏韵文：“诶诶诶，算了算了，你别吹了，越吹越痒。我没事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直面苏韵文。他把宽大的T恤衫捞到腰部，绑了一个结，不让它垂下去碰到伤口。
他看苏韵文不发一言，自己也耷下脸，柳山看着地上，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又害你摔了。”
苏韵文一阵无语，想他生气是因为这个吗？他看柳山还在那里自说自话，不免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觉得我有事吗？你碰成那样，还给我说对不起。”
“没有…我是想着带你走一走嘛，结果搞成这样，给你带来那么差的体验。”
“小文哪，你别担心他，柳山这孩子经得起绊，明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他小时候绊得，比这个严重多啰，小孩子就是要多绊跤才长得高。”
外婆过来，准备给他敷一层药粉。
“这是什么。”苏韵文发问。
“这个是晓晓，就是他妈妈，从卫生院拿过来的。可以敷在伤口上。
“小山不来，这药都没地方用，他小的时候就经常磕着碰着，他妈妈就专门带了些药来。本来之前还有酒精和纱布，都找不见啰。小山长大了，也不怎么摔了。”
“小山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他走大运啦。我原来还以为他现在转性了，结果还是这么野。”
“外婆！我这怎么叫野！我这叫亲近大自然。”
苏韵文垂眸，他知道外婆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柳山可能会顾着他行动不便，凡事会安分一点，但他恰恰更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柳山，起码在他面前，想做什么做什么，连着自己的一份一起。就算坐在一旁看着，也都心满意足。
下午整个天都阴沉起来，地面蒸汽腾腾往上滚，要下大雨了。
柳山站在门前，看外面黑沉的天，一呼一吸都是粘稠的水汽杂质。他不喜欢这样的天，像科幻电影里面末日来临前的天气。
退回房间，不能外出只能在屋里睡觉了。这么一大片山头都不能去，他颇为郁闷。
一进屋，看到苏韵文坐在窗前。“你在干嘛呢。”突然就想起来，以前他每次去找苏韵文，他都在看书，这回怎么没带书过来看了。
“你没带书吗？”
“带什么书？”
“就是你平时看的那些啊，你没带两本过来啊？”
“我是跟你上来玩的，带书干什么。”他停顿一下，“我在家是因为无聊才看书的。”
“哦。”柳山心想，山上本来是不无聊的，可是不能外出就少了许多乐趣，他怕苏韵文无聊。其实在家里也能找些乐子，但是因为这阴沉的天气，再加上背后隐隐作痛，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致，他正想问要不要到外面去看电视，苏韵文忽然就说：“不睡觉吗？”
“啊？”
“不睡午觉吗？况且这个天气，不刚好适合睡觉吗。”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又转头看看柳山。
“那好，睡觉！”
还是先帮忙把苏韵文移到床上去，自己再躺上床。之前他一向喜欢平躺着睡，但后背有伤不能压着，他就向右侧着身子，刚好对着苏韵文。
还没睡着，雨点就噼里啪啦打下来，睁眼看柳山，已经睡熟了。他只挨了个枕头边，苏韵文比他睡得高一些，看他几簇刘海压下去，遮住一点眼睛，十分乖巧。他睡熟后习惯微微张着嘴吐气，看起来是很平和的状态，令人感到心安。
听着外面噼啪的雨声，他也闭上眼睛安眠去了，突然想起，和柳山一起，要么就是到处玩，要么就是吃，要么就是睡。轻笑一声，也睡过去了。
到下午四点过柳山才起，那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依旧瓢泼着往下倒，外婆说是天上破了大洞，兜不住了。
“好烦，不会要下一天吧。”
苏韵文抬头看他：“你不喜欢在家里？”
“是啊，我不喜欢在家里。主要我家太无聊了你知道吧。从小我爸妈，去做活上班，我就一个人在家里，那会儿还没电视和碟片，我就出去，到处玩，和程小丁一起。只要有人陪着，那就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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